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寒, 夜里起了白白的雾气, 早晨亮了外头还是朦朦胧胧的一片,生产队都笼罩在一片飘渺的雾气当中。
    李青梨正当好眠,冷不丁被窝里多了一双,二话不说就把她从被窝了拖了出来。
    李青梨眼睛没睁开都知道是谁,肯定是她老娘,不然谁有这个胆子大清早扰她清梦?谁让只要事关刁家的事情,她娘总是一万个上心呢?
    李青梨没办法,只能起了个大早,穿戴洗漱完毕,她娘连粥都给她盛好了,不烫不凉刚刚好,李青梨也是十分无语。
    李青梨虚着眼睛吃早饭,刁婆子就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带点地瓜干,玉米碎,高粱米大米都带点。菜园子里大白菜跟萝卜也差不多能吃了,没经过霜冻味道差点,不过到底是咱们自家种的,味道差不了,这个得多带点,还能腌着吃,美汉媳妇儿腌的好吃。萝卜菜也嫩,多带点过去腌着吃也好吃的很,还有夏天晒的干苋菜,干豆角也带点去。鸡蛋带不了,你两个嫂子加上你,都不够吃的。对了,家里还有南瓜……”
    李青梨任凭刁婆子说破嘴皮子,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在意,然而当她吃完饭站了起来,看到院子里十来棵水灵鲜嫩的大白菜堆成一堆,装满一花篮的萝卜菜,一花篮的萝卜,还有一堆的菜干,一整个看不出装了啥的麻袋……当即腿一软,人差点当场哭了出来。
    不是舍不得东西,因为他们大舅帮衬的更多,而是东西实在太多了。
    “娘啊,你闺女最近下巴尖成这样,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哪能扛得动六七十斤的东西?”
    刁婆子自然是心疼闺女的,大手一挥,很是潇洒地道:“那还不简单?你上头五个哥哥,你随便挑随便选,只要咱小六高兴!”
    原本分布在院子堂屋厨房的五个兄弟不约而同端着饭碗转过头去,假装自己喝粥喝得如痴如醉,真是一点都没听到,心里默念一句:佛祖保佑。
    今年家里分到的粮食多了,菜园子里的大白菜和萝卜又能开吃了,要挑这么多东西去县城,还不知道去公社的路上能不能遇上车,万一运气不好遇不上,肩膀大概是废了。
    李青梨望着连背影都写着拒绝的五个哥哥,嘿嘿一笑,突然觉得今天去县城这一趟也没那么无聊了。
    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大圈,把五兄弟心都提了起来,开口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大哥……”
    李老大身形一僵,本就微勾的后背似乎又弯来几分,不过还是很快转过头来,认命道:“我去县城,我也好久没看到大舅了。”
    李青梨笑眯眯的,对李老大和颜悦色地道:“大哥是哥哥里年纪最长的,这事当然轮不到大哥呀。”
    李老大忍不住露出爽朗的笑容来:“还是小妹心疼大哥。”
    李青梨调转方向,“二哥身子健壮……”
    原本二房分了出去,所以在屋子屋檐下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台,李老二不过站在院子里跟兄弟唠嗑,突然被李青梨点中,原本乱糟糟的胡子抖了抖,“小妹,二丫上学,我家就我跟你二嫂,我上工回来还要给你二嫂做饭,恐怕没时间。”
    李青梨再次掉转方向,“三哥?”
    李老三神色如常,“如果小妹非要我去的话,其实我……”。
    李青梨没等他说完,随意地摆摆手,“好,我知道了,不麻烦三哥了。”
    内心无比想去县城的李老三:我怀疑你是在耍我,并且我有证据!
    “四哥……”
    厨房门口的李老四仰头,以痛饮烈酒的架势一口干掉一碗粥,将碗往灶台一扔,转身带风,以往的死鱼眼闪烁着雪亮的光,眉眼间意气风发,豪气干云,仿佛是古代的大侠。
    李青梨话没说完,只听李老四一阵豪气干云,爽朗大气的笑声:“哈哈哈哈……终于轮到我李成瑞上场表演了!”
    李青梨直接:“???”
    “四哥,还是让五哥和我一起去吧,他今天休息。”
    这也是李青梨一开始的打算,臭五哥总是欺负她,机会难得,当然要折腾折腾他,让他知道她的厉害。
    李老四却充耳不闻,两步跑上前就开始收拾院子里的东西,看他干活的迅速俐落劲,谁能想到几个月前他还是个懒虫懒汉?
    李青梨想再争取一下,上前一步却被李四嫂偷偷撞了一下,悄悄对她道:“让他去,你四哥最近不把力气消耗光,晚上压根合不上眼,有时候白天干不够,半夜还起来劈柴……你可做做好事吧!你四哥保证感谢你还来不及!”
    李青梨:“= =!”怪不得最近晚上总觉得有点吵,搞半天是四哥在劈柴呢?
    她只听说人饿很了会报复性暴饮暴食,没听过懒久了会报复性干活的,真是只要活得久,啥稀罕事都能见着啊。
    李青梨没办法,只能和李老四一起去镇上。
    不过当两人出门,她见李老四推着独轮车,东西全都放在车上头的时候,李青梨忍不住笑了——四哥也没傻到愿意白出力气的份上嘛。
    到了公社,李老四把独轮车寄放在一户人家,这时候民风淳朴,李青梨兄妹俩都很放心。
    兄妹俩坐上公共汽车到了县城,再步行去到老街后头的化肥厂职工宿舍楼,这一路上李老四是用扁担挑去的,实打实费了不少力气,不过跟一天挑几十趟谷子比较,也算不上最辛苦了。
    李青梨兄妹俩好不容易到了化肥厂职工宿舍楼,费了老牛鼻子劲才把蔬菜粮食都运到刁大舅家,刁大舅很意外外甥外甥女的到来,李青梨说是大表哥刁美汉叫她过来的,刁大舅很意外,因为他对此事毫不知情。
    中午刁美汉回来吃中饭,见李青梨来了,竟然中饭也不吃了,领着李青梨就要往化肥厂去,出门时李老四就差被刁婆子扭着耳朵耳提面命,而且自己唯一的妹子确实长得招人,哪里敢离李青梨半步,再说他私心也想看看化肥厂长啥样,所以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刁美汉只能由他去了。
    刁美汉领着李青梨兄妹俩来到化肥厂大门口,跟门卫解释了一番,门卫又拨打了两通电话,李青梨和李老四这才得以进入化肥厂。
    李青梨和李老四头一回进化肥厂,就跟刘姥姥头一次进大观园一样,左看右看,啥都新鲜。
    李青梨进了化肥厂,突然回过神来,问:“大表哥,你说有事找我,怎么带我来化肥厂了?到底有啥事呀?”
    刁美汉回过头来,神情中带着几分严肃,“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是怎么认识我们梅副厂长的?好好的她为什么指名道姓让我把你叫过来?是不是你又闯祸,得罪人家了?”
    听刁美汉说完,李老四的神情也动摇了,两双眼睛齐刷刷望向李青梨。
    李青梨神情茫然,“我最近没闯祸呀!梅副厂长?我跟她前两天第一次见面,总共没说过几句话,难道我拒绝她给我拉红线这也叫得罪?那你们这位梅副厂长也太小鸡肚肠了。”
    刁美汉偷瞪她一眼:“胡说八道!”
    李老四则隐隐有些兴奋:“小六,你啥时候连化肥厂的副厂长都认识了?”
    李青梨想说什么,突然闭紧嘴巴,她能把情况都说清楚,可是傅白不就暴露了?
    刁美汉走路速度很快,李青梨和李老四提高速度跟上去,三人很快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刁美汉不重不轻敲了敲门,办公桌上的梅吟雪放下笔抬起头,露出她高冷素白的面容。
    她迅速扫了一眼三人,直接命令道:“刁美汉同志,你领这位男同志在接待室做一下,我和李青梨同志要谈一会儿。”
    刁美汉从善如流地应了,转身推着李老四离开。
    李青梨站在门口,清澈明媚的大眼眨了眨,“梅副厂长,我很疑惑,我们并不熟悉。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梅吟雪合上钢笔,眉眼没什么温度,只道:“你进来说话,麻烦把门关上,谢谢。”
    虽然梅吟雪态度还算客气,可是李青梨还是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的一点不喜。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李青梨见办公桌前有一个椅子,径直过去坐下。
    莫名其妙的见面,反正她又不是化肥厂的工人,那么拘谨干啥?
    她刚坐下,就听对面的人没什么情绪地问道:
    “李青梨同志,钱还是职工名额,你要什么东西,才愿意离开杜干事?”
    第72章
    李青梨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梅吟雪十指交叉,正襟危坐,道:“李青梨同志, 杜干事是咱们化肥厂年轻有为的干部, 如果你不是真心和他交往, 还请你不要耽误他, 欺骗他!”
    梅吟雪不疾不徐地说完, 语气并不强势, 可李青梨听在耳中,只觉得分外刺耳刺心。
    她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 眼神陡然凌厉, 双手撑在办公桌前,不卑不亢地质问:“梅副厂长, 还请你今天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耽误并且欺骗杜闻声了?”
    梅吟雪一瞬不瞬与她眼神对视:“你既然正在和杜干事谈对象,为什么又和别的男同志看电影, 并且还毫不避讳地以情侣相称?你这种行为不是欺骗是什么?我劝你主动和杜干事分开,不要等杜干事发觉,到时候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李青梨气的笑了,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原来梅副厂长找我是为了你们化肥厂的杜闻声,对,我大表哥确实介绍我们认识, 可是我们总共才见过两次面,并且我也写过信明确告诉他, 我们不合适。所以我和杜闻声也就是熟悉一点的陌生人, 连朋友都算不上, 我们什么时候在谈对象了?这简直就是今年最大的笑话!”
    梅吟雪见李青梨所说所做理直气壮,没有一丁点心虚的表现,表情不由顿了一下,面上却镇定道:“我问过杜干事,他亲口承认你们正在谈对象,杜干事的为人我清楚,不是无中生有的人。”
    李青梨冷哼,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站在办公桌前,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脆生生地道:“你清楚他,我还清楚自己呢,我说不是就是不是。多说无益,你直接把杜闻声叫过来跟我对质就是,我又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虽然你是我表哥的领导,但是你错怪我在先,还让我大老远跑一趟县城,要是事实证明我并没有撒谎,你就得给我道歉!还有我和我三哥的路费辛苦费!”
    刁美汉还好不在这,要是在场听李青梨这么对自己厂里二把手说话,估计急的要跳脚,头顶地中海的范围估计又得扩大。
    梅吟雪见李青梨这般有恃无恐,似乎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心中疑窦丛生,蹙着眉头站起来,目光虽没什么温度却也坦荡。
    “我现在就叫人去叫杜干事,如果这事真的有误会,我愿意承担你们兄妹从乡下到县城的费用,并且给你道歉。”
    李青梨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是梅吟雪处理事情还算果断干脆俐落,所以对这人一时还真讨厌不起来,便耐着性子坐在她办公室里等待。
    等待的时间梅吟雪亲自给她倒了茶水,还拿出梅吟雪自己买的青桔子给李青梨吃,李青梨这下就更讨厌不起来人家了,毕竟人家可请她吃水果了呢。
    杜闻声家就住在职工宿舍楼,没等待多长时间就到了办公室,他敲门踏进门的那一刻,突然感受到右侧有一道强烈的不容忽视的目光扫向了他,他下意识就侧过头看去。
    “小梨!你怎么来了!”杜闻声喜悦的心情导致他没注意李青梨眼中的不善,抬脚就向李青梨走去,走了一步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忙收回脚,不好意思地抓了一把后脑勺,对梅吟雪露出的笑不自觉带有几分傻气。
    “梅副厂长,你叫我来有事呀?”说话的同时,眼角却不由自主往旁边的俏丽身影瞥去。
    李青梨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到杜闻声眼前,厉声质问:“杜闻声,我问你,我都写信明确告诉你我们不适合,你为什么还要对别人说我们在谈对象?原本我还觉得你挺不错,原来你竟然是这种人?我看错你了!”
    这一瞬间杜闻声的表情和李青梨之此前的表情同出一辙,都是如遭雷击,呆若木鸡,不敢置信,震惊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小梨,你什么时候给我写了这封信?我们之前还好好的,经常写书信来回,还约好等你来县城我请你看电影,吃猪肘子红烧肉,你还跟我分享你养鸽子的事情……为什么转眼间你却要和我划清界限?”杜闻声还当自己突然被李青梨给甩了,顾不得在副厂长办公室里不合适,两步上前靠近李青梨,双眼紧紧攫住她的,试图透过她的双眼看透她的内心。
    李青梨目光不躲不闪,只是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我们第一回 相亲没几天我就给你写了那封信,再后来我压根就没给你写过信!我确实喜欢吃猪肘子红烧肉,但是我从来就没写信告诉过你,你从哪里变出来的信?”
    杜闻声听李青梨义正词严地说话,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安来,这点不安伴随着李青梨固执却坦荡的目光越来越大,他突然移开与李青梨对视的视线,低着头结巴道:“可能,可能是我误会了……”
    一旁的梅吟雪眼中露出一丝焦急之色,差点就忍不住上前帮他说话了,不过比她速度更快的却是李青梨,她紧追不舍非要杜闻声看着自己,然后道:“杜闻声,你这个态度算什么回事,搞得好像我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你不是说我给你写信了么,信还在不在?”
    杜闻声抬眼,眼尾竟然微微泛着红,他见李青梨眼神催得紧,只好道:“信在家里放着。”
    李青梨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现在就回家拿信去,拿过来跟我的笔迹做对比,真相不就出来了?你也不想有人冒充我来欺骗你的感情吧?”
    欺骗杜闻声的感情,这是李青梨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李青梨态度越真诚急迫,杜闻声的心情就越是荡到谷底,他再次垂下眼睛,点点头,好脾气道:“好,我现在就回去拿。”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李青梨也坐不住了,搓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脑子里头冒出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和问题。
    这一趟傅白来的很快,他拿着一沓信件小跑着来到办公室,气都没喘匀。
    李青梨两步上前抽出一封信打开看,看了一秒就道:“这不是我写的,我写的字压根不是这样!”
    双眼紧紧盯着信一目十行,看到下面一会儿露出牙痛的表情,一会儿又是意外,不解,以及越来越气愤的表情。
    信还没看完,李青梨五指收缩,瞬间将三大页信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咬牙切齿道:“有人居然敢冒充我!”
    这次幸好梅吟雪突然找上自己,不然她还完全被蒙在鼓里,等哪天东窗事发,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可能自己名声都臭了,身上平白无故多了一段感情经历不说,还是最刺激的脚踩两只船的那种!到时候杜闻声说的有理有据,她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没等杜闻声和梅吟雪开口,李青梨再次抽出一封信打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办公桌前,摊开信之,拿了钢笔和纸张就开始奋笔疾书写字,丝毫没有停顿过。
    李青梨很快写完一段话,然后两只手分别拿着原信件以及自己写字的那张纸展示给杜闻声和梅吟雪观看。
    “看清了?这才是我的笔迹。这封信是冒充我的身份写的,实际上和我本人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杜闻声接过两张纸睁大了眼睛来回比对,李青梨刚才写字很是流畅他也看在眼里,最后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这封信真的是假的,这一沓的信全是假的,他付出真心的“李青梨”也是假的!只有他是傻子才是真的!
    梅吟雪见杜闻声肢体僵硬地站在那,也拿信做比对,看了两眼也就懂了。
    现在杜干事和李青梨同志同处一间办公室算是什么,苦主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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