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回想这一个月的点点滴滴,夫君教他读书写字,夫君维护他时温暖的臂膀,夫君专注时的面容,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宛如昨日。
    这样温柔体贴的夫君,怎叫人不欢喜?
    原来自己早就沦陷在这番温柔之下,他喜欢陆一鸣,所以会因为宋妍吃味,在意夫君对他的看法,渴望为他生儿育女,期盼同夫君白头偕老。
    他真的好喜欢夫君。
    但夫君却不喜欢他。
    一想到这,他的心好像被千千万万的针扎了一般,好疼。
    夫君,我好疼,想睡一会儿。
    陆一鸣瞧他惨白的脸色,双眼甚至因为疼痛而泛红,他站在一旁心中焦急,但束手无策。
    帮人拢紧被子,他的目光落在这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还是喜欢小家伙在他身旁叽叽喳喳的笑颜,而不是因为生病面如白纸、毫无生气的模样。
    良久后,陆一鸣走出房间,原本双眼紧闭的人侧过身,身体蜷曲,轻轻将头埋进枕头里,任凭那止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在软枕上晕开。
    星哥儿这是怎么了?
    刚才小夫夫俩走在前头,这会儿居然只有一个人皱着眉头出来,还关上房屋,这莫不是闹矛盾了?
    陆一鸣正好要找陆母,这种事情,还是得请教有经验的人:娘,哥儿来月事肚子疼,如何是好?
    这话问的陆母一脸懵,简直怀疑她耳朵是否出问题了:哥儿?月事?
    关键是陆一鸣还非常肯定地回答:对,星哥儿来月事,肚子疼,我瞧他难受的紧,娘你知道该如何减缓吗?
    陆母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他来月事的?
    他之前一直捂着肚子,我问的。
    先前树哥儿挺着大肚子来找裴星的事情,她也看见了,联想起这事,陆母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她语重心长道:阿宝啊,哥儿是没有月事的。
    哥儿没有月事,小家伙为什么要骗自己?
    陆一鸣想不明白,他之前隐隐察觉对方的不对劲,又是怎么回事?
    见陆一鸣一脸怔忪,她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线问: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还喜欢那宋妍?
    哥儿的月事和喜欢宋妍有什么关系?
    他摇摇头,眼里没有波澜:不喜欢。
    那你喜欢女子?不喜欢哥儿?
    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一鸣向来喜欢打直球,这番拐弯抹角的试探太浪费时间。
    陆母叹息,自家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在有些方面蠢了些,不过没关系,有她这个母亲在,方的都能变成圆的,更何况这点小误会。
    阿宝啊,星哥儿来我们家三年,我和你爹也一直把他当做另一个儿子看待,但有些事啊,我们不方便说出口,他在这无依无靠,最亲近的人也该是你。
    之前,看你待星哥儿好,我们悬着的心也落下。
    男人嘛,要说心细确实是比不上女子和哥儿的,你这既然知道女子有月事,怎会不了解哥儿是没有的?
    你这话问出口,摆明儿对星哥儿不重视,这不是诚心闹他心吗?你让他作何想?
    至于星哥儿为什么要骗一鸣有月事,陆母没说,相信自己儿子这点推断还是有的。
    点拨了一番,见自家儿子有认真听进去,她抱着柴离开去灶房做完饭。
    那副紧张样,要说对星哥儿没点意思,她打死也不相信。
    陆一鸣那张面瘫脸几经变化,消化完陆母的话,他总结了一点:小家伙是吃味了。
    那是不是说明他喜欢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先前的闷气一扫而空,他抿紧的嘴角微微上扬,又忍不住扩大弧度,满面春风。
    他转身折回,放轻脚步站立在木床前,盯着这紧缩的一团,拉下蒙头的被褥。
    鬼使神差的,他俯下身,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他鲜艳的红痣上。
    这样,还难受吗?
    第28章 (二合一)
    今晚吃饭的氛围怪怪的,陆父说不上来。
    陆母把最后一口饭咽下肚,调笑某个快把脸埋进饭碗里的人:星哥儿啊,你肚子还疼吗?
    裴星扒饭的动作一僵,抬起头目不斜视,余光不敢往边上挪一点:阿娘,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刚一鸣担心得不行,差点就去找李大夫了。
    闻言,他那消退的红色又悄悄爬上脸颊,见夫君没有反驳,他实在忍不住去查看对方的表情。
    视线不期而遇,夫君含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裴星那薄薄的粉圈瞬间晕染成绯红的晚霞,久久未消。
    刚才屋里那轻柔的吻仿佛是他的错觉,他止不住懊恼,当时为何要假装睡着,没有向夫君表露自己的心意。
    夫君这一个吻代表着什么,是否也喜欢自己?
    陆一鸣当时确实没看见某人藏在被褥下,因为害羞而勾起的脚尖,他说完那句话,没有得到回应。
    不过,那沾着水珠的睫毛轻轻扇动,眼珠子也转悠个不停,明显是听见了的。
    他也没去戳穿他,那个吻是情不自禁,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以何种身份落下,如若当时小星问起,他恐怕给不了对方想要的答案。
    晚间是日常读书习字的时间,平日里裴星早已安安静静在桌案上温习学过的知识。
    这会儿陆一鸣洗完澡出来,对方还半举着毛笔,任凭那墨水顺着笔尖滴落在白纸上,无所察觉。
    回神了。
    陆一鸣在他眼前打一个响指,对方抬起朦胧的眼,迷离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算头转向他,思绪还在飘摇。
    他抬手揉一揉这颗小脑袋,语气柔和:今日身体不适,别勉强,去睡吧。
    裴星几次张嘴,想解释,但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说自己说谎了,夫君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撒谎精,从而讨厌自己?
    说自己喜欢夫君,要是夫君没有这份意思,自己日后该如何自处?
    带着这些杂乱的问题,他机械般洗完澡,里衣的带子也没系好,躺下后,陆一鸣不经意一瞥,那泄露的春光一览无余。
    明明是深秋,他无端升起一股燥意。
    偏偏那迷糊的人还不自知,自以为他无所觉,偷偷挪动身体的位置,像是缓慢的蜗牛,朝他这边靠拢。
    一只小手在被褥下轻扯他的衣袖,声音才慢慢传来:夫君,哥儿没有月事,我、我肚子也不疼。
    嗯。陆一鸣声音平淡,在黑暗中听不出喜怒。
    夫君是不是生气了?
    黑暗像是庇护所,裴星借着对方看不清自己的表情,默默给自己壮胆。
    他顺着陆一鸣的手臂,手指往上触摸,像是在辨认位置。
    陆一鸣没有动,黑夜蒙蔽视觉,其他感觉无限放大,柔荑拂过的地方,一股酥麻感漫过手臂。
    夫君?
    嗯?
    刚一发出疑惑的声音,对方柔软的指腹触碰到他的嘴角,没有同之前那般移开,而是沿着嘴角画圈,辨认他的嘴型。
    确定了某件事,裴星算是舒了一口气,语气不复之前那般小心翼翼,轻快地说:夫君没有生气。
    哪怕对方是一句陈述句,但他还是听出其中隐含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疑问,他肯定道:没有。
    话音刚落,一个温热的身体陡然靠近,毫无防备的,柔软湿润的唇轻轻印在他的脸颊上,像是冬日的暖阳,又像是春天融化的冰水。
    对方学着他的模样,滚烫的鼻息尽数喷在他的耳边,微颤的唇因为紧张擦过他的耳廓,笨拙地说道:晚安,夫君。
    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在他脑中回想,明明是简单的四个字,他的心中荡起一阵阵涟漪,久久未曾平静。
    头一回,陆一鸣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小家伙。
    他急剧跳动的心脏告诉他,他或许在意对方的举动,但冷静的大脑同样向他传递信号,这不过是成熟的身体带给他的错觉。
    轻轻动了动被圈着入睡的手臂,一阵雪花点麻痹的滋味散布全身。
    确认边上的人已经熟睡,他带着复杂的情绪,声音有他不曾察觉的温柔:晚安。
    ******
    这几日不仅陆家十分忙碌,整个村都在忙碌中度过。
    晒完水稻后,要将谷子从中剥离,好日后用水碓进行舂米。
    打谷用的是最基本的人力法,倒四棱台型的打谷桶,他们使着蛮劲,依靠水稻击打板面的力量,让稻谷自然脱落在木桶中。
    书到用时方恨少,陆一鸣只知道现代时,打谷都是有专用打谷机的,这种纯人力的,还是第一次见,腰酸背痛不说,效力还低下,真的是谁用谁知道。
    夫君好笨。
    裴星见陆一鸣只用蛮力,不会技巧,捂着嘴巴偷偷嘲笑他。
    被笑话的人佯装恼怒,拿起一根去谷的稻草,用尖端扫过对方裸露的脖颈,引得对方发痒直笑。
    我不说了,不说了。裴星笑着讨饶,其实没有半分悔改之意。
    连续转轴了四五日,总算在入冬前将谷子打完。
    寒流初具规模,一眨眼间,明日便是立冬时节,估计要不了半个月,气温得急剧下降。
    今年入冬早啊,这会儿早晨都已经起不来咯。
    陆母搓了搓手,熬过秋忙,接下来没什么大事,总算是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她看着堆放在大堂内的几大筐谷子,忧心忡忡:今年的收成不行,要是税收不降,留下的粮不知道够不够一家过这个冬季。
    穿越前,史学中常有记载,古代赋税繁重,此前他也无法感同身受,如今一家人刚丰收完便开始愁眉苦脸,算是有所感触。
    古人云:春种一粒黍,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他身旁满脸愁容的小家伙,不就是因为这才成了他夫郎吗?
    娘,今年不同于往年,十亩田,税收如若不够,我们这不是还有些银两能够填上,倒也不必如此担忧。
    想起那便宜的七十两,陆母果然止住了哀叹:说起来,村长怎么回复,同意批地了吗?
    绘制完设计图,他第二日便去找里正报备,他们这不是在原地拆了重建,所以得重新买地,还得办理各种手续。
    这几日农忙,里正说过几日再详细商讨,我明儿打算再去一趟。
    行,到时候你带一篮鸡蛋去。
    陆一鸣点点头,这点礼数他还是懂得。
    陆父在一旁两手拿着设计图,眯着眼睛凑近,细细看房屋的内部排布,这种新鲜的样式,他从来没有见过,难道说是一鸣在路经北方时所见?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这张设计图,还是被这大胆的设计和古怪的结构所震撼,仿佛给他打开了新的思路。
    待这头聊完,他把纸递过去,手指点着其中一处不解:这有何用处?
    陆一鸣循着所指内容看过去,发现是他要挖的暖气通道:这是火墙的管道,到时候这儿会放置一个炉灶,冬日里在这儿生火便可以通过暖气道,将整个屋子变暖,也不会满屋子有烟熏味。
    他向陆父解释了一番原理,后者难得夸赞道:善哉。
    说完,他又皱眉:这工程不小,恐要月余。
    嗯,我原先计划着招一些村里的人手来帮忙,但恐怕无法在冬至前完工,外加一些材料难以拼凑齐,所以想着去镇上将这承包给专门建造房屋的小工,不知爹意下如何?
    这......陆父有些犹豫,毕竟镇上雇得花费更多的价钱,如果只是为了节省时间,着实有些浪费,但又心痒难耐,着实好奇这完整建造后的模样。
    陆一鸣看出陆父迟迟下不了决定的点,助力一把:母亲和小星身体都有些亏空,能少受些罪还是少受一些。再说有些材料,我们单独购买或许镇上的木材铺不一定允许订购这么多,包给他们,反倒省时省力。
    陆父被说动:行,依照你的来。
    方案定下,那便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批复的事情很快有结果,五河村的里正还算公道,没有难为他们,只是有些诧异,陆家近几年的情况村里有目共睹,实在没必要花这冤枉钱去另建一座房,不过他也没多问,让交了三两的土地费,便将同意了这件事。
    陆一鸣接过盖着官印的地契,不确定地再问一句:是否从今日起便可开始?
    可以了,我明天会去一趟镇上,到时候会将这文书递交给官府备案,另一张地契你拿着,如若有官爷问起,你交给他们查看便可。
    多谢里正。
    没有多做停留,他回到家将这一纸地契交给陆母掌管,而后拉着裴星去镇上。
    夫君为何带我?
    那夜之后两人的气氛非常奇怪,像这般面对面的独处还是那日之后
    第一回 。
    前段时间大夫给你开的药已吃完,你该去复诊了。
    一说起那中药,原本还有些期待的笑脸瞬间跨下,紧皱成一团,那纠结的眉毛时上时下,很是有趣。
    陆一鸣饶有兴趣地在一旁泼冷水:要是还不见好转,可能要吃更苦的药。
    裴星信以为真,噘着嘴喃喃:我有乖乖吃的,夫君做得饭菜可好吃了,我现在的饭量越来越大,都快成饭桶了......
    我说了可不算,还得大夫来定。
    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手下自然地顶了顶,陆一鸣见某只兔子沉浸在苦涩的中药中无法自拔,心中有些好笑。
    小笨蛋。
    如何?
    裴星忐忑地问林大夫,是真的吃药吃怕了,他真的不知道原来药是可以这么苦的!
    又是熟悉的白色胡须,林大夫的手收回,仔细打量两人,还是朝着陆一鸣说道:补得不错,不过不需要如此克制,适当还是要发泄一下,憋着也容易伤身。
    林大夫从私囊里送给陆一鸣一包清凉退火的菊花茶,嘱咐道:平日里可以让你夫郎喝一些。
    从林大夫开始说话起,裴星便一直装死,他心中隐秘的事情被透了个底朝天,还是在夫君前,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知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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