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兵荒马乱。
    扶游也放下书箱,跟着雁北城的士兵们去官道上救灾。
    *
    皇都里,刘太后坐在珠帘后,听着各地的奏报,眉头紧锁。
    秦钩坐在正位上,替她下了命令,她也没有发觉。
    秦钩道:先派少量军队去诸侯王的辖地,协助他们救灾。如果诸侯王力不从心,立即奏报,由朝廷拨粮派人救灾。其他的就按往年救灾的办法来办。
    等刘太后回过神来时,皇帝的口谕已经传下去了。
    她思量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纰漏,便默许了。
    她也怕诸侯王的势力越来越大,如果能借此机会,压制他们也好。
    只是
    刘太后看向秦钩,她不怀疑皇帝的脑子能想出这种办法,她只是惊异于皇帝的胆子。
    她以为经过这五年,皇帝的胆量都被她磨没了。
    秦钩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反问道:朕看太后好久不说话,以为太后是想让朕开口,怎么?朕仿佛说错了什么?
    刘太后端庄地笑着:陛下说笑了,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想什么时候开口,就什么时候开口,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她摆了摆手:就照陛下说的办,礼儿、义儿,这件事情就由你们两个全权
    秦钩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情不讨好,办不好还要被百姓说嘴,太后何苦再派给自己的侄儿?
    原来刘太后口中的礼儿义儿全名刘礼刘义,正是刘将军的儿子。
    刘太后哽了一下,没想到秦钩会直接把她堵回去。
    在太后反应过来之前,秦钩又抬手点了两个从前用得惯的手下,让他们去办这件事情。
    下了朝,太后在长乐宫召见了家人。
    她坐在榻上,用玉锤轻轻敲着腿。
    刘将军坐在轿辇上,是被人一路抬进来的。他两年前无缘无故地大病一场,到现在还没好全。
    两个儿子,刘礼和刘义就跟在父亲身后。
    关上宫门,他们说起自家话来。
    刘太后沉吟道:打了场仗,皇帝还真是不一般了。
    刘礼道:姑母,我觉得皇帝说的挺对的,这件差事又不讨巧,又没有油水可捞,做不好还要失了民心,还是不做为好。
    刘义也附和兄长:姑母,我也是这样想的。
    糊涂。刘太后轻叱一声,手里的玉锤砸在案上,一声脆响,难道你们这一辈子就光拣着好差事来做?
    刘将军见姐姐生气,一抬脚就踹了一下两个儿子:愣着干什么?快给姑母请罪。
    两个人跪在地上,声音都小了下去,尚有些不服气。
    有姑母庇佑,难道还有人敢给我们派苦差事么?
    刘太后简直要被他们两个给气死,说了一句:倘若我死了呢?
    啊?
    刘将军一听这话就急了:阿姐别这样说。
    刘太后没理他,仍旧对着两个侄子:我有心让你们两个历练历练,以后就算不能即位,支撑刘家门楣也就足够了,你们倒好,专拣着好差事做,贪稳当。
    可是刘礼与刘义只听见即位两个字,眼睛瞬间就亮起来了。
    刘太后看见他们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把话给听进去。她拿起玉锤,扬手丢到他们面前,哐的一声巨响。
    蠢材!蠢材!
    刘将军按着两个儿子:快给姑母赔罪,明天就收拾行李去救灾。他看向刘太后:行了,阿姐,我会教他们的,你别生气,消消气。
    若非我苦苦支撑,刘家岂能有今日荣光?家族男子,尽是蠢材。刘太后靠在凭几上,看看弟弟,最后没好气地补了一句,行了,除了你。
    刘将军笑了笑,两个儿子一人踢了一脚:滚回去收拾行李!他看向刘太后:阿姐费心了。
    刘太后摆摆手,让他们下去。
    刘家人走了,侍从双手奉上新的玉锤,刘太后皱着眉,敲了敲腿,最后道:把月小使接过来。
    是。
    侍从立即吩咐人套上马车,去宫外别院接人。
    马车返程的时候,里面坐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倌儿,他穿着太监的衣裳,悄悄掀着马车帘子,好奇地张望四周。
    正巧这时,经过武场,秦钩就在武场里射箭。
    秦钩淡淡地瞥了一眼,便问崔直:那是什么东西?
    崔直斟酌了一下:回陛下,那是太后宫里的马车。
    我知道,我问你马车里的是什么东西?
    回陛下,那不是什么东西,那是太后的男宠侍从。
    崔直害怕他发怒,一面说着,一面连忙跪下。
    秦钩却只是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下,最后问:那扶游需要男宠吗?
    啊崔直愣在原地,忽然觉得陛下还不如发怒呢。
    *
    三日后,朝廷派出少量军队,协助诸侯赈灾。
    当然也就只有少量军队,而且只卖力气,他们的口粮还需要诸侯解决。
    如果需要朝廷拨粮,朝廷可以以低于市价五钱的价格卖给他们一点。
    如果需要朝廷再派人,朝廷也可以派军队卖卖苦力。
    但是要收钱,按人头算,一个人头每天五钱,还要管饭。
    扶游一听见这个命令,就知道是秦钩的意思。
    秦钩从来不会做对自己无益的事情。
    没多久,朝廷派来的人也到了雁北城。
    领头的是两兄弟,一个叫刘礼,一个叫刘义。
    扶游认得他们,是刘太后的侄子。
    刘太后很看重他们,平时有什么好差事都让他们去做。
    两个人才智不足,所幸孝顺有余,有刘太后时时指点,按部就班,也不会出错。
    这天清晨,兄弟两个照例在外面赈灾,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信使一面策马驰骋,一面大喊:陛下心系百姓,率军巡查雪灾各地!
    他没有在雁北城多做停留,只是骑着马从这座小城的大街上跑过去,从南城门跑到北城门,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陛下心系百姓,率军巡查雪灾各地!与民同甘共苦!
    这时候扶游就在城门口的粥棚里煮粥,听见这话,他扯了扯嘴角。
    秦钩怎么会无缘无故出来巡查,大约是想出来探探诸侯的情况,顺便拉拢一拨民心。
    听见这个消息,刘家两兄弟也有些紧张。
    他们不由得想,皇帝该不会是来针对他们的吧?
    他们好想求助姑母!
    *
    其实所有人都没猜中,秦钩就是想见扶游了。
    但是扶游不喜欢他缠着,秦钩只好找了个巡查雪灾的借口,出来找他。
    为了显得自己不是故意的,秦钩也没有直奔着扶游去,而是在外面兜了一圈,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转到雁北城。
    这样应该不明显吧?
    圣驾到的时候,还是清晨,扶游在粥棚里,拿着一个大铁勺煮粥。
    刘家兄弟接驾,秦钩说了一句平身,就翻身下马,四处走走,四处看看。
    假装自己还没看见扶游。
    他不经意间走到粥棚外,不经意间抬头一看,瞧见扶游。
    扶游,好巧。
    扶游放下铁勺作揖:陛下。
    秦钩凑上前:你在干嘛?
    明明就看得见,扶游顿了顿:回陛下,臣在煮粥。
    秦钩穿了件黑颜色的、毛茸茸领子的披风,凑在旁边,活像是只大狗,扶游总觉得他变出原形来了。
    握着铁勺的手微微颤抖。
    秦钩见他时不时瞥一眼自己的披风,迅速解开披风。
    扶游,你冷吗?
    不冷。
    扶游还没说话,就被暖烘烘的披风围住了。
    好,现在狗皮转移到扶游的身上了。
    粥很快就煮好了,百姓们提着瓦罐过来排队领粥,秦钩也拿了个铁勺,和扶游一起放饭。
    刘家兄弟站在旁边看着,松了口气,只要不为难他们就行。
    而这两个人也很是上道。
    来人,把陛下下榻的地方,换到和这个采诗官离得近些的地方。
    这样皇帝就无暇顾及他们了。
    *
    这天傍晚,扶游收拾好东西,回到客店。
    怀玉和老夫子正烤火,炉子上还热着饭菜。
    你回来啦?今天很累吗?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怀玉起身,踮起脚,帮他拍拍头发上和肩膀上的碎雪。
    扶游随便应了一声:嗯。
    灾民越来越多,官道又堵了,每一样事情都很棘手。
    秦钩和他一起派完粥,就没再缠着他了,倒真像是过来体察民情的。
    忽然,扶游被怀玉的声音喊回神:你穿的谁的衣裳?扶游?我问你呢,你穿的谁的衣服?
    扶游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把秦钩的披风给穿回来了。
    我还回去。他拽了拽披风衣领,转身就要走。
    他还没走出门,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秦钩就站在门前,朝他笑了一下:扶游,好巧。
    扶游要扯开披风系带,却被秦钩按住了手。
    我有事情找你,可以进去说吗?
    扶游看见他手里拿着绢帛,都是写了字的,像是什么公文。
    应该是什么正事,于是他侧了一步:进来说吧。
    好。
    秦钩跟着扶游进了房间,扶游还没吃饭,怀玉就把饭菜都搬进来,还添了一副碗筷。
    扶游先扒了一大口饭,垫了垫肚子。秦钩给他夹菜:不是什么大事,你可以边吃边听我说。
    嗯。扶游点点头,是赈灾的事情吗?
    不是,赈灾的事情我会安排,你不用担心。
    他的办事能力还是可信的,扶游端起碗,又吃了一口米饭。
    怀玉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秦钩终于忍不住,把尾巴放出来,跟风吹旗子似的,使劲晃。
    扶游蹙眉:是你变成狼的事情?
    也不是,只是看到你忍不住。秦钩朝他笑,露出尖利的犬牙,刻意放轻声音,扶游,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你想不想要一个男宠?
    他话音未落,扶游噗的一声,险些喷饭。
    他被呛得直咳嗽,脸颊通红。
    秦钩连忙帮他拍拍背:扶游
    扶游咳嗽着,眼泪都出来了,推了他一把:你是不是疯了?
    没有,我没有疯。你不想和我和好,但是我不求名分,我可以做你的男宠。
    你从哪里学来的?
    太后那里。秦钩正色道,她有几个男宠,都养在宫外的别院里,很方便。你也可以把我养在皇宫里,还不用给我钱,你要是有需要,只要给我发个信,我马上就来陪你。你要是不下命令,我绝对不会打扰你。
    他好像真的试图说服扶游:只有你和我知道控制中心的事情,我可以陪你说话。而且这世上我最了解你,只有我知道怎么能让你舒服,你马上就成年了,你需要一个男宠纾解
    扶游迷惑极了:谢谢,但是不需要
    需要的。秦钩展开他带来的绢帛,你看,这是太医给我开的体检报告。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无比真诚地看着扶游: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怎么样都可以。
    没有人能弄清楚小狗的想法。
    他竟然还觉得这很完美。
    秦钩又展开另一封帛书:你看,契约我已经拟好了。
    扶游抱着碗筷,默默地挪远了:离我远点。
    救命啊。
    秦钩正色道:扶游,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是不是?
    扶游蹙眉,一脸嫌弃:你不是。
    为什么?
    因为男大三,狮子狗。男大六,沙皮狗。扶游试图在他的逻辑里打败他,太后娘娘的男宠都年轻貌美,你你太老了。
    秦钩如遭晴天霹雳,试图挽救:我是狼
    第39章 胜任
    太老了, 太老了
    秦钩直接愣在原地。
    他考虑了胜任扶游的小夫君的各种条件,唯独忘记了年龄。
    如果按照这个小世界的年龄来算,他比扶游大六岁。
    要是按照他从末世出生, 经过几百个小世界来算, 那可远远不止六岁了。
    太老了。
    我是狼他试着抢救一下自己,狼和狗是不一样的,在狼群里, 我算是很年轻的,而且我精神力很强, 还是盛年。
    扶游摇摇头,坚定拒绝:不要。
    扶游,万一你什么时候想
    我没有那个时候。
    我可以随叫随到, 这样不是很方便吗?
    不需要。扶游放下碗筷,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不需要名分。
    你本来也没有什么名分。
    我知道, 但是我想和你一起。秦钩想了想,又退了一步, 可以先试用一下, 我保证我会尽心尽力、尽职尽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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