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震远沉吟了一下,小心地跟他商量道:“要不要爹找御医回来给你看看?”
    “爹,不用了。”
    “你不想要,难道程铎也不想要?”魏震远的顾虑就在这儿,他们之前忙着打仗就算了,如今安稳下来,程铎若想开枝散叶。他家哥儿生不出来,他可不就要找别人生了吗?
    不能魏震远多想,他是个古人,古人就喜欢多子多福。
    “爹,我实话告诉你吧,当年在建新城,我和程哥都做好了没有孩子的准备。后来意外有了麟儿,我们都很满足了,没有别的孩子也无所谓。”
    魏震远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突然道:“是程铎的问题是不是?”
    永哥儿吓了一跳:“爹,你说什么呢,程哥他身体好着呢!”
    “你紧张什么,爹又没说他不行了。”魏震远没好气地瞥了眼永哥儿,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难道自己心里没点数?
    而且程铎行不行,他脸上都写着了。
    “爹——”永哥儿被他爹的眼神看得尴尬地不行。
    魏震远叹了口气:“永哥儿,爹这辈子只会打仗,如今又伤了右手,实在不适合坐那个位置。你大堂哥为了避嫌,一直不肯进京。何况这江山有一半是程铎打的,银钱是他出的,魏家军一半以上的将领都对他言听计从……”
    永哥儿只听得后背发凉:“爹,你…你不会想对付程哥?他不会的,程哥根本无意那个位置,若不是为了我,他原本只是想当个猎户而已!”
    第106章 正文完
    “你想哪里去了。”魏震远没好气地斜了永哥儿一眼:“我就只有你和麟儿两个后人, 你们一个比一个胳膊肘往外拐,我要是对付程铎,你们还能理我吗?”
    那倒是, 他爹虽然老当益壮, 但也绝没有找别的女人和哥儿生孩子的想法……
    他年轻时都能守着一个承诺不娶妻, 后来知道阿么的经历,似乎对他的愧疚更重了。他们在西北的时候,他不仅以正妻的名义给阿么立了碑, 后来还经常去看他,一坐就是一天。
    他听魏厉说, 他爹有一次还交代,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就把他跟阿么埋在一块儿,他下去了也能找到他。
    永哥儿想起他爹先问了孩子的问题,然后才说了后面的话……他猛地看向他爹:“爹你…你是想让程哥去坐那个位置?”
    不会吧,他爹不是动不动就对程哥吹胡子瞪眼的,难道私底下其实很欣赏他?
    魏震远当然不会承认,厚着脸皮道:“给他只是过渡而已,我肯定是要把好东西留给我的宝贝外孙的。他要是敢跟别人生孩子,抢了我麟儿的东西, 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爹,程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些年对我如何,难道你还不信他?”永哥儿不赞同地皱了眉, 就算他爹只是说说而已, 他也觉得很不舒服。
    “我信。”魏震远叹了口气, 他若是不信程铎, 就不会考虑这个问题了:“但是永哥儿,你要知道人心易变……”
    “爹,程哥不会的!”永哥儿语气十分坚定,他想说程铎从来没有对他隐瞒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妥。那些是程哥的秘密,他的来历太离奇,能力又太奇异,说出来除了让他爹心生疑虑,没有任何好处。
    他想了想,改口含蓄地表示程铎除了麟儿,不会再有其他孩子了。这也算是证实了魏震远之前的话,比起那些空口无凭的保证和大道理,他相信他爹更愿意听这个。
    永哥儿是有私心的,他程哥这么厉害,什么位置坐不得?他家程哥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不想看他受委屈,他也知道程哥绝不会让他失望。
    “你确定?”
    “确定。”
    “那好,爹知道了。”魏震远眼神滑过自家哥儿眉心殷红的哥儿痣,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气恼起来:“我若是不拿这个理由出来,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瞒着你爹?”
    永哥儿表情讪讪地:“我们不是已经有麟儿了吗,又不是什么大事……”
    魏震远瞪了他一眼,是谁说都做好了没有孩子的准备的,这会儿又不是什么大事了!
    看着远处挥舞着小木剑,在院子里“辣手摧花”的小外孙,魏震远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自家哥儿他是没办法了,但小外孙肯定还有救!
    他今后也不用带兵打仗了,天天带着小外孙,他就不信麟儿不会更喜欢他!
    魏震远的动作很快,永哥儿承认不是他的问题之后,没几天太医就来了府上诊脉。
    “……”永哥儿对此有点无奈,但为了让他爹安心,他还是配合地让太医做了检查。
    检查的结果当然是他的身子没问题,他早年间虽然吃了很多苦,可是这七八年养得不错。军医每月给他祖父祖母看病,也会顺便给他开些温和进补的药方,生了麟儿之后他程哥更是去找了不少药膳,吃完感觉身体比之前都好了很多。
    太医战战兢兢地道:“小公子的身子没有大碍,若是心急子嗣,倒也可以开些方子吃吃看。不过想要效果,这药性就……”
    “不用了。”魏震远没等太医说完就拒绝了,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太医松了口气,听说这位可是魏大将军唯一的哥儿,程将军的夫郎,若是出了差错,他可承担不起。
    太医正打算告辞,那边厢一大早就出门的程铎竟然回来了。
    他看到太医给永哥儿诊脉就变了脸色,大步跨进院门,走到永哥儿身边:“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永哥儿还好好儿,怎么突然就请起了太医?
    永哥儿笑着安慰他:“没什么,就是寻常诊个平安脉而已。”
    程铎看看旁边的魏震远,将信将疑。不过永哥儿脸色红润,除了眼下有点疲惫,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程铎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放下心来。
    魏震远本来还想说程铎回来,也顺便诊诊看,谁知还没开口,就被他家小哥儿轻轻踢了一脚。
    魏震远一顿,想到太医若是真的诊出什么,恐怕不敢说,程铎也会没面子,索性打消了这个念头。
    程铎不知道他们父子俩卖什么关子,但这并不妨碍他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亲自审问自家小哥儿:“说吧,岳父大人叫太医来干什么?”
    永哥儿横躺在床上,被程铎撑着双手压在身下,一点看不出来紧张,他眨了眨眼睛:“都说了只是诊平安脉了,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不像。”程铎仔细打量他的神情,末了又凑近低声问:“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被岳父大人看出来了?”
    永哥儿脸上一热:“没有,我也不是很累……”
    程铎当然不会信他,他家永哥儿对他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就算被折腾地很不舒服,也不会说实话。
    “算了,我们今晚早点睡。”程铎说完想要起身,谁知下一秒,永哥儿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双脚也夹住了他的大腿。
    “做什么,不想下来?”程铎好笑地俯身,顺势亲了他一口。
    “嗯。”永哥儿耍赖地哼了哼。
    “行,那就不下来。”程铎轻轻一用力,就把人整个抱了起来。架子上有热水,他抱着自家小哥儿,用一只手拧了帕子给他擦手洗脸。
    永哥儿像个小孩子一样挂在他身上,这会儿还要被他抱着洗脸,终于受不了跳了下来:“我自己来。”
    程铎顺势放开,似笑非笑地道:“这就受不了了?我都还没给你洗脚呢。”
    永哥儿转身对着脸盆,顺便躲避程铎揶揄的视线,脸热地嘀咕道:“我又不是麟儿……”
    程铎附耳过去:“麟儿可没有你这么缠人。”
    “……”永哥儿恼羞成怒,索性不理他了。
    原本的大夏朝因为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的原因,连傅太后都不敢轻易动朝中的官员。但程铎可不管那么多,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谁让他们掌握最要命的军权呢。
    世家毒瘤,当然新朝一开始就处理了为好。
    程铎最初下令的时候,还会先问过魏震远的意思,但魏震远每次都让他自行做主,后来更是借着养伤的名义,丢下一切不管了。
    程铎每次有事跟他商量,遇上的都是魏震远带着麟儿放风筝、捉蛐蛐、钓鱼玩乐的一幕。有时候永哥儿也会参与,或是斗蛐蛐儿的时候帮忙当裁判,或是在湖边搭个架子,帮忙烤鱼。
    程铎看着手里的奏折,突然很想罢工了!
    他的夫郎和儿子,他自己都没怎么陪伴呢。麟儿原本每天都等他回家,如今呢,话里话外都离不开他的外祖父!
    “程哥,你回来啦,我烤了鱼,你要吃吗?”站在烧烤架前的永哥儿抬头看见他,双眼蓦地亮了起来,笑盈盈地问。
    程铎抹了把脸:“吃。”
    他家媳妇儿烤的东西,他凭什么不吃!
    等他走近,永哥儿把一串焦香酥脆、滋滋冒油的烤鱼递给他:“尝尝味道够不够,不够我再加。”
    考虑到麟儿太小,他爹又受伤的缘故,他准备的调料比较清淡,怕程铎吃不惯。
    程铎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咸鲜可口,又递回永哥儿嘴边:“你也尝尝。”
    永哥儿不疑有他,果真顺着程铎的手咬了一口,咬完又给他推回来:“你吃吧,我这里还有很多呢。”
    说完就去翻架子上剩下的烤鱼,怕烤糊了。
    魏震远本来不急着吃鱼,听到声音回头,发现程铎已经吃上了,连忙带着麟儿回来抢鱼吃,还嫌弃他道:“这是我和麟儿钓的,你要吃自己钓。”
    程铎本来都在撕鱼肉喂儿子了,闻言没好气地回道:“我倒是想自己钓,就看岳父大人什么时候回去主事了。您既然可以钓鱼,那想必朝中的事务也可以自己处理了吧?”
    “谁说的,我伤还没好呢!”魏震远用左手拿着烤串,大口吃鱼的样子,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您只是伤了肩膀,不能写字也能让身边的太监代为执笔。”
    “我受伤了,一看奏折上的字就头疼。”说完又瞪程铎:“你给人当哥婿的,帮岳父分忧解难不是应该的,怎么随便忙两天就受不了了?”
    “……”面对胡搅蛮缠的岳父,程铎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他,他再忙下去,新朝就不姓魏,改姓程了!
    魏家军将领本来就以他马首是瞻,如今朝中官员大部分也是他做主任命的。他每天进宫,魏震远不见踪影,有心人看在眼里,都在猜测他把便宜岳父怎么了。
    程铎深吸了口气:“好,别的你可以不管,这魏家军将领论功行赏的名单,总该由你来拟定吧?”
    “魏家军哪个将领该封赏,你成天跟他们混在一起,难道还不清楚?”魏震远既然决定放权,就断没有这个时候插手的道理,不过这话现在的程铎听来,只觉得无理取闹。
    “这不是清不清楚的事……”
    “既然清楚,那你还来问我?”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被叫过来陪小家伙一起玩儿的山娃子看了永哥儿一眼,默默地低头吃烤鱼不做声。
    永哥儿也忍笑,只做不知。
    程铎是真的不知道魏震远有让位的想法,毕竟他只是人家的哥婿而已,任谁也无法放心让一个外人来坐皇位吧?
    他私下还让永哥儿劝他爹进宫主事,有些话他不好跟魏震远说,但对永哥儿说却是没问题的。
    永哥儿听他分析了一通朝中局势和让他爹进宫的紧迫性,心里感动地不行,表面答应劝说,其实转头就把他的话告诉了魏震远。
    “爹,你看,我就说程哥没那个想法吧?”
    魏震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知道了,他明明有这个能力,还尽想着把朝政甩给你老子我!”
    他记得魏陵说过,很早之前他还邀请过程铎进军队效力,没想到他胸无大志,只想当猎户!
    其实他的心腹看情况不对,不是没来劝过他,但魏震远都把他们打发了。若是没有程铎,他们哪儿还有今天,既然永哥儿说相信他,他也敢赌了!
    程铎直到加冕前两天,看到宫里送来的龙袍,才惊觉自己上当:“永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永哥儿支支吾吾:“就是你看到的,爹嫌麻烦,不想做皇帝。他说早晚都是要把位置给麟儿的,与其名不正言不顺,干脆给你当吧。”
    程铎气笑了:“你早就知道,竟然不提醒我?”
    永哥儿抿了抿唇,小声道:“就算是我爹,我也不想你日后见了他就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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