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映真说:“你不用紧张,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连妈妈都骗我,你能怎么办呢。失去你,我就没有好朋友了,但我还有点生气。”
    “……”韩真佩耷拉着脑袋,“对不起。”
    梁映真:“先吃饭吧。”
    早餐安安静静吃到尾声,韩真佩小心翼翼地小声问道:“后天你就开学了,那……下午你还愿意跟我去逛街吗?”
    梁映真静了静,眉目间稍微挣扎:“……可以。”
    -
    开学前一天,江城大学的学子们纷纷返校。
    艾静、郑诗玥和许小陌在寝室里打扫卫生换被褥时,寝室的门开了,梁映真手里拉着一个拉杆箱进来。
    三人同时一愣。
    梁映真被三人惊讶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热,尴尬地小声说:“我可以住寝室吗,如果不方便,我去旁边的大学城租房住也行。”
    许小陌点头:“可以。”
    说完就爬上梁映真的床位去收拾她放在上面的建筑模型。
    郑诗玥在哀嚎:“天啊,我那么多衣服怎么办?”
    她与艾静分了梁映真的两个衣柜,她又爱买,一个衣柜早就装得满满的。
    梁映真有些愧疚:“不好意思,之前说好不住寝室的,我——”
    艾静的关注点却在另一点,惊讶道:“啊!你住寝室你老公怎么办啊,你不陪他吃晚饭啦?”
    梁映真垂下眼,抿着嘴角,站在寝室门口身影裹着冬季的大衣仍很纤瘦,一张小巧的脸蛋寒假过去似乎也清减了不少,下巴尖得让人看了心疼。
    艾静的话一出口,郑诗玥也不闹了,两人慢慢地走过来,帮着把行李箱拉进来,又将梁映真拉进寝室,许小陌利落收拾好模型下来了。
    艾静小声问:“你是不是和你老公吵架啦?”
    三双目光看过来,梁映真想说的“离婚”又不好出口,再说也是家事,她轻点点头。
    “啊,他怎么不让着你一点呢!”郑诗玥很有代入感地生气了,“所以平时的好都是虚的,男人还是要看吵架之后的表现才靠谱!”
    她们口中的好,是傅审言只要准时下班便会到江大南门接她,次数多了偶尔碰上同学,一来二去同学们都知道她的丈夫高大冷漠但很疼她,每天都亲自来接。
    梁映真之前还觉得高调,得益于此,收到的表示好感的信息少了很多。
    艾静安慰道:“没事没事,就让他独守空房吧!过几天他肯定就后悔了!”
    郑诗玥抱着胳膊附和点头:“就是就是,给他点教训!”
    她们俩同仇敌忾地骂了几句,对于衣柜要腾出来的郁闷转眼消散,最后总结陈词:“有你这么漂亮又可爱的老婆都不知道珍惜,放心吧,他绝对忍不了几天一个人睡就来找你的!”
    梁映真眼睫轻颤了颤。
    以前天天和他睡在一起,习惯他温暖宽厚的怀抱,这半个多月一个人睡,总是不适应地无法像以前秒睡,躺得再早也要辗转反侧到深夜扛不住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人的习惯真可怕。
    或许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习惯一个人睡觉。
    那晚打了电话后,两人没有联络,他像蒸发了一样,她却愈发不安,他不同意离婚,无法预料他要做什么。
    “映真,你只带了衣服吗,床品没带就要去东门外面买哦。”
    艾静的声音将她拉回,梁映真抬眼看了下,床位很窄,家里没有这个尺寸的床品,来之前也摸不准室友愿不愿意让她住回来,就没有买。
    许小陌:“我们一起去,你一个人提不动。”
    郑诗玥也站起来:“正好想买点水果。”
    梁映真弯了弯唇:“谢谢你们,还好有你们帮我。”
    寝室的氛围她很喜欢,住傅宅无法面对傅审言,住珞雪山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赵卓丽和其他的人满眼愧疚,提醒半个月来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她只想逃离。
    寝室里的人不知道这些复杂的事,快乐很简单,她很喜欢,也很羡慕。
    四个人一起去东门外买好床单被褥,回来一起铺好,四个人开着空调的热风,坐在床上聊天,大多是聊这个寒假怎么过的。
    艾静和父母去三亚过年,许小陌去国外参加一个游学营,郑诗玥去了偶像的演唱会,三个人分享得很开心。
    梁映真微笑着安静地听,她的年过得却是乱糟糟。
    她们知道她与老公吵架,也没有问。
    临近中午,接到程越的电话,梁映真看了下寝室其他三人,下床走去外面寒冷的天台接通。
    “今天还顺利吗,决定住校还是在大学城租房住?”他问。
    “嗯,我和室友说好了住寝室,刚刚还去买了小号的床单被子,她们人很好我们四个一起弄好的,晚上我请她们吃东门外的小火锅,说起来去年过了一个学期我还没有去东门外吃过呢。”
    “冬天被子很厚重,你应该给我打电话的。”
    梁映真抿了下嘴角,呼出一团白气。
    “怎么了?”程越察觉,“你不在寝室,在外面接的电话?”
    “嗯。”
    她回头望了眼寝室的方向,冬季整个天台这会只有她一个人。
    梁映真:“傅审言来过学校,她们都见过,还有别的同专业同学也见过……情况不是很好处理,辅导员没见过,但知道他的身份。”
    程越沉默数秒:“我知道了,以后不去学校找你,避免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对不起。”她小声说。
    他笑了下:“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大学只剩两年多,想读研可以换个学校或出国,这些困扰是暂时的。”
    “读研?”
    她愣了会,与傅审言之前的规划里,一直认定毕业后要回到傅家继续做傅太太,生个宝宝,上大学于他而言只是妻子失忆时解闷的活动。
    “不想读研吗。”他语气自然,“直接当设计师也很好,或者别的什么,看你,都可以。”
    梁映真垂着眼睛,低声说:“以前没想过……我,我会认真想想。”
    “大三差不多是时候考虑这些,要申请国外的研究生大四就要做准备了,不用太担心,我有经验可以帮你。”
    她笑起来:“嗯,谢谢。”
    “工作还没结束,晚点再打给你。”
    “你去忙去忙,我也要去食堂吃午饭了。”
    通话结束,她握着手机站在寒风萧瑟的天台,似乎不觉得冷,从前以为未来的一片浮华声色豪门阔太生活,毫无征兆地在眼前劈开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她站在这里看向江城大学奔走的一张张年轻鲜活的面庞,电话里程越语气平淡自然,恍惚间有一种感觉——
    如果没有昏迷的三年,如果她现在是二十岁而不是二十三岁,如果一切回到最初。
    此时此刻的她是不是就应该和程越一起讨论未来的规划呢。
    这是不是程越口中的“正轨”?
    目光停顿,垂下眼看着左手的婚戒,这枚婚戒很小很轻,戴久了在手上毫无存在感,洗澡也不摘,住程越家里的几天他没有提醒。
    回到梁家她自己没有留意,此时却忽然感到沉重的力量。
    海水蓝的大钻戒是傅审言带来的,她现在记起一切自然清楚,那枚夺目璀璨的大钻戒根本不是两人的婚戒。
    可眼前的这枚,是两个人一起去珠宝点挑选的。
    心底蔓延撕裂般的疼痛,她盯着看了半晌,右手覆上去缓缓地摘掉,紧紧握在手心,一阵寒风吹过,脸上一片刺疼的冰凉。
    摸了摸脸,摸到一片湿润。
    她仰起脸,努力眨眼将眼泪逼回,小声地告诫着自己:“梁映真,你争点气,不要哭了,你已经做了选择了,你不要哭了……”
    她压抑着没再出声,脚下天台上的灰尘湿了一片。
    -
    开学第一天没有课,但饭还是要吃的,江大非常狠,早餐食堂供应从五点到七点。
    于是六点的闹钟响起时,郑诗玥声音被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我没睡饱你们三个去吧,不用等我,记得帮我带俩包子和豆浆啊。”
    艾静跟着从被窝里探出一个脑袋:“我要一个馒头和粥谢谢!爱你们哦。”
    最后只有梁映真与许小陌一起走下楼,天幕尚昏暗,沁园门口路灯亮起暖黄的光圈,照出灯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黑色的长款大衣裁剪利落修身。
    好些从寝室出来的女生会奇怪地盯他一眼。
    梁映真停住脚步。
    许小陌问:“你也不去了,要吃什么我帮你带。”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傅审言已经迈步走了过来,她的呼吸跟着一紧,视线慌张地错开。
    许小陌是见过傅审言的,谁见过他会忘,且不说出众的五官,仅是周身的威压足以叫单纯的大学生吃不消。
    她看了下傅审言,再看向梁映真。
    记得她昨天说和老公吵架,许小陌没有旁观夫妻两人吵架或和好的爱好,轻声说了句:“我先去食堂了,待会晚了包子没了诗玥要闹。”
    “我也去!”
    梁映真叫住她,紧紧跟在她的身边,余光里傅审言不远不近地隔着两个身位一同朝二食堂走去。
    开学第一天没有课,许多学生也就不如平时勤奋,能睡懒觉大多还是在寝室睡懒觉,二食堂人并不多。
    许小陌松了口气:“还好包子还有。”
    说着便快步奔了过去。
    留下梁映真和傅审言站在门口一边。
    梁映真抬起眼睛,他淡定自若地垂下眼与她对视,她慌忙垂下眼,低声问:“你来学校干什么?”
    “你不找我,就只有我来找你了。”他平静道。
    她咬住唇:“我说了我要离婚。”
    “我也说了,”他淡淡地回,“你想都别想。”
    两人站在二食堂门口的边上,进来的每一个人几乎都会朝他们看一眼,在食堂伫立不动又是明显并非学生的衣着和年纪,回头率超高。
    梁映真顶不住旁边一道道探究的视线,也不好再说什么,怕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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