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错!犯不着让我的血脏了你的好剑!秦筝能屈能伸,顺着温朝雨的话道,季姑娘,一切都是误会,并非是我想要对温护法不利,魏城那一次,其实是教主吩咐我那么做的!你想想,我便是杀了温护法,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我全是奉了教主的令!
    季晚疏眸光厌恶,嗤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
    慢着,温朝雨拦着季晚疏,没让她动手,问秦筝道,是谁杀了沈曼冬?
    秦筝抹了把唇边的血迹,虚弱道:你还不清楚教主的为人?她生性多疑,从来不会真的信任谁,她能告诉我七少就是叶芝兰,也是为了防着你,至于杀害沈曼冬的真凶是谁,她从未与我言明,我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而已。
    这话,温朝雨是信的。
    到底杀不杀?季晚疏不耐,我的剑拿来砍什么都行,我没那些七七八八的忌讳。
    温朝雨摆摆手,又问道:你想活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还能说出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秦筝立即道:明月楼弟子前几日就已赶往了上元城,梦无归要攻打云华宫,她除了明月楼和九仙堂,还另有人相助!
    什么人?季晚疏口吻不善。
    这我真不知道,秦筝说,此乃教主亲口所言,别的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求求你们放了我罢!
    南宫悯接下来又有何计划?季晚疏追问,说清楚!
    这个教主也没说!察觉季晚疏手中的剑戳破了衣料,秦筝吓得魂不附体,她只让我将阿芙抓回去,有了那丫头,纵然梦无归无动于衷,傅湘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我们就能牵制她们一二,从而给梦无归添乱,让她没那么容易打进你们云华宫。
    季晚疏当然知道南宫悯此举不是为了帮云华宫,而是为了自保。她没吭声,侧头看向温朝雨。
    温朝雨想了想,说:放了她罢,让南宫悯自己清理门户,也算我报她的恩了。
    季晚疏迟疑少顷,不情不愿地收了剑,起身之时却又给了秦筝一掌,把人半条命都快打没了。
    温朝雨见她满脸不乐意,哄着季晚疏道:好了,我尚且不恨她,杀她也泄不了什么愤,倒不如交给南宫悯亲手处置,你说呢?
    那还不是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季晚疏倾身将段宁扛了起来,没忍住嘀咕道,人是没在紫薇教了,心却还在那里头。
    温朝雨得了这话,哈哈大笑:你为了这个呷醋?没必要。南宫悯说我的心不在紫薇教倒也罢了,你却又来说我的心在她那儿,我这里外不是人的,你也要给我气受不成?
    季晚疏把地上的飞刀拾起来,擦干净,说:谁舍得给你气受?她说着,白了温朝雨一眼,兀自带着段宁翻过围墙入了后花园。
    温朝雨瞧着她的背影摇头轻笑,没再管秦筝如何,旋即也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园子入了一条长廊避雨,温朝雨自袖中取出一个药瓶凑到段宁鼻尖闻了闻,段宁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啊?你们是谁啊!段宁受了惊,从季晚疏手中挣开,两眼金星直冒,脑子还晕着。
    我们是大善人,温朝雨逗她,你是个小善人,一别多日又见面了,你方才差点被人掳走知道不知道?
    段宁揉着眼睛,好一阵过去才看清这两人是谁,不由喜道:你们怎么来了明月楼?哎!正好,我打听一下孟璟
    别嚷嚷,季晚疏截了她的话,我们来此是有要事,傅湘在何处?
    秦筝那一记手刀下手不轻,段宁这会儿还觉得后脖子仿佛吊了个秤砣似的,她看了看周围,指着正心楼的方向道:要么是在密道练功,要么是在那座楼里看折子,你们要找她?我带你们去!
    温朝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嘱咐道:带路可以,劳烦你小点儿声,毕竟是大半夜擅闯进来,还是别闹得人尽皆知。
    段宁疑惑:那你们为什么不走正门啊?
    温朝雨噎了一下: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刚才紫薇教的人想把你抓走,是我们救了你,反正都进来了,又干什么要绕一圈去走正门?
    紫薇教要抓我?段宁更疑惑了,我又没惹着他们,抓我干嘛?
    温朝雨很有耐心,正要跟她细说,季晚疏却没那闲情逸致给段宁解惑,搡着两人道:能别废话?正事要紧!
    一大一小被她搡得一个趔趄,温朝雨自是没脾气,乐呵呵地跟上她的脚步。段宁想着以后说不定能进云华宫,她近来听闻季晚疏已是少掌门,便狗腿道:新官上任,还没来得及恭贺。季师姐,看在我多次救了你们云华弟子的份上,让我进宫拜师学艺成不成?
    季晚疏没理她,温朝雨在边上搭腔道:云华宫指不定过两天就没了,你换个门派罢,别去趟这浑水。
    段宁不可置信道:你别哄我!那可是江湖第一大派!哪有说没就没的?
    温朝雨说:你不信?那你等着瞧,不出半个月,云华宫就得跟人打架,你这千金小姐,去了就得直接埋起来,我诓你做什么?
    段宁说:打架好啊!我最喜欢打架!去了还能帮一帮孟璟呢。她半点功夫也不会,我得去守着她!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带上我啊!
    季晚疏觉得耳边像飞了两只苍蝇,吵得她心浮气躁,便低声呵斥这两人闭嘴。温朝雨不说话了,段宁还在喋喋不休,三人掩人耳目入了正心楼,刚翻窗而进,一柄气势烈烈的长剑就在下一刻杀到了眼前。
    季晚疏眉目一凛,运转真气徒手接了那柄剑,顺势挽了几道剑花,又反手推回去。竹帘那头闪过一道白影,竟是不动声色地就移到三人身后,这人将佩剑召唤过来,还未动手却又险险停住。
    季师姐你怎么来了?
    季晚疏转了身,段宁已在旁边鬼叫起来:你看清了再出手啊!我头发都被你削断了!
    傅湘仍是着了一身丧服,模样瞧着些许憔悴。她将这三人来回扫视一遍,果断送出掌风熄了两盏灯,又火速关了窗。很快,便听几个弟子在门外问道:楼主!里头可是有动静?
    段宁赶紧将嘴一捂,季晚疏和温朝雨自是闭口不言,傅湘难掩喜色,开口道:无事发生,你们退下。
    弟子们依言告退,傅湘立即挑了帘子,为三人奉了茶,喜形于色道:宫中一别,快五六年没见过师姐了,你专程来此所为何事?
    季晚疏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过去,说:这是掌门托我转交你的慰问信,她难得面露不忍,紧赶慢赶,到底是来了,你还请节哀。
    傅湘一愣,眼中的神采不由暗淡了几分。她接过那封信瞧了瞧,面上看不出悲喜,倒是又看向了温朝雨和段宁,问道:你们三人是怎么走到一处的?她还不知温朝雨已经离开紫薇教,也不知温朝雨和季晚疏之间的关系,只知道段宁年前阴差阳错救了尹秋,与她们两人在云华宫打过照面。
    这个暂且不提,长话短说,季晚疏道,梦无归没在明月楼?
    傅湘看了她一眼,如实道:不在,师父那处有贵客,一早便出门了。
    贵客,季晚疏说,是要帮你们对付我们云华的人?
    傅湘眸光忽闪,没接这话。
    梦无归是你师父,你可还记得掌门也是你师父,季晚疏眉头深锁,听见温朝雨在旁边咳嗽,便将茶盏递与了她,你如今要为着梦无归攻打师门,宫里头的弟子们都是与你朝夕相处过的人,到了今时今日都还有不少人记着你。你在宫里不过待了短短一年,弟子们就记你到今天,每每提起你的名字都是一番夸赞,你当真要冲进宫里对他们下杀手么?
    今晚突然得见季晚疏登门造访,傅湘心中委实是高兴的,可防不过她们师姐妹之间横着这些事,见了面也不能说两句亲热话。傅湘默不作声地看了季晚疏一阵,心中那些欢喜不由地消散了去。她正色道:来者是客,又有同门之谊,我敬师姐几分,但你若是要来此当说客,那还是打消这念头为好。
    气氛陡然变得沉重,温朝雨拖长调子嗳了一声,适时缓解道:你已经是一楼之主,身份尊贵,我们只是些无名小卒,当不了什么说客。你连杀父之仇都能无动于衷,一个师门又算得上什么?有话好说,别伤了和气。
    她这话说得妙,于无形之中戳了傅湘的痛处,又叫人不好发作。傅湘忍了忍,维持着平静道:漂亮话谁都会说,但你们来此绝不只是慰问我那么简单,没人要攻打云华宫,谁把这无中生有的消息说与你们听,谁就是别有用心。我师父要如何复仇,那是她的事,我登上楼主只为守住傅家世世代代的心血,不为别的,你们不能久留,趁我师父还没回来,尽早离去是正经。
    她态度虽不冷淡,但也摆明了一句实话也不会说。季晚疏冷道:我不会说漂亮话,也不会跟你来虚的,你若知道什么是回头是岸,就该及时悬崖勒马。你须得明白,不管是明月楼还是九仙堂,抑或是别的门派相帮,哪怕是紫薇教也与你们沆瀣一气,云华宫也不是任人放肆的地方。
    傅湘暗暗攥紧了拳头,面无表情道:我说了,没人要攻打云华宫,信不信由你。
    那就战场上见真章,季晚疏说,只要你敢来,我就不会留情,宫里若有师弟师妹因你们而死,我就要取你项上人头,包括梦无归,有师叔在,她也别想讨到好。
    傅湘听了这话并不动怒,反而流露出茫然之色。她垂袖而立,摸到了腰间的荷包,低声道:别说了,倘若师姐到时候真能一剑杀了我,那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你们既然已经得到消息,我也就不再虚与委蛇。不错,算算日子,我们的人应该已经到了上元城,师姐便是这时候赶回去报信也来不及了。
    听她如是说来,温朝雨插话道:你和梦无归留在金淮城没动,派些不中用的手下过去是何意?你们该不会是自负到觉得随便什么人都能拿下云华宫不成?
    我们留下是为了稳住南宫悯,傅湘说,她若也掺和进来,这事就会很麻烦,至于能不能拿下云华宫,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总之师父筹备多年,如今时机已经成熟,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你们不必再多问。还是那句话,你们赶紧走罢,今夜之事,我不会告诉师父。
    她说完这番话,长长叹了口气:你们不会明白我的处境和使命,当然我也不介意你们如何看待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既可说是不得已而为之,也可说是咎由自取,算不上迫不得已。和你们说出这些也不为别的,我只是顾念着小秋而已,我眼下谁都不在乎,唯独对不起小秋一个人,但也不能为了她就此放手,我只能这般了。
    屋子里一阵寂静。
    季晚疏或许不能体会她的心情,段宁在边上也如同听天书一般,但温朝雨却很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遥想往昔,温朝雨又何尝不是和她处在同样的境地?为了报恩,她要帮着南宫悯对付云华宫,眼见尹宣刻意接近,她无数次想过要与沈曼冬摊牌,最终也只是沉默不言,又在如意门事发当日一走了之。这些年来,温朝雨对季晚疏有愧,但她更愧疚的人其实是沈曼冬。
    傅湘此刻还算良心未泯,知道与她们坦诚相待,可温朝雨当年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她虽未跟着南宫悯一道摧毁如意门,但也在无形中有过推波助澜,称不上置身事外。
    沈曼冬到死都不知她是紫薇教来的卧底,在沈曼冬心里,她是个好师姐。
    茶水滚烫,握在手里如同握了一块炭。温朝雨心下唏嘘,看着傅湘就如同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搁了茶盏,站起了身,对季晚疏说:罢了,也算她有心了,我们在此对她相逼,也改变不了任何所要发生的事。但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咱俩不要命地跑马往回赶,估计还能与满江雪等人并肩作战,走罢。
    段宁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终于被跑马一词拉回了思绪,急忙道:我喜欢跑马!我从家里带过来的马匹匹都是良驹!你们带着我罢,成不成啊?
    温朝雨说:小屁孩儿瞎凑什么热闹?你要是出了事,你们段家可不得了,一边儿凉快去。
    看不起谁啊!段宁说,我们段家好歹结识了那么多江湖门派,你们要打架,比的不就是谁的人更多吗?大不了我让我爹帮帮忙,管它明月楼还是九仙堂,谁来杀谁。再说了,我那些马日行千里,你跑死了它都不会死,快点答应我!
    温朝雨无奈道:明月楼楼主在你跟前站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密谋?
    段宁说:她是我表侄女嘛!这有什么啊?
    温朝雨看了看傅湘,又看了看季晚疏,觉得这场面有些离谱。温朝雨说:真能日行千里?那也行啊
    傅湘心情复杂,眼见子时都快过了,只得催促道:管你们怎么密谋,要走就快点走,我也不知道我如今到底是个什么人,多说无益,云华山见罢。
    那我作为过来人,给你一点忠告,温朝雨说,任何抉择都必有相应的代价,你要么铁石心肠,谁也别记挂在心里,要么就及时收手,不然日后有你后悔的。
    傅湘神情恍惚,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段宁没好气道:别叨叨她了行不行?我要是她,真得被你们这些人逼得上吊自尽不可,总归是看客说来容易,指责这个,指责那个,真要身临其境,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来,谁又真能做个黑白分明的正人君子?要打就打,要杀就杀,乌七八糟的事搞完了就该死的死,该活的活,想那么多干什么!
    温朝雨说:就你清醒,你通透得很么,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道理一堆,实则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那我总没害了谁罢?段宁说,你们又避不开要打这一场,那就别啰嗦了,早点打完早超生,我虽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也总结出来了,现在不是她傅湘说罢手就能罢手的,只要梦无归还在,这事儿就怎么都避免不了,那就直面而上嘛!一个个苦大仇深的顶什么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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