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我到底有何不好?”
    这是什么问题?苏云清愣愣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
    “你想做什么,我会支持你。你想花钱,可以向我要。你一个人在外面,颠沛流离,难道能好过现在?”
    苏云清扬起头认真地想了想,顿时无言以对。
    好像是有点道理?
    梅令臣抬手捏着她小巧的下巴,“我说一年后放了你是假的,既入我梅家的家门,你就别想再出去。”
    “你!”苏云清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把坑蒙拐骗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偏偏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很难把这张脸跟卑鄙无耻联系在一起。
    “你要关着我一辈子吗?那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你不是不能出去,但要有我的陪同。京城不比西州,女子不可随意抛头露面。并且,我的仇家不少,为了你的安全起见,平时还是多留在府中为好。”
    他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好像微风拂面。迎面扑来一股香草的气息,带了点清冽和淡雅。苏云清忽然发觉,她面对的不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而是一个曾朝夕相伴了十几年的,可谓是青梅竹马的夫君。
    其实连她自己都很难分清楚,对他的感觉究竟是恨多于爱,还是感激多于讨厌,或者只是单纯地排斥。诚然,他做事总是不顾她的想法,喜欢自作主张。但当年江宁织造府一夕之间倾颓,若不是他伸出援手,恐怕她早就落入歹人之手。她被江东王欺凌,几欲寻死,是他拿来忘忧散,使自己重获新生。
    这么多年,在他身边,她被保护得很好。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只是她忘记了曾经喜欢他的感觉而已。
    既然如此,就应该趁早讲明白。
    “你要明白,就算你一生跟我绑在一起,我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喜欢你了。”
    梅令臣看着她,“我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改变的。”
    苏云清看到他眼中执着的光芒,忽然不敢跟他对视。以这个人的性子,跟他做对,肯定没什么好下场。谁知道他那里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药在等着派上用场。所以在原则问题上,做小伏低是生存下去的第一要义。
    “可是阁老……”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梅令臣打断她。
    “那……梅令臣?”苏云清声音越发小了,显得很没有底气。
    梅令臣轻笑,“无人的时候,可以这么叫。若不想我被言官弹劾教妻无方,在人前还是收敛点。”
    苏云清试探地说:“那我们可不可以先分开睡?好歹让我适应一段时日。”
    “这三日适应得不好?”梅令臣抬手,把苏云清掉落下来的一缕碎发掖到耳后,呓语般说,“你明晚若想出门看热闹,就乖乖听我的。”
    他的声音低沉时,仿佛有一股魔力,让人无法招架。她犹如被蛊惑了般,和他搂抱亲吻,贝齿轻启,任他长驱直入。
    等被他抱起来,放在床上时,苏云清才惊醒,手揪着他的衣襟,声音打颤,“不,不行……还疼呢。”
    梅令臣除了她裙下的潞绸棉裤,准备探身看看。
    苏云清大惊,连忙翻身爬到床里面,猛地坐起来,用裙子把自己的下半身盖得严严实实。
    纵然做过最亲密的事,她还是不习惯清醒时他的亲近。
    跟他肌肤相亲,总是觉得很别扭。
    梅令臣坐在床边,看到她的逃离和抗拒,心里不是不挫败。曾经他作出相同的举动,甚至更为出格些,她也只是含羞捂着脸,娇吟着:“六哥轻些。”
    恐怕真是很难再回到从前。
    “你需要治病。”梅令臣说。
    “什么?”
    “我让太医院的曹院使给你看过。你身上的寒症,如果不好好治疗,恐会香消玉殒。你若想完成自己那些未竟之事,就好好配合我和曹院使治疗。”
    苏云清没想到自己身上的寒症竟如此严重,将信将疑地看着梅令臣,“你是不是又骗我?”
    “改日我将曹院使叫来,你自己问他。”
    苏云清觉得自己先前在西州的时候的确非常怕冷,怕到没有地龙和炭盆都要活不下去的地步。这些日子以来好多了,她就有点放松警惕。
    “那要怎么做?”
    梅令臣看着她,意思不言而喻。
    苏云清这才明白,那些欢爱时的呼吸和用劲之法,不是他随口说的。可治病非得要……那样吗?她真的是闻所未闻。
    “你的寒症本无解,曹院使说的是不传世的秘术。阴阳相合,本就是天理。男子至阳,而且我多年内修功法,采阳补阴,对你的寒症才有好处。”
    苏云清想了想,他身上的确很热,而且体力也好,说内修功法应该不是骗她。
    “有用吗?”
    “不试试如何知道?”
    苏云清陷入了沉思。这个法子能不能治病尚且不知,只是今日起身她就没那么畏寒了。双修之事,她也不能随便去街上拉一个男人来,还是梅令臣最合适。为了多活几年,她肯定乖乖配合,就当是治病吃药了。
    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都这样了,她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苏云清说服完自己,看梅令臣的眼神立时不同了,犹如他是一颗救命的灵丹妙药。
    “那,你轻些。”她低下头,红着脸说。因为实在太羞耻了,她都不敢再看梅令臣。
    梅令臣伸手将她拉到怀里,解她的绫袄和腰带,然后又放下床帐。
    ……
    月上中天,梅令臣睁开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怀里熟睡的人儿。
    精致的五官,吹弹可破的肌肤,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体现了老天爷对她的偏爱。
    今夜体谅她疼痛,他们只有一回。但就这一回,她都快喘得接不上气,体力着实弱了些。
    梅令臣微微抬起她的手臂,看到她的守宫砂,目光一黯。当初他一时纵容,没有除去她的守宫砂,所以招致了朱启洛的注意。
    若朱启洛知道他们早已经圆房,必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将她掳回别业。
    其实他知道朱启洛只爱处子,在发现人并非完璧之后,就不会再碰她了。她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所以才要寻死。可那时,他说的话,她已然听不进去。
    梅令臣将人放躺好,把自己的手臂从她身下抽出来,披衣下床。
    他并非贪图女色之人,虽然遇到她总会难以自持,但若不是为了治病,倒不至于几日几夜不做它事。事实上,他的案牍已经堆叠如山,本就连休息的时间都有限。
    穿好衣裳出门,门外值夜的是采蓝。
    采蓝平日里话也不多,只是向他行礼问安。他略略点头,走出院子,采蓝亦没有多问。其实在采蓝心中,公子和师父都是她一生最敬重的人。
    她只希望他们都能求仁得仁。
    梅令臣走到前院的书房之中,自己点了灯。他从前都是睡在此处,所以床榻被褥,一应俱全。
    书房的次间里全是书架,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
    这里的陈设,与当年江宁织造府里的书房几乎一模一样。他是个长情的人,照着记忆布置,几乎没有遗漏的地方。
    他刚翻开一页文书,慕白就在外面说:“公子,次辅的人选定下来了。”
    之前梅令臣灭了次辅九族,其实也是次辅自己多行不义,早就该给别人让路。文圣皇太后和慈圣皇太后两边都想要这个次辅的位置,朝堂上争论不休,直到今日他退阁,还是没有定论。
    “谁?”梅令臣问道。
    “原内阁首辅张祚大人的堂弟,南直隶那边的吏部尚书张祜。听说是太上皇直接派人传达给慈圣皇太后的旨意。”
    大昌保留有一北一南两京,官职体系也是相同的。只不过南边的是闲职,多是恩荫或是养官。而北边的才是正统。
    张祜无儿无女,孤家寡人一个。
    梅令臣轻笑了一下,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很抱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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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这一夜, 苏云清睡的很好,她梦到了一些以前在江宁织造府无忧无虑的时光。
    梦里的江宁织造府堆金积玉,高堂广厦。小姑娘更是天之骄女, 锦衣貂裘,就像如今的王亭羽一样, 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她仿佛还能叫出那些布匹的名字, 青妆花过肩凤罗, 绿织金妆花孔雀羽衣罗,闪色罗,遍地金罗……
    苏云清醒来的时候还在想, 都是极漂亮的衣裳呢。
    此日尚早, 苏云清起身漱口净面。她挽起袖子的时候, 发现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不见了,还以为看错, 又仔细找了找。
    采绿说:“是没有了。”
    苏云清猜想是梅令臣去掉的,她已非姑娘, 留着守宫砂委实不像话。而且采蓝那边, 应该释怀了吧?
    “姑娘今日起, 要梳妇人的发髻了。”采绿用篦子为苏云清理发。
    妆台上摆着很多的胭脂水粉, 还有摆放首饰的妆匣。那些妆匣多是黑漆雕花的外身, 看着十分名贵, 还颇有几分眼熟。
    采绿笑着说:“这些都是以前江宁织造府的旧物,是小姐用惯的东西。咱们离开江宁的时候, 都没能带出来呢。”
    “是梅令臣弄来的?”
    采绿点了点头,挑了一些簪子和珠钗,插在她的头发上。打扮妥当,苏云清看着镜中的自己, 穿着大红的遍地金对襟袄,翠盖拖泥妆花罗裙,富贵中透着典雅,庄重又不失美艳。而且她总觉得自己眉梢眼角皆是风韵,的确有了几分为人妇的样子。
    她捧着自己的脸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采绿笑言:“小姐是天生丽质。”
    “不不,还是富贵好啊,富贵养人。”
    她感慨一番,扶着采绿走到明堂用早膳,这才问起梅令臣。
    采绿正给她布菜,看了门外的采蓝一眼,“昨夜奴婢肚子疼,是采蓝守夜的。”
    采蓝闻言,回了句,“公子半夜的时候出去了,应是去书房。早起,直接从那里进宫了。”
    苏云清一边撕着包子一边问:“你们公子都没有贴身伺候的人吗?我看他进食,沐浴,来去,几乎都是一个人。那个慕白,只是帮他跑腿的吧?”
    而且来无影去无踪,神神秘秘的,苏云清至今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采蓝和采绿不约而同地望了她一眼。
    苏云清微愣,“看着我作何?难道这些事从前都是我做的?”
    采绿道:“小姐大概是不记得了。您刚来京城的时候,姑爷身边是有婢女伺候的,可您不高兴那些婢女近姑爷的身,总怀疑她们图谋不轨,要自己照顾姑爷的饮食起居。姑爷为了让您安心,就不用婢女了。”
    苏云清默默地吞下一口豆浆,觉得自己还是挺善妒的,搁现在,她巴不得有十个八个婢女缠着梅令臣……也不能这么说,梅令臣还是很有用的,她的小命可全靠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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