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醒了吗?”
    醒柳看见毡帐里亮灯,以为出了什么事,先问了句。
    沈瑜卿使劲推他一下,他不动,她无奈抽出袖中银针扎向他的腰腹。
    唇上的动作停下,魏砚嘶一口气,“真够狠的。”
    沈瑜卿没理他,对外面道:“我这里没事,你去歇吧。”
    外面应了一声,过一会儿脚步声走远。
    沈瑜卿饮了些酒,方才不觉得,现在倒是有点晕。
    “呼尔丹在找你。”
    魏砚嗯了一声,“他找不到自然能猜到我去哪。”
    沈瑜卿问,“去哪?”
    他指点着她汝尖,“自然是这。”
    她耳根红了,“你还能要点脸吗!”
    魏砚坏笑着凑近,看着她的脸,“不要脸你现在能老老实实地让我摸?”
    他身上有酒气,不知喝了多少。
    沈瑜卿被他扣得牢牢的,半分都挪动不开。
    唇落下的那一刻,毡帐外忽有一道慌乱,“王上,有敌袭!”
    两人都停住,沈瑜卿拍他一下,魏砚手拿出来。
    “待着别乱跑,我出去看看。”魏砚压着声音道。
    沈瑜卿点头。
    醒柳刚回不久,就听到警报声想起,忙提剑去找小姐。
    帐帘掀开,眼前一道挺拔人影疾步走过,黑衣凛凛,腰间挎刀,她仔细一看,那人竟然是王爷。
    深更半夜,王爷怎么从小姐毡帐里出来了?
    醒柳不敢多问,在帘外道:“小姐,您有没有事?”
    沈瑜卿理好衣裳,披了外氅出来,眼看向外面开口,“怎么了?”
    夜幕笼罩,此时已是后半夜了。辽原上火把接连亮起,火光冲天,一排胡服甲兵列过,疾速往东奔。
    醒柳回,“奴婢听说是外部趁夜偷袭,才闹出这么大动静。”
    “小姐,您快回毡帐里避避,奴婢在外守着。”
    沈瑜卿看了看风起长沙的大漠,不知为什么,没由来的心口一紧。
    “派几个人盯着前面的动向,如有异常之处立即禀报。”
    醒柳不敢大意,应声后吩咐几个人跟一队兵卒前去了。
    狼烟滚滚,战火绵延万里。
    “王爷,属下打探清了,那幡上写的是耶律殷,这队人马从西可伦部连夜赶过来,许是就顺着咱们线路爬来的。”厉粟带人赶来,行得急,呼哧呼哧喘息粗气。
    魏砚面色沉,握刀的手收紧几分,“耶律殷亲自来了?”
    厉粟摇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为首身彪体壮,手抡一大锤子,马都骑不下,块头虽大,跑得却不慢。”
    漠北部落大多人高马大,有奇行怪异的武器不足为奇。
    这号人物魏砚没听说过,但不可小觑。
    “军中有多少人马?”魏砚眼眸黑沉地盯向厮杀处。
    “不足七千。”呼尔丹惭愧回道,“王爷不知,前些月有一队人马深夜偷袭粮草,我部损伤大半,后降雪,又损伤大半。除却伤兵,就剩下七千兵种。”
    魏砚面色更沉,冷声发令,“布上行阵,遇者不必活捉,立即诛杀。将人尽数逼至下余坑。”
    行军打仗,手下留情活捉会更加复杂变动,而今他们人马少,对方出其不意,想要一招制胜必须杀伐果断,威吓住敌军。下余坑是常年积雪留下的深坑,里面有军中陷阱,等人都逼进去就容易了。
    再者,他大约料到耶律殷的目的,无非是为了那张图纸罢了。而现在,他约莫也能猜出那张图纸所绘,究竟有什么东西。
    “诸将士听令,布上行阵!”
    “是!”
    行军战鼓想起,由缓至急。辽阔的大漠上一行胡衣身影匆匆,四处奔走。火光冲天,照亮整片沙土。
    下余坑在东向,布军之兵皆连奔走,手持长刀,将来袭之兵围在其中。
    冲杀嘶喊声一片,杂乱呼啸。被夹在阵中兵卒刀砍剑伐,连连败退,已是负隅顽抗。
    “王爷,那大块头实在勇猛,西处都快被破出口子了,咱们人少,再增兵下去,阵就要坏了!”
    厉粟持刀疾速禀报,脸上一道伤,全身不少处都挂了彩。
    魏砚眉骨有血,胡服撕裂,赤着强劲的右臂,他咬着牙根,抹了把脸上的血,“我去会会他。”
    厉粟垂头,“王爷当心!”
    魏砚提刀,忽停住看他一眼,“人都安排了吗?”
    厉粟愣住,片刻才反应过来,“属下已安排了十余精兵驻守王妃毡帐,王爷放心。”
    “嗯。”魏砚应一声,才携刀往出走。
    持锤人名哈莫赤,是耶律殷手下一员猛将。右耳挂银环,生得凶神恶煞,臂力惊人,手持的铁锤有千斤重。
    魏砚疾速奔至。
    哈莫赤已快在西边撕出一道口子,他锤下挥舞,因身材高大,铲除掉前面的兵卒轻而易举。
    火光冲天,哀嚎声一片。
    魏砚赶至,那大块头锤下正欲砸死一人。他霍地纵身一刀抡下向哈莫赤一臂砍去。
    这一刀用了十足的力,哈莫赤右臂血喷而出,锤移了位置,那兵逃过一劫。
    遭人偷袭,哈莫赤瞬间震怒,将目标盯住魏砚一人,锤子猛砸下去。一通乱挥,魏砚左右避闪,等待时机。
    魏砚虽不如哈莫赤高大有力,却胜在灵活,只躲不攻,哈莫赤急躁,捉他就像捉只老鼠,愈加不耐厌烦,捶胸狂吼,迫魏砚至一角,捶胸狂吼,两锤齐落,瞬间激起漫天沙土。
    锤声缓下后,哈莫赤狂笑一声,斧锤拿起,沙土里一个大坑,却不见人半分影子。
    他不禁挠头疑惑,忽脚下晃过一人影,踩住手下斧锤,一刀直奔他的面门。
    鲜血长长溅出,魏砚脸上,脖颈,都是温热的血。
    轰然间,高大身躯倒地,压在地上,尘沙弥漫天际。
    魏砚左手提刀,右臂僵曲,他动了下,胳膊骨声清脆,痛感钻心而来。额头冷汗簌簌,他拱拱腮帮子,再一动,那胳膊仿佛失去了知觉。
    …
    沈瑜卿坐在毡帐里心神不宁。
    醒柳方才已进来通禀过,呼尔丹手下人虽少,但有魏砚在,且他都将阵布好,应是不会出什么大错了。
    外面人声依旧杂乱,蓦地,有一道长笛鸣报,沈瑜卿忽坐起身往外走。
    毡帐外不知何时守了十余兵卒,沈瑜卿认出来,是魏砚的人。
    “怎么了?”她问。
    回她的是一为首的兵卒,“回王妃,是收兵之兆。”
    既已收兵,料想应是没事了。
    下余坑陷阱重重,火光之处,数千兵卒被围至坑中,丢盔弃甲,哀嚎遍野。坑内躺落一兽皮幡旗,横写耶律殷三字。
    魏砚左手提刀站在坑口,冷冷地看着那幡。
    “王爷,那些狗娘养的都在这了。”张禾前来禀报。
    魏砚道:“看好了,先关起来。”
    “是!”张禾抱拳得令。
    魏砚眼前晃了下,撑刀勉强站住身。
    “王爷,您怎么了?”呼尔丹从北处过来,火光下看出他面色有些不对劲,浑身血淋淋的模样像是在血水里泡过。
    魏砚转身大步往回走,“我无事。”顿了下又道,“鸣金收兵。”
    兵马撤回,沈瑜卿坐等了一夜,天亮时她浅睡了半刻,倏地撑开眼。
    天已经亮了,外面没了昨夜的大动静。
    魏砚一夜没来,若是往时必然不会这样。
    沈瑜卿坐了会儿,醒柳进来伺候梳洗。
    “怎么样了?”她问。
    醒柳明白什么意思,回道:“都安定了。不过昨夜收兵后王爷回了毡帐,到现在帐内都还没动静。”
    沈瑜卿梳发的手停顿了片刻,眼眸微动,“他受伤了?”
    醒柳道:“奴婢也不清楚。”她看了沈瑜卿一眼,“小姐不如亲自过去看看?”
    “我去看他算怎么回事?”他皮糙肉厚,这么多次重伤哪回不是过了一两天就活蹦乱跳了,伤好了还有心思欺负她,她才不会去看这个坏胚子。
    沈瑜卿若无其事地梳好发,“备饭吧。”
    “是。”醒柳道。
    用完早饭,沈瑜卿去看了呼尔纯。
    呼尔纯睡在榻里,安安静静的模样与昨夜的疯癫相差甚远。
    药物难以致使这样,沈瑜卿开始怀疑是否还中了巫蛊之术。
    “这药仅能治嗜睡之症,但昨夜的病症我需再观察几日。”沈瑜卿道。
    呼尔丹感激道:“我替纯儿谢过王妃。”
    一旁人用官话说完,沈瑜卿没什么表情的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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