采蓝察觉到甘欣要说什么, 上前一步说道:“甘小姐,请慎言!”
    甘欣摸了摸怀里的狗,“你们也不可能瞒着她一辈子。有些事, 她也有权知道。”
    “与你无关!”采蓝喝到。
    他们和公子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把小姐痛苦的记忆除去, 眼下这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甘小姐又要旧事重提, 采蓝怎会允许。
    想到公子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 她的态度便越发强势,“采绿,你带小姐先走。”
    苏云清搞不清她们之间在说什么, 见采绿拉着自己, 便转身跟她走。
    可刚刚转身, 眼前就有几个女子挡住了去路。她们穿着锦衣华服,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为首的高挑女子, 苏云清认识,她就是在承恩寺时, 王亭羽身边的女伴之一。
    虽然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但能跟王亭羽在一起玩的, 必定不是凡人。
    甘欣也没想到乔婉这几个人竟然从王家的别业出来了。乔婉一直都是王亭羽的影子, 她在这里, 王亭羽肯定也在附近。
    她刚这么想, 身后就响起一个声音,“这不是苏小姐吗?原来梅阁老把你藏在这里了。”
    王亭羽带着四个婢女走上前来, 白狐毛的披风,衬得整张小脸雪白而又精致。
    这几人今日本来要去王家的别业聚会,甘欣起晚了,才在半道上撞见了苏云清。
    梅令臣要娶苏云清的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这几日,又恰逢朝廷休沐,上到王侯公卿,下到平民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议论此事。梅令臣未做首辅之前,只是一些京中闺秀留意他,所以当时苏云清出事,被草草掩盖之后,就无人再关注。
    如今有好事之徒凭打听到的一些细枝末节,添油加醋,在京中广为传播,越传越难听。所以这些贵女现在对于苏云清都没有好印象。
    甘欣已嫁为人妇,梅令臣只能做她心头的一抹白月光。但她莫名地有些不甘心,见到苏云清的时候,就想言语上激一激。她从小也是受到家里的百般宠爱,甘氏富可敌国,想要什么东西没有?人生第一次栽在梅令臣这里,就想给他找点不痛快。
    但她的不痛快跟王亭羽相比,明显就不值一提了。
    王亭羽出身于文圣皇太后的母家,成国公府。她身为县主,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若梅令臣娶了王亭羽,便如虎添翼。朝堂上那些不服他的人,看在王家的面子上,也不敢造次。
    王亭羽一直觉得,自己是有很大的机会的。因为她能帮他。
    可没想到,短短时间之内,梅令臣就宣布了婚事,娶的还是一双破鞋!她怎样咽得下这口气!
    采蓝见对方人多势众,手握紧成拳。她的功夫打这几个娇小姐绰绰有余,但她们各个非富即贵,真动起手来,有什么损伤,还是会给小姐以及公子招致无穷的麻烦。因此她伸手护着苏云清,带着她和采绿步步后退。
    山道这边并不宽阔,右边是密林陡坡,左边就是别人家的院墙。她们退到墙边,那些人围上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有王亭羽等人在,甘欣自然就沦为了陪衬。她倒没有过来凑这个热闹,而是事不关己地坐在路边逗狗。
    苏云清看她们这架势,显然是来找麻烦的,稍稍稳定了下心神,拍拍采蓝的后背,“没关系。我来应付。”
    以后这种场面,只会多不会少,她不可能每次都躲在采蓝的身后。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抢了这些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所以招来嫉妒。可这件东西也不是她想要的,更不是她抢的。
    但若这么说,估计她们会更不痛快了。
    采蓝当然不肯让。她知道小姐没有那段记忆,事情的经由估计只有公子和江东王清楚,谁知道这些人接下来要说多过分的话。
    王亭羽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的那些愤怒,不甘暂时都压下。身为名门贵女,不可能像泼妇一样破口大骂。但她也明白,今日在场的人,心里都不服气。她们出身比苏云清高,父辈仍在朝为官,怎能容一个罪臣之女攀到高枝上。
    “听说你失忆了?大概不记得这里了。从这里往前走几步,就是以前的太子,如今江东王的别业,你还有印象么?”
    “县主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拐弯抹角。”苏云清道。
    乔婉凑到王亭羽的身边,“亭羽,我看还是算了吧。苏小姐能活下来也不容易,我们干嘛揭人伤疤呢?反正阁老不介意,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另一个女子立刻说:“那是阁老重情重义,感念当初江宁织造苏绍的养育之恩。可首辅夫人是罪臣之后,还跟江东王不清不楚,恐怕会成为阁老最大的污点吧?那些言官这几日轮番进宫,找皇太后,找皇上,想要废除这桩婚事,阁老的压力一定很大吧。”
    “江璃,你不要乱说。”乔婉适时地开口阻止。
    “我没有乱说,这件事都传遍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啊,是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或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乔婉也就没再开口。
    “你说清楚,谁跟江东王不清不楚?”苏云清皱眉问道。
    名唤江璃的女子继续到:“你是忘了,还是故意装作不知?你拿旧情绑着阁老,坐上首辅夫人之位。不过,我看你的身份,也封不了诰命,那就只是挂名……”
    苏云清不想听她废话,直接打断,“我再问你一次,我跟江东王怎么了?”
    四周一片安静,王亭羽自恃身份,不屑提那些肮脏的旧事,何况她不说话,自有别人出头。而其余人到底对梅令臣心存敬畏,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挑事。
    “小姐,她们都是胡说八道的,你不要理她们。”采蓝低声说道。
    “今日不说清楚,你别想走。”苏云清盯着江璃。
    “哟,你这是跟我摆架子吗?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你这种罪臣之女能惹得起的,所以你最好客气点。不要以为有阁老撑腰,就可以踩在我们头上。”
    苏云清看她一眼,“把们字去掉。”
    “你!”江璃被激怒了,也顾不上什么女儿家的矜持,直接说道,“你不要脸面,我索性都告诉你。当初你跟江东王回了别业,你们的奸情被阁老撞破。你觉得无地自容,想要寻死,阁老就向太医求了药,让你忘记一切。”
    “你胡说!”苏云清一字一字地说。
    “我胡说?那你敢跟我去江东王的别业吗?也许到了那里,你就会想起来呢?”
    采蓝想要拦阻,但苏云清已经被激怒了,她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做出那种事,就跟着江璃等人往前走。她也想知道,梅令臣为何要喂她吃忘忧散,到底要让她忘记什么。
    江东王的别业在靠近山崖的一个巨大的平台之上。如果不特意往这里走,是很难发现的。苏云清看到道旁的一块耸立的巨石,头忽然生疼,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起来。但她强忍着不适,接着往前走,直到看见江东王别业那个被封掉的大门。
    “看见了吗?那就是江东王的别业。”江璃手指着大门。
    红铜门上已经生出了青苔,阳光照射下,闪烁点点的珠光。
    苏云清的脑中忽然响起哗哗的雨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有个人似乎在前面跑,而另一个人在后面追着。两个人都只有模糊的身形,看不清相貌。在前面跑的那个人跌跌撞撞,摔在方才的巨石旁边,终于还是被追上,带进了别业里。
    那个时候,江东王别业里面还是一片灯红酒绿,披锦覆彩的景象。
    而后画面一转,变成了一间精美的屋子,床榻上躺着一个人,衣不蔽体,听哭声,应该是个女子。她似乎很害怕,不停地反抗,覆在她身上的人便抬手打她。
    床榻旁的帘帐遮住了一半的视野,看不清床上两人的模样。
    只见女子的裙裾被撕破了,一双手径自探了进去。遇到反抗,那人便施以暴力。渐渐地,女子无法动弹了,那人便越发肆意妄为,扯开了女子的衣襟……
    苏云清蹲下来,只觉得大脑中似乎有个巨大的漩涡,把她的所有意志都卷进去,疼痛不已。她的面色煞白,整个人好像处在冰窟中,冷得发抖。害怕,绝望和恨意就像巨浪一样,直接吞没了她。
    采蓝和采绿见状,连忙去扶她。
    “装什么,我早说过她根本什么都没忘。”江璃轻嗤了一声,“就算忘了,这下也全该想起来了吧?”
    她一个人站在前面,背对着苏云清,兀自幸灾乐祸。其余人望向她身后,面露惊骇,甚至纷纷后退了一步。
    那边,梅令臣正走过来。他披着藏青色的鹤氅,面容俊朗,身姿如青松出于孤崖。
    他几步走到苏云清的身边,把她护在怀里,抬眸看了王亭羽等人一眼。那目光极冷,而且藏着汹涌的杀机。
    而江璃在他眼里,仿佛已经是个死人了。
    江璃这才觉得不对,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吓得踉跄几步。
    “阁,阁老,我什么都没做。”她苍白地解释。
    梅令臣没空搭理她,把苏云清抱起来,一边走一边说:“来人,把望春山的别业全部封了,闲杂人等不准逗留。夫人需要静养。”
    在场的人纵有不满,也被他的气势所慑,不敢出声。整个大昌,敢这么口出狂言,不怕得罪当朝半数权贵的,也只有梅令臣了。
    王亭羽往前追了两步,冲着他的背影喊:“梅令臣,别业都是我们自家的产业,你凭什么这么做!这望春山难道是你的吗!”
    梅令臣停下来,微微侧头,“你觉得呢?”
    这几个字犹如蕴含着千钧之力,压向众人。除了威慑,还有警告。王亭羽怔怔地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远。
    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一个清白有污,毫无背景的女子?
    梅令臣把昏迷的苏云清抱回别业,没有惊动宋嬷,直接让慕白回京城请了相熟的太医院院使曹参过来。
    曹参给苏云清诊脉之后退出屋子,向梅令臣禀告:“夫人应是受了刺激,所以才昏迷,身体无大碍。下官开几副安神的药喝下去,很快就会醒。忘忧散的药效倒也不致于立刻消失,但往后夫人应该会想起越来越多的事。”
    梅令臣望着远方,没有说话。
    曹参便继续说:“听采蓝姑娘所言,夫人失忆后,性子与从前大不同。往后即便是记忆完全恢复,性子可能也不会回到从前。还有夫人身上的寒症,似乎不是忘忧散所致,而是寒气入体。不知在去西州的路上,是否发生了意外?”
    梅令臣点头。
    “那就是了。寒症若加剧,轻则无法生育,重则阳寿将尽。汤泉水只能暂时缓解,并不能根治。”
    “你是国医圣手,连你都没有办法?”梅令臣的表情终于有了点松动。
    “下官倒是知道一个偏方,阁老不妨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一不小心又晚了,因为到比较难写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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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梅令臣示意曹参继续说下去。
    曹参斟酌了一下说:“寒气属阴, 女子也为至阴,而男子则为人间至阳。如果能让夫人尽早……采阳补阴,合而双修, 再辅以心法,良药, 过个两三年或可根治。”
    梅令臣没说话。
    曹参看他脸色, “阁老可是有所顾虑?不妨直言, 下官定竭尽所能,为您排忧解难。”
    梅令臣看向屋子里,“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她恐怕不会愿意与我同房。我若强迫她, 于她身体也无益。”
    “这好办。”曹岑从药箱里翻出一瓶药, 放在梅令臣的手里, “此药名为合欢散,与忘忧散一样都是宫廷的秘药, 需男女交合方可解。刚开始时,药效较强, 可持续两三日。往后夫人食髓知味, 就不需要了。不过男女之事也讲究功法, 下官回去找几本书给阁老。以阁老的天资, 定能运用自如。”
    梅令臣看了曹参一眼, 曹参低头, “下官失言。不过此药在内宫中颇为盛行,说句大不敬的话, 成宗子嗣单薄,江东王沉迷女色,以致身体虚空,便是此药所致。所以, 阁老要慎用。”
    “你去开药吧。”梅令臣吩咐道。
    曹参便告退了。
    梅令臣将药瓶收起,走入屋中,里面光线昏暗,地龙烧得正暖,于他而言,却有些过热了。他的屋中常年不烧地龙,一是为了锻炼意志,二也是为了锤炼体质。而且男子本就阳气旺盛,太热反而无法入眠。
    采绿正坐在床边拧帕子。
    梅令臣说:“你出去吧。”
    “是。”
    采绿把帕子放回铜盆中,行礼告退了。
    梅令臣坐在床边,挽起袖子,把手伸入水中,立刻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飘散开。她喜欢桂花的香气,他便研究了这个制香的方子,她用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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