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 就算面对面遇上, 云深都不再看她一眼。即便是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分派工作任务, 也是让金烁传话。
    唯一没变的,他归家总会给她打包一份冰激凌。若是没遇上,就让管家转交。若是遇上了, 会面无表情地把冰激凌送到她手上, 然后径直离开。
    俨然一副“莫得感情的冰激凌投喂机”之态。
    童雀细想了想, 他出现这么明显的情绪转变,许是误会了她, 在生气?
    她是个倔的,向来都是旁人哄着她, 她从没向谁低过头。就算明知他在为什么生气, 她仍是不愿解释一二。
    最初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云深不理她, 她还乐得逍遥自在。
    这样的相处模式持续了近一个礼拜, 仍是两相僵持互不退让的状态。
    许是时间作祟, 又或许是每天都会见面没办法忽略,她对云深冷淡的态度越发在意起来。
    就连跟朋友们出去玩她都提不起兴致, 早早地回了住处。步入家门,隐隐有些期待他会主动开口,又担心希望落空会更尴尬。
    心情矛盾至极。
    站在云深的房门前谨慎思量了一番,童雀脱掉了脚下的高跟鞋, 拎手上。猫着腰,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往前走。
    越过“危险”地带,开门回房。
    洗完澡,童雀没精打采地倒在床上敷面膜,孔静舒的视频电话拨了过来。
    “雀雀,哇哦!你这都已经在床上了?”孔静舒咋咋呼呼道,“怎么这么早就睡?你是老年人作息吗?”
    童雀抬指按压面膜,随口“嗯”了一声:“老了。”
    “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你和那位还僵着呢?”孔静舒合理猜测道。
    一提这事童雀更觉郁闷,真心实意道:“舒舒,下次约我可千万别在公司附近,太修罗。我心脏不好,hold不住。”
    “听说了,你被你哥秋后算账了。”孔静舒说。
    童雀幽幽叹了口气。
    “这事确实赖我,你哥那儿有杨蔌蔌,问题不大。至于你家那位……”孔静舒想了想,提议:“要不,我给你去解释一下?”
    童雀一下翻坐起,一口拒绝:“别!”
    “你俩这都是误会闹的,多大点事,解开误会不就好了嘛。”孔静舒说。
    “就不!惯的他!”童雀气鼓鼓地说。
    “行行行,你就倔吧。”孔静舒拗不过她,说:“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想关系长久,这男人啊,你也得适当的给他些甜头。”
    童雀敷衍着“嗯”了一声。
    “你不是说他每天回来都会给你买冰激凌吗?”孔静舒给她支招,“不如这样,你试着找机会给他喂口冰激凌。”
    “喂冰激凌?为什么要喂冰激凌?”童雀问。
    “不懂了吧?你一口,我一口的这么喂,也算是间接接吻了。”孔静舒肯定道,“这招我试过,对男人绝对有杀伤力。”
    “间接接吻?”
    脑中有画面一晃而过,童雀不自觉瞪大了眼,面膜因动作牵扯掉下一半,很滑稽地挂在了她的脸上。
    感觉灵魂遭受了冲击,她惊了半晌,低呼了声:“疯了吧!”
    **
    童雀去南院还书的时候没料到会遇上云深。
    两兄弟对坐棋桌边正安静对弈,神情专注,皆是一副不受外界干扰之态。
    在书房前止步,童雀回头朝管家比了个“嘘——”的手势。没想打扰他们,轻手轻脚地进书房,把书放到架子上,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童小姐。”云茂叫住了她。
    云深抬指动作稍顿,垂手落子。
    “童小姐有兴致下盘棋吗?”云茂问。
    “棋的话……”童雀看了看他们的棋盘,为难道:“我不太懂象棋。”
    “无妨,也就是寻一乐。”云茂示意她坐,问:“童小姐擅长什么棋?”
    “飞行棋。”童雀说。
    “……”云深抿唇,微不可查地露出个笑。
    “童小姐真是个有趣的人。”云茂说。
    童雀眨了眨眼,没能听明白自己这话有趣在哪里。
    “童小姐,我这弟弟偶尔是有些少爷脾气,你多包涵。”云茂说。
    云深抬眸看他:“哥。”
    童雀猜测云茂是听说了什么,低头撩发,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云茂的视线转向棋盘,凝神锁眉,落下一子。
    似在感慨:“一盘棋来来去去,关键的也就那么几步。陷在困局里走不出,左右不过是看对弈的一方愿不愿漏个子,让一让了。”
    让一让?
    童雀听出了话外音。
    短暂沉默后她轻咳了一声,说了句玩笑话试图缓解这怪异的气氛:“漏个子?作弊的那种,也算?”
    云茂抬眼看向对面的云深,问:“算吗?”
    云深看着他,略沉吟,说:“算。”
    童雀:“……”
    这是在暗示什么?!
    **
    入夜。
    童雀洗漱后束起长发,盘腿坐在了地毯上。
    敲下笔记本密码,整理了一下入云家后与姐姐相关的人物关系链,比对林昆给的资料,推敲有无遗漏的细节。
    跟云茂相处了些时日,童雀越发觉得他对姐姐的感情不假,对他的初始印象有所改观。他虽极孤僻,心思敏感,但本性不坏。
    提及姐姐的话题,他仍是不愿直面,闭口不言。
    后还是管家告诉的她,她的姐姐出事那天,云茂跟往常一样吃了安眠药才得以入眠。
    那段时间他旧疾复发,疼痛难捱。睡眠本就浅,加大了药量才能睡下。
    许是药量过大,在深睡状态下她姐姐坠楼的动静他没听见。待发现她姐姐出了意外,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她的姐姐离世后,他把过错全揽在了自己身上,一度很自责。身边一旦离了人,会寻尽办法自残,甚至偷偷攒了药欲寻短见。是来探望他的云泠及时发现了他的异常,才得以及时阻止。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这么失魂落魄意志消沉,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残喘苟活。
    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突然就安静了。不吵不闹不折腾,静得像是刻意想被世人遗忘。
    管家的话听着不假。
    童雀偷偷检查过云茂吃的那些药,一部分确实是有助眠的功效。
    观他下棋,无意间瞥见他衣袖下露出的狰狞疤痕,也终于弄明白他穿着的衬衫为什么会把每颗扣子都扣牢。
    内疚至此,不像是装的。
    如果有直接嫌疑的云茂排除掉,云家剩下的人之中,还会有谁跟姐姐有过节?动机又是什么?
    童雀盯着电脑屏幕细想了会儿,没能理出头绪。
    嗓子干涩,她舔了舔唇,记起这一日她都没怎么好好喝过水。合上笔记本,起身出去找水喝。
    **
    倒了杯水刚坐下,管家提了个打包盒过来。
    “童小姐,这是二少爷让我给你的。”管家说。
    童雀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什么,点点头,说:“放下吧。”
    边浏览手机网页边慢悠悠喝完水,杯子见了底,她把空杯推放到一边,注意力这才转向了手边的打包盒。
    想起孔静舒给她支的歪招,托腮恍了会儿神。
    拆开打包盒的外包装,开盖,挖了勺冰激凌塞嘴里。
    草莓味浓郁,甜丝丝冰冰凉。
    童雀拿好手机,心满意足地抱起冰激凌,回房。
    踩着台阶往上走,抬头间瞥见有个人影从楼上下来。心里莫名咯噔跳了一下,视线上抬。
    对向走来的云深穿着一身居家的黑色棉质休闲装,面上戴着配链的金丝边眼镜。微低着头,注意力专注在脚下,正不疾不徐地逐级下台阶。
    许是刚从书房出来,手里握着本书,书封上松松卡着一支签字笔。
    距离拉近,童雀脚下步子渐缓。思绪乱飞,耳边好似有个声音在循环催促她“喂冰激凌”。
    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两人之间只余了几级台阶的距离,她匆忙低下头去。晃了晃脑袋,想把耳边那个古怪的声音甩飞。
    云深一早就注意到了慢悠悠上楼的一小只,看了她一眼怀中紧抱着的冰激凌,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放缓步子继续往楼下走。
    临她身前,云深隔着镜片觑她。
    她正摇晃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看着挺苦恼的样子。
    下行的步子稍顿,云深敛睫,往侧面挪了半步。
    正打算直接越过她下楼,被侧前方突然伸来的细白胳膊拦了一下。那只匆忙回收的手碰到了他手中的书角,无意打落了卡在书上的那支签字笔。
    云深止步,低眸看着掉落脚边的签字笔,隐约猜到她方才在恼什么,抿唇掩饰笑意。
    童雀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伸手拦他了?根本就是不过脑行为!
    阻他下楼,看着他停下,对上他的视线,她的脑子跟着空白了片刻。
    “……”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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