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救他们出来,靠多化几千两银子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帝皇所图的是各地巡行与全国建道观佛庙所需的大笔进项。为了这进项,朝廷发行了纸币交子,可交子在市场上的信用不佳,商户担心银子换成交子后,没几年变成一堆废纸,远没乐正云秀发行的银票来得硬。交子推不出去,皇帝巡行的银子就收不上来,乐正云秀猜出,以有违常规的罪抓陈襄与柴掌柜入狱,目的就是逼迫乐正云秀为交子背书。
    思索了一天一夜,乐正云秀写了一份奏折,叫彭管家回京后转交晏殊,奏折中写明,同意银票与交子互换,并通知名下所有店铺不可拒收交子,数额等同白银。同时请晏殊与太子帮忙向皇帝求情,放了陈襄与柴掌柜。
    “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拘禁太子幼师的人?”皇帝声厉色严地传唤刑部,叫严查此事,但嘴角却隐含着一丝得色说:“太子幼师有此报国之心,不枉朕对她的厚望。”
    有乐正云秀的银票背书,交子顺利发行了。用它筹钱太容易了,在一大堆纸上印上数字,就可换得白花花的银子。皇帝大为高兴,后几次巡行的钱不愁了。地方官同样开心,宫中发生全国通用的交子,我们发生本路通用的交子,筹得的银子造道观造庙讨皇上的欢心,从中还可中饱私囊。
    所有交子的发行,都是用国库的银子作为保证的,真正省下的是转运的费用与火耗等,现在,朝廷上下却把它当成真黄白银看待,迟早有一天会出现灾难性后果的。举朝大臣狂欢中,主理全国财税的丁谓却忧心忡忡,这是寅吃卯粮,得有长久的敛财之术,卯粮好吃却会伤了大宋的未来。同样看到其中之危机的还有刘皇后,召集丁谓商议道:“以纸作钱,行之不慎则钱成废纸,圣上贵体有恙,易健忘,还望爱卿多加留意。”
    皇帝体弱,将来难测,刘皇后的旨意比皇帝的更加管用,丁谓得到刘皇后的默许,不动声色地展开了自个的布局。
    大宋财政盐铁茶酒瓷绸,抓住这六项,便可控财权之八九,盐铁为朝廷专控,高级瓷绸唯豪富家里才有财力使用,要为大宋开源,得整顿茶务,降低茶价,并让茶走入平常百姓家。
    丁谓低头沉思了会儿,对刘皇后说道:“早年间,臣在福建路从事茶事,推行全国,可为朝廷增近百万两税收,臣使行之。”
    丁谓所说的是早些年他推出了茶务改革方案,主导北苑龙凤茶的进御,监督茶农每年制作大龙凤茶各二斤,每斤八饼,作为贡茶,社前十日即采茶,日数千工聚而造之,即入贡,从采茶到入贡,前后不过十余日,在他的管理下,龙凤茶品质不断臻美,制茶技艺精益求精。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制茶技术,撰写出了记录北苑茶事的著作《北苑茶录》,后来,因进京为官而中途中止。不几日,汴京歌坊间流传着一首茶歌。
    《茶》
    正当天边一抹的红霞
    风儿吹绿满园红山茶
    你转身就像是一幅田园风景画
    那年你十八就像红茶花
    是我一生的茶
    一辈子品味她
    岁月经过开花的树下
    风儿经过门前竹篱笆
    你转身就是那一幅田园风景画
    今年六十八还像红茶花
    奶奶在煮茶
    老爷爷陪着她
    随着茶歌声,大龙凤茶的名声短时间内名满汴京,亦通过使臣而传到各番国。
    以茶务改革或其它改革而创收是个缓慢的过程,远没有印交子换银子来得快速而直接。奏折提请朝廷讨论时,朝臣不置可否,有什么方法比印交子来钱更快呢?一堆纸一转就可换真金白银。
    乐正名下的掌柜们纷纷来信告急,官员们到店铺中用交子换银子,并且都是大面额的,铺子里收进来的交子拿去购货,一两交子钱客商只愿给八钱的货,一个来回就亏损二折,店铺拿交子到衙门换银子,衙门推说得年底赋税入库后,长此以往,店铺将不堪其负。
    “朝廷发的也罢,还有各路以自发的交子为官员之俸禄,一到发俸日,官员拿着它到店铺换银子,又不购任何东西,今年利润已大幅下降,长此以往,店铺不堪其负,只有关门大吉。”周掌柜愤愤不平地控诉道:“东家翁碍于朝廷门面,不能拒收交子,用交子购物则可,用它换银则不可。更有刁钻之官吏,从民间八折五购入交子,再拿到我店铺十折换银赚取差价,不让换就拿朝廷命令压人。长此以往,店铺何以生存?”
    这有点象是外汇黑市,不法之徒倒腾赚取其中差价,这钱贴起来可是天文数字。乐正云秀听了群掌柜的意见后,点头答应,交子不购物而直接换银者一概拒绝。商户开始抵制交子,先是八折换银,后是七折、六折,消息由各路逐级上报到朝廷。汴京城里的店铺与游乐场所里,也开始抵制交子。
    《通货膨胀》
    一两交子
    从前可买一声笑
    现在花魁嫌弃了
    说花酒还需银票
    交子不要不要
    收进十两银
    醒来八两了
    不知那天成废纸
    还想让我笑
    “连歌坊勾栏的粉头们都知道交子不保值,今天收进来,明天就降价。同样是一张纸,银票却被人视同白银,为何?”皇帝把内侍暗访从乐坊里抄来的歌在朝廷上叫内侍大声念了一遍,大发雷霆道:“交子是圣旨所颁发,乃国家之公器,如今其信反而不如银票,各位大臣试着给我一个答复。”
    无论怎么答都会有逆龙鳞,一时之间,无人出声。见众臣齐刷刷地把目光盯在丁谓身上,皇帝哼了一声说:“解铃而需系铃人,丁爱卿,交子是你提出的主意,你给朕作个解释。”
    真个是有苦难言,明明是滥发引起交子贬值,这话在朝堂上说出来,就是指责皇帝的不是,丁谓略略沉思了一下,回复说:“朝廷公器权出于圣上,各路长官并无这个特权,交子之失,失在各路以朝廷之名而私发,导致民怨鼎沸,当今之法,当取消各路私发之交子,留朝廷核发之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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