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同母亲说,想来母亲也会知道,他是有多看重阿瑜。
    “你把那女子带回来了?”杨氏不可置信的看着成言,似是难以接受。
    成言见着母亲的反应,怕自己没说明白,复而言道:“是,儿子把她带回来了,来日便会告知府上的人,她贵妾的名分。”
    “你真要执迷不悟,就这般着急要把名分给她定下来,难不成她腹中怀有你的骨肉,她威胁于你了?”杨氏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讷言敏行的长子,为了一个女子,枉顾规矩,置脸面于不顾。
    细想之下,唯恐那女子是怀上了长子的骨肉,长子才急着要把她带回府上,早早定下名分来。可就算是这样,杨氏也不可能会答应的,这般有心机的女子,若是真把庶长子给生下来了,这把长子往后要娶的嫡妻置于何地。
    “等到你娶妻以后,再把她的名分定下来,成吗?母亲过几日为你物色一个门第不显的姑娘,待你娶了那姑娘之后,你若还非要把她纳作贵妾,母亲也由你了,可如今,你还没娶妻,别说是贵妾,就是良妾也是纳不得的。”
    成国公府从来就没有未娶妻便纳妾一说,这要是让国公爷知道了,怕是要把请出家法来,把长子狠狠的训诫一顿,杨氏是万不能让长子一意孤行下去。
    可见着长子几次因着这一件事,同她闹的不欢愉,她便往后退了一步,言语中说着随他娶一个门第不显的贵女,之后再把那女子纳贵妾,这也就罢了。
    杨氏苦口婆心对着成言劝道,可成言之前听不进去,如今更是不能答应,眉头紧锁,看向母亲,同她说道:“没怀有我的骨肉,也没威胁我,是我以意为之,想给她名分,把她困在身边。”
    闻言,杨氏着实想不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长子,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在一个女子身上栽跟头,遭一蹶跌,还需要靠着名分来绑着人,这真是她那个一直被京都贵女所钦慕的长子吗?
    “言哥儿,若那女子不愿,你何不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强求而来的,终究会害人害己,你这般拿名分绑着她,她的心不在你身上,你逼着她留在你身边,也是无用的。”
    看着长子听完她的话后,面上流露出来的侘傺,杨氏纵然很是心疼,可又不得不劝道。
    她不知道那女子是不是真的不愿,还是为了蒙骗长子,才作出一副不愿的姿态来,惹得长子深陷,若真是她想的这般,不得不说那女子可真是心机颇深,手段高明。
    如今她也只能顺着长子的话往下说,最好能让长子死心,别再想着行他那不合规矩之念想。
    “母亲,我是真的喜欢她,儿子从来没有求过什么,就今日这一次,求母亲允了儿子。”成言躬着身子,行有一礼后,抬头直视着杨氏,眸中存着郑重之色。
    第53章 痴傻之人
    “待我先见见那位女子,若秉性纯良的话,再议此事。”杨氏眼见着长子,置于她的面前,言之对那女子的欢喜,其言辞恳切,让她稍加动容。
    可他所要做的事,摆明了是任着性子。如今那女子已是迷了他的心窍,多说也无益了,杨氏暂时也只能先缓着长子,静待一段时日再言,那女子若真不愿待在长子的身侧,她到时便成全于她。
    成言听着母亲似是松了口,想着等母亲到时见着阿瑜,便会知道,阿瑜的性情是极好的,当下她纵是生出了反骨,可这也只是对他罢了,相待于他母亲之时,定是不会生出迁怒之心。
    成言向母亲言谢后,不放心的留下一言,说道:“她的秉性,母亲当是挑不出问题来的,我也不想委屈了她,想着名分能早日给她定下,过些时日,便能告知府上众人,省去不必要的烦忧。”
    杨氏听着长子留下这番话来表明决意,明里暗里都说的莹凈,生怕她给了那女子奉浼。长子沉不下气性来,那她这做母亲的,便要给他把把关了,只要一日不定下名分,那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
    成言出了正院后,见着庆期候在那回廊处,随之心中挂念着那人儿该是如何了。
    庆期也是在成言的身侧当了多年的近侍随从,不等主子开口问道,便把方才所安排的一一言之:“主子,瑜姑娘的那处,已安置妥当。”
    往日,庆期这番言道,成言并不会觉得又何不得宜,可在阿瑜的事说来,这话就同未言一般,还需他忍不住问道:“她可有任何不满,言语中有提及过我吗?”
    庆期听之一愣,似是不敢相信,抬头看向主子,见主子面色如常,未有异常之色,犹豫的说道:“瑜姑娘问及了竹香,好似想要竹香侍奉在侧,而后随着属下,到那处院落安置了下来。”
    “属下把瑜姑娘带到那处院落后,便急着来寻主子复命,许是这样,瑜姑娘才没来得及提起主子,是属下愚钝,该是多待上片刻,静等瑜姑娘的吩咐。”庆期思量了一瞬,紧接着回道。
    说完这番话后,庆期察觉到主子的走的步子微微一顿,可随后没有了其他回响。
    等了许久,就在他以为不会再有话音传来之时,听得主子回应了一字,“嗯。”
    这若不是他时刻留意着,那微乎其微的一声,便会泯散于风中,也不知道是说与谁听的。
    “主子,这不是往瑜姑娘的院落去的方向啊?”话刚一出口,庆期顿时悔之莫及,想要把这话塞回嘴里。
    他以为主子方才问到瑜姑娘,便会想着往她那处去,见着主子在一个拐角处,偏生的往另一条道上走,瞬即才想着给主子提个醒儿。
    成言陡然停了一瞬,而后当作没听见,没去怪罪庆期多嘴,赓续往前走着。
    庆期刚想告罪,便见着主子这一反应,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庄子上的那批暗卫,如数撤回,府上的后院安插暗卫,也多有不便,我记得林木收一个义女,身手敏捷,与你甚是相熟。你去问问她的意愿,若是成的话,便把她从林木那要来,安放在阿瑜的身侧。”成言始终还是怕阿瑜会不死心,从府上借机逃走。
    林木的那个义女,若是放在阿瑜的身边,再合适不过了,他也不用时刻再担忧着鸟雀飞了。可他虽是林木的主子,但林木也算是他的武艺师傅,他习武底子,起初还是林木给他打下的。
    若是他直言,林木必是会把义女给送来,那这般便会枉顾他义女的心思,成言不想因自己的一念之间,而伤了林木他二人的父女情分,才有了如今这一说。
    “若林木的义女不愿,你再去黑市里头,挑个擅武艺的女子,□□好规矩,再往阿瑜身边放。”成言紧接着吩咐庆期道。
    成言这般执着的往阿瑜的身侧安放人,之前只是想着要护着她的安危,如今倒是想防着她逃跑的行径,虽说他会早日打消她那念头,可在一切还说不准的时候,成言容不得她那出一丁点的闪失。
    ……
    阿瑜那处,的的确确还没死心,成言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她起初随着庆期往国公府上走之时,有过预感,想着那为她收拾出来的院子,怕会是前世的那处院落。
    因缘巧合,她这一世同成言在江南有了牵绊,从江南一路回到京都,并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再而言之遁逃失败,她最终还是又回到了成国公府,若是再回到那处小院,那是不是意味着,她重来的这一世,终究是逃不过一死。
    到了那处院落后,阿瑜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小院,她骤然笑出了声。
    等到庆期走后,她一人看着空空无人的院落,寒叶飘落,伴着凛冽的冬风,落于泥地,归于平静。前世她在这院中待了五年之久,这里的一草一木对她来说,甚是相熟,可心无物欲,偏要逃离,却惹尘埃,不过如此。
    她一步一步得徐徐走进屋内,见着房内的摆设,目生极了,是她旧梦中的居所,却又看似不是,多了些许不属于她的物件,檀木的拔木床上的帐幔是浅红色的,而那玳瑁镶嵌的妆台上摆放在一匣一匣的饰盒。而靠近木窗边,摆着一张花梨木的案桌,其上还摆置着笔墨纸砚。
    这一切摆饰映入阿瑜的眼中,当中足以能看出布置的人是多么的用心,而前世的房中,不过就是单一简陋的摆饰,她妆匣子里头的首饰,常年都是寥寥可数,不仅不及如今的繁多,更不及其精巧细致。
    真是可笑极了,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她从来就没有变过,变得也就只是他。
    前世的她说来,还没有沦落于勾栏院中,是个清白的丫鬟,也被国公夫人抬了脸面,送予了成言。可成言起初待她冷冰冰的,一副不想接受她的模样,到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她在身侧,才慢慢的接纳了她。
    而重来一世,好似什么都变得不同了,若是前世的她,还会眷恋着这余温,可当下的她,却半点都不稀罕。
    她想着,假若前世,她在还没陷下去之时,便求着成言放她走,想来会是不同的结果。前世的成言循规蹈矩,颇循绳墨,强人所难之事是绝不会有的。
    “你便是我大哥在外头带回来的女子。”一声娇喝打断了阿瑜的思绪,她下意识往那方向瞧去。
    只见从门外走进来一姑娘,上身着着一件菡萏色的罗衣,而下身一袭百花罗裙,腰间配有着一块玉佩,那成色同之前成言手中摩挲的那块,极其相似,手中捏着一块糕点,嘴中吐字不清。
    “嬿婉。”阿瑜见到她,不由得唤出了声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唤嬿婉,大哥同你说的?”成嬿婉听到了阿瑜的小声呢喃,霎是奇怪的问道,可随之一想,便以为是大哥向这女子提到过她。
    闻言,阿瑜面色变得不自然起来,这一世,她没在成国公府当差,与成言也是在江南初识的,如今来府上,还是成言一时怒起的主意,他可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府上的娇小姐。
    再见嬿婉,她是欢喜的,在前世那五年中,前两年,嬿婉还没出阁之时,她一直颇受嬿婉的照料,假若嬿婉那处,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便会把她叫去,一同玩乐。
    本来作为成国公府上娇贵的嫡小姐,是不能同她一个通房丫头走的太近,可嬿婉不顾国公夫人的约束,觉得与她相处甚是投缘,才一直与她往来,成言见此,也就默许了她二人的交好。
    说来,嬿婉二字由来,前世成言曾同她言过,是国公夫人希望她能够安静和顺,温婉贤淑,才取了这名,不然按着规矩,他们这一辈,当是单字才是。
    可嬿婉偏偏没如国公夫人所想,更似性情中人,喜好玩乐,更重口腹之欲,不同于京都那些大家闺秀的作派。想来,正因着她这与众不同的秉性,不重身份地位,不存其偏见,才能与前世的阿瑜要好。
    前世的嬿婉,见着她痴痴的把一颗心付诸于成言身上,还替她有所不值,常说道要从她大哥那,把她要去。每次听得她这般说,阿瑜言语之中便会阻拦,并维护着成言。
    痴傻之人,困于自身,不值当,不值当,可这是阿瑜死过一次,才悟出来的道理,如今她定当不会再像飞蛾扑火那般,自取灭亡。
    “你这人好生奇怪,一个劲的看着我做什么,是我大哥告诉你,我唤嬿婉吗?”嬿婉缓缓的打量着阿瑜,见阿瑜不发一言,一副怔住的模样,可一双眼眸又直直的看着她,让她没由头的复而问道。
    听着熟悉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娇俏小姑娘,阿瑜唇角含着笑,直言回道:“我见着你,很是欢喜,一时喜不自胜,想着多看看你。”
    而后紧接着又说道:“你大哥同我讲了府上的小妹,性情甚好,待人和善,最是好相处不过。”
    阿瑜想了想,前世她好像从来没有直言夸赞过嬿婉,等到嬿婉出阁的时候,也只向她表露了自己的不舍,她出阁之后,为其夫婿孕育子嗣,不料却死于血崩。
    才不过一年,阿瑜就再也见不着,那个常在她面前欢颜示人的小姑娘了。如今,能有机会,再与嬿婉相见,她定是要好好珍视的。
    第54章 不分轩轾
    “我大哥真是这样同你说的?这话莫不是你为了夤缘我,才尽说些好话来诓骗于我。”嬿婉听着阿瑜口中所言,眉眼间已有了掩饰不住的欢愉,可话音一转,似是怀疑阿瑜所言的真假。
    毕竟在她看来,她大哥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有时对她还有所约束,在府上每每撞见,他都是板着一张脸,就与府学上那个迂腐说教的夫子不分轩轾。
    阿瑜眉心微动,听着此言,不过抿嘴一笑,说道:“我若凑趣的话,提什么不好,偏偏要说及你的性情,这又有何好哄骗你的,我所讲与你听的,洵非虚语。”
    闻言,嬿婉面上神情不变,可眼底却喜孜孜的盈满了笑意,“既然你都这般说,我暂且信了,听说你是江南人士,是被我大哥从江南带回的京都,我大哥向来是不近女色的,若不是你如今已是站在我面前,我还真是不敢相信,你真被我大哥带进了府里。”
    她还说,这段时日,大哥居所的这处院落,不时的会有人往里头添置物件,似是要往里住人的样子。还真如她所想,这不就住进了一个美娇娘。在女色这方面,大哥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你们江南的姑娘,大多都有你这番好颜色吗?也难怪外头传我大哥千金一掷为佳人,你之前是因何要找大夫啊,那旧疾如今好了吗?”嬿婉见着阿瑜娇艳的容貌,不由得发问道。
    而后又想起府外所传的流言都蔓延到了府内,说是成国公府上的世子,养在庄子上的佳人,病怏怏的,为此,世子重金购置名贵草药,为其调养身体,这传言有鼻子有眼的,容不得嬿婉不信,随之她才如此问道。
    起初,她听之,没把那谣言真放在心上,可从她奶嬷嬷那得知了,此事恐怕非虚以后,便也信了大哥真在外头的庄子上养了外室,这不还没等到她往那庄子上去,一探究竟,这美娇娘就已经被大哥给带回了府上。
    听到府上的风言风语后,她也就连忙赶过来,想着要一睹美娇娘的芳容,也让她见见,这美娇娘,究竟是有何本事,能够让她一贯守规矩的大哥,做出在外头养外室的举动来。
    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面容娇艳,肤若凝脂手如柔荑,好一个菡萏色的女子,怪不得大哥不喜京都的那些大家闺秀呢,京都的大家闺秀,美则美矣,却千篇一律,真择一贵女和大哥凑在一处,那不就变成了两个木桩子,怕是没了规矩便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嬿婉还在诽腹着,而阿瑜听着嬿婉方才的一言一语,似是恍若前世。
    前世的嬿婉也是这般,总会同她问着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而后安静的看着她,眸中怀着的是真切,始终心存善念,也不会以恶意去揣测她人,直言直语,极好相处。
    两世而言,她才是那个始终都没有改变的人,这般想着,阿瑜的心中生出阵阵感伤,可见着嬿婉的熟悉面容上其明眸皓齿,颔首掩去片刻的伤怀,复而抬头,回着她方才所问的话,“长睡了一段日子,重新醒过来了,便知道旧疾快是好了。”
    关于嬿婉所问的前半言,她没把那所问当真,嬿婉不过就是如此感叹了一言罢了,况且她本就不是江南人士,澧州的姑娘她倒是知道,一个个秋波流转,玉山淡抹,娇艳极了。
    可惜,她再也是回不去了,旧人旧物,徒增悲伤罢了。
    而嬿婉所问的后半言,她似是更想借此言答,这重新醒过来一说,也可以说是再活了一世,她落在成言那处的喜欢,如同旧疾一般,待她不在乎了,便也就快好了。
    可什么都不知道的嬿婉,听得阿瑜的回话后,也没多想,霎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而后在屋内,四处打量了一番。见着屋内的摆饰,案桌上的墨砚,妆匣子里的首饰,无一不是凡物。
    大哥对她倒是舍得,不过也是,大哥账上的支出早就不往府内走了,他手底下能人多的很,给他管着手上的铺子,那铺子又多是进账颇丰,再加上他库房里还有这不少宫中赏赐的稀罕玩意,奇珍异宝,家底甚是隆厚,房内的这些珍品对他来说,不过一支半节。
    值得让她说道的,也就是真的上心了,才会这般花心思,唯恐委屈了这娇贵的佳人。
    可她好歹还是大哥的亲妹,都从来没有见大哥对她这般用心,不过嬿婉也就这么一想,她倒也没有多大的气性,首饰什么的,她自己从来都不缺,大哥要讨佳人欢心,悭吝定是不成的。
    这佳人才进大哥的后院,怎么大哥没往这处来,就独独把人给撇着了。是她所想出了差错吗?这人到底是不是被大哥所看重啊,寻到如此佳人,冷落在一旁,未免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罢。
    “好了,你在这处就好好安置下来罢,我就先不久留了,恐怕你也得先适应适应。在府上,你若觉得乏味,也可去我那处寻我,我院中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样,正愁没人同我一齐玩乐。”
    “今日我俩也算是相识了,你唤什么?”嬿婉美目一转动,巧笑倩兮的同阿瑜问道。
    阿瑜见此,唇角微扬,柔声回道:“你唤我阿瑜便是。”
    “阿瑜。”嬿婉不自觉的喃喃了一声,而后觉得奇怪至极,她觉得面前的这人,好似不唤这名,可她又说不出那种感觉,她们二人之前可是素未谋面,怎么她会生出这不知所以的念头来,不过阿瑜这二字,念起来真的甚是拗口,假若第二个字改为四声,倒是顺嘴。
    “往后在府上,你若是见着我,有旁人在时,你便唤我三姑娘,若无旁人在时,你就同大哥一般,唤我嬿婉就成。”还不等阿瑜应道,嬿婉就瞬即说着。
    这话在阿瑜听来,就似是复述了一遍,前世的嬿婉也是这般说的,有旁人在,便唤她三姑娘,不过是嬿婉怕阿瑜被旁人说得不懂规矩,才这般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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