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不羞。”
    康熙是被金微云的直言直语打败了, 按照他想的, 望舒怎么也会含羞带怯一下。
    但是金微云就这样直直的望着康熙,细眉微挑, 让康熙情不自禁的想起来了西厢记里的那一句,“望穿他秋水盈盈,蹙损他淡淡春山。”【1】
    反倒是教康熙不大适应了,康熙略微的咳嗽了一声, 但也没把金微云搭在自己身上的双臂拿下来。
    金微云感觉到康熙似乎是有什么话, 一直在嘴边没有说。
    这种情况也少见的很, 金微云也不催促他,又哼着自己熟悉的小调。
    康熙之所以犹豫。
    是因为后宫里众人都争着想要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就越感觉似乎众人的视线紧紧的围绕在了孩子的身上,这种感觉远比上一次强烈。
    康熙经历过上一次的情绪,倒也不说有多难过, 他现在已经深深的明白,妃嫔们的养老都不指望着自己, 自有她们的子嗣来给她们托底。
    对于康熙来说, 这种倒也好,他也省得去考虑日后的问题了。
    但是康熙还是默默的严格起了皇子去托儿所里读书的制度,坚决不给母子更多的相处时间。
    教导给孩子仁义礼智信, 守孝这种是应当的, 但是绝不教妇人左右朝廷。
    话说回来, 康熙现在对于金微云的犹豫是:这回的小皇子,一切都比较刚刚好。那拉氏贵人出身不高,家里头没什么人有能耐日后也起不来,再加上那拉氏贵人性子木讷又胆小。
    而望舒这次会如其他人一般吗
    康熙不知道。
    但偏偏望舒这一回救驾,身上也惹了毛病。
    康熙问过李太医,李太医对于自己说的也比较直,基本上是断言望舒将来的子嗣是靠运气得来的,这就是祖上积没积这个福运了。
    康熙信神佛,但也相信事在人为。
    所以康熙又想给金微云整一个子嗣。
    康熙不能保证将来自己每一天都能明察秋毫,不被旁人挑拨对望舒的印象。
    这么多年过去了,康熙也是深深知道自己的疑心病,所以他不敢赌自己的个性与事实的沉浮。
    但是眼下也把望舒喊了乾清宫里来,总归是要说的。
    康熙也没有再犹豫,这也不是他的作风。
    “这次的小皇子,我瞧着倒也适合你。”
    康熙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说出来。
    听在了金微云的耳朵里,却仿佛还带了其他的意思。
    金微云抿嘴笑了一下,因为最近回来的婴儿肥,连酒窝都明显了一些,她眉眼似乎微微的皱了皱,带了一些顽皮。
    康熙见金微云只是笑,也不说话,还想下地走远,便又拉着金微云的胳膊,把人抱在了怀里。
    “嗯?”
    “是什么意思?”康熙摩挲了一下金微云的耳边。
    金微云伸手指点了点康熙的鼻尖,她的手很凉,手指肚上还有一些粉红,也应该是冻的。
    金微云慢悠悠的说道:“奴婢自始至终都是这样想的。”
    康熙抬眸看她,她浅色的瞳孔里映照着自己的面容。
    康熙缓缓动了动喉咙。
    金微云刻意的拉着康熙的手,说道:“奴婢也说一句实话。”
    “奴婢自知身子不好,也都没有想过子嗣这些事儿,只是想着让奴婢多侍奉一段皇上便够了。”
    “奴婢对皇上一心一意便够了,也是尽了奴婢的心愿,把皇上侍奉好,便是金家的荣耀。”
    金微云回忆着当初进宫的自己,又笑了笑。
    可惜单纯善良的自己早已经埋葬在了冬日里,现在的自己只是变成了一条局部奋斗的咸鱼。
    康熙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屏住了。
    金微云说的很动听,就连眼神望过去,都教康熙忍不住升起愧疚。
    怎么自己就那么多年没有发现她,到了这一地步,康熙能做的只有弥补,而不是恢复如新,这倏地让康熙升起了一丝的愧疚感。
    可康熙握了握手心里金微云冰冰凉凉的手,他有的时候觉得金微云这个人和她的话语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康熙认真的辨认着金微云的眼睛,似乎只有真诚,而没有康熙想要的那种情绪。
    康熙缓缓的松开了金微云的手,站起身来,说道:“那此事便罢。”
    “这有两张书画,拿回去挂着。”
    康熙自己动手把案上的书画卷了起来,弯着腰,也让金微云看不清康熙的神情。
    金微云讪讪的收回手,她没想到,怎么今儿康熙不吃甜言蜜语这一套了。
    但金微云也不往心里去,她如果真的事事都往心里去,那她今儿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金微云谢过了康熙的字画,高高兴兴的抱着字画往春禧殿里去。
    康熙望着金微云纤细的背影,他默默的把手里的奏折捏成一团,止不住的用力。
    一旁走进来的梁九功是赶紧过来阻拦。
    这康熙把自己弄伤了,他都不用太皇太后说,自己都要去慎刑司领罚。
    这一罚不要紧,但是这伤筋动骨的下来,自己起码要休息一个月,到时候这乾清宫里也没了自己的位置可以站了。
    梁九功把康熙手里的奏折好不容易劝了下来,又赶紧递了一杯消火茶上来,看在金微云的地位特殊上,梁九功小声的劝了两句,说道:“嘉嫔主子还年轻,性子又纯真。”
    康熙斜睨了一眼梁九功,冷冷的哼了一声 。
    他低声呢喃着,“纯真……”
    康熙正低着头思索,门外传来了女声。
    康熙快速而喜悦的抬了一眼睛,扫了一眼门口,便又冷冷的低下头。
    梁九功赶紧擦着冷汗,把外头的围房宫女都撵走。
    这些宫女都以为是万岁爷不满意嘉嫔了,没有留嘉嫔的夜,所以又凑到了这侧殿来。
    梁九功看着康熙的脸色,也不是心疼这些宫女的人命,他是更怕康熙牵连起来,自己也跑不了了。
    顾问行站在门外打量了一下里面的情形,他也为难了一下。
    他以为今日喊了嘉嫔过来,是妥妥的留宿了,没成想嘉嫔忽然走了,但是他敬事房的记录都已经写上了。
    顾问行皱皱眉。
    这可不是撕掉一页纸那么简单,这敬事房的记录都要从掌管凤印的佟贵妃和太皇太后那里盖章了才能接着写下去。
    而嘉嫔这一页一撕,前面的都要重来了。
    顾问行也是个谨慎的人,但嘉嫔到底也是特殊情况,所以提前写了上去也没觉得有什么。
    顾问行感慨了一句,说道:“到底是特殊的人啊。”
    这连办的事情也都特殊。
    顾问行这么些年来,还是头一次出这种乱子。
    而有了顾问行这一遭,乾清宫里康熙有关于小皇子的问话也都在后宫的暗地里传得火热。
    宣嫔与端嫔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她们二人果然是猜的没错。
    但敬嫔、僖嫔却是气的火冒了三丈。
    僖嫔厉声喊道:“我辛辛苦苦的,越了这规矩,而这贱蹄子却不屑一顾。”
    “万岁爷问都不问我一声,问也不问。”
    “置我于何在,置先皇后何在。”
    僖嫔恨得咬牙切齿,青筋炸裂。
    一旁的宫女不敢说话。
    宫女心里嘀咕,当年僖嫔进宫的时候可是不喜欢旁人把她看做是赫舍里皇后的表妹,甚至时常故意去做与赫舍里皇后相反的事情。
    这下好了,也让万岁爷不愿意搭理僖嫔,在流产了孩子之后,万岁爷更是轻易许少与僖嫔见面。
    宫女不明白,但僖嫔知道,她不想做赫舍里皇后的替代品,世上本没有一样的东西,更何况是人。
    僖嫔知道自己成了赫舍里皇后的拓印品之后,必然活得了无意思。
    可是活的完全不同时,僖嫔也感觉不到快乐。
    她勉强笑了笑,握紧了赫舍里家里传来的书信。
    书信上写着,照顾好太子,切记不可喧哗肆意妄为等字。
    甚至还提了一句,她的额捏现在身体也很好,让她不用担心。
    “为什么。”
    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性子,自己的将来,现在连母亲都要受制于人。
    僖嫔的眼泪稀里哗啦的落在了书信上,她眼里是再也看不清多余的一个字。
    宫女赶忙把眼泪染花的信纸拿走。
    “主子,去里头屋里吧。”
    “家里还拿了夫人绣的荷包,您看。”
    宫里是不准哭的,要是哭也是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的哭。
    宫女赶紧把大门关紧,而僖嫔躲在了床上,望着床帘,连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手里拿着母亲绣的荷包,不停的抖着。
    宫女无声的放下了帘子,她知道现在僖嫔需要的不是自己的安慰。
    春禧殿里的金微云发觉,自从这从乾清宫里回来之后,第二天僖嫔便传出病了的风声,而小皇子的归属权一时之间也无人讨论。
    整个皇宫里,在康熙半个月不踏入后宫之下,显得静谧诡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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