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雅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付杭的言语,不再发一言。
    她现在同付杭的处境是一样的,无法说话也无法真正安慰他什么。她不过是站在了这次事件的边缘罢了,但付杭站在却是离风口不远的位置。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有的人一辈子乐观豁达,最后也难逃病痛;有的人背负一生的重担,却也得不到片刻喘息;有的人活在谎言所编织的网里,原以为自己可以无忧无虑,最后却发现到头来迷雾重重。
    都是生活的把戏,人生的戏子,该怎么过别人无法片刻阻拦。
    有些事情都是因果轮回,怨不得旁人。
    两人就这样在房间里沉默着,都没有想打破这份静谧的意思。
    只是没过多久,安清雅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安清雅抱歉的看了一眼付杭,拿着手机边点了接通边准备起身往门外走。但尚未抵达门口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
    付杭看着安清雅的举动,并不知道和她通电话的人是谁,可他隐约觉得可能与自己有关。他直起身子坐了起来,看着安清雅狐疑的望了自己一眼之后便挂了电话。
    谁?付杭看着安清雅有些惊异的眼神,出声问道。
    郑烨,安清雅如是回答,付杭如果你现在有时间愿意出去一趟吗?
    付杰他,想见见你。
    mdash;mdash;mdash;mdash;
    付杭坐在看守所里,看着眼前这个那人时,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感情。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骨瘦嶙峋,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穿着的那件看守服过于大了,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胡茬好像是很久没有剃过了,看上去沧桑得要命。
    付杭看着眼前这人,一点都无法将他与自己的父亲联系在一起,因为记忆里的父亲是健壮的,身体是有力的,也是温柔的,眼神看人从来不会躲闪,是正直又不缺乏柔情的男人。
    于是就在付杭看到付杰的一瞬间里,便将他在来时路上肚子里打好的草稿提问都都搅碎了,他的手有些想抚摸眼前的人,但看着两人之间隔着的围栏,伸在半空中手蓦地停住了,自己的千言万语到嘴边后,只有一句话。
    爸,你这些年,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付懂事:我不需要你说没事,我需要你好好坦白,好好说话。
    何弱鸡:下下下下下下下下章你就会知道的,亲亲。
    第三十五章
    被付杭唤作爸的男人,闻言抬起了头,却又低了下去,仅仅直视了付杭一秒钟,眼神里是慌乱与不安,好似还带了些自责,沉声答了付杭的话,爸过得,挺好的。
    是吗?付杭将手收了回来,嘴角扯出一抹强笑,声音有些虚,我在你走之后,都有好好学习,也考上了大学,对了,我还演了电视剧,拍了电影,你知道吗?
    爸知道,都看到了,付杰还是低着头,好似提出要见付杭的人并不是他,付杭啊,你有出息了,爸其实挺开心的。
    那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付杭还是望着眼前的男人,付杰始终低着头,付杭望着他发间细碎的银发觉得有些刺眼,你躲了我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知道你活着,你抬抬头看看我,好不好?
    付杰闻言整个身子好似僵了一下,付杭也不再说话,等着他的动作又或者是拒绝。
    付杭知道付杰为什么不愿意抬头看自己,如果是付杭自己坐在看守所里也不会想让自己的孩子见到自己这幅样子。
    付杭知道,在看到付杰的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了,付杰是吸毒了,也真的毒驾了、也实实在在的毁了那么多家庭,要不然他的样子不会这么面黄肌瘦,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不会这么躲闪。
    警局门口外的那些谩骂、示威、所谓的迟到的正义,都是□□裸的真相,即便付杭不愿意也不能不去面对。
    可那又怎么样呢?即使这人做错了再多的错事那也是他的父亲啊,是他印象里永远温柔又善良的爸爸。
    付杭不想为付杰开脱,因为他付杭本就不是圣人,他深知付杰错了就是错了,但是他还是心痛。
    他看着面前这个畏畏缩缩的男人,不敢正视旁人始终低着头的男人,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他现在如果出去,跟那些群众说自己父亲曾经是个好人,曾经是一个走路都害怕踩死蚂蚁的人,会有人信吗?
    就连付杭自己现在都不信了,这么些年付杰却是是变了,变得陌生,变得苍老。但在他看付杭的眼睛里,付杭也看到了父亲的一丝悔过,虽然是那么微乎其微。
    爸,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付杭又轻声问了一遍,像是恳求。
    直到过了半晌,付杰才算是有了动静,将头抬了起来,声音哽咽着,杭杭,爸爸对不住你。
    付杭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苍老得有些不符合年纪的面容,笑着回道,没事的,我现在挺好的。有孩子,也有事业,但是笨笨可能不能见你了,他不能来这。
    爸知道,现在外面都骂得挺难看的,付杰笑着,头又渐渐低了下去,但说真的,爸不后悔,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帮何家做事这么些年,虽然落得这个下场,我也无所谓了,心甘情愿吧。
    付杭不说话,他没什么好说的。
    最迟今年冬天,付杰的宣判就会下来,单抛开车祸不谈,仅仅是吸毒、贩毒都会让他讨不了好。
    付杭劝慰不了他回头,也不能为那些死去的人说些什么,他无力责骂自己的父亲,甚至连一句你怎么可以不后悔都说不出来,因为看到了付杰眼中的那份坚毅与那份决然。
    我是十几岁的时候去的何家,那时候在何家做杂工,什么都做,付杰淡淡的说着,那时候何家刚把事业做出来,挺不容易的,何家老爷子对我有恩,我就一直在何家做事没想过走。
    直到何老爷子把英芝嫁给郑家之后hellip;hellip;付杰说道这里,好像是有点情动,英芝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她总是笑着对谁都很和善,可她还是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的。我虽然帮何家做事,但是我恨何老爷子,恨透了何家,为什么把英芝嫁给那种人。
    我从来不指望英芝能看上我,但是也没想过她会被强嫁给一个跟自己父亲一样大的男人。
    她出嫁那天,我送她,当时从何家开车出去的时候我就想,能不能带着她私奔,能私奔就好了hellip;hellip;如果当时能私奔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付杰有些惆怅,我后来撞车、肇事逃逸、吸毒,我知道何家要报复郑家,我不过是个棋子,我也知道你想见我是为了什么的,何家和郑家的事情斗了这么些年,也有个结果了,所有全部都是从何英芝嫁给郑华辉开始的。
    至于十几年前的车祸上,本来应该上车的是何耀华,车上刹车动了手脚,我替他死了,而逆行、撞翻公交都是为了社会舆论。至于现在的事情,我想我不用多说,你也应该明白,况且我现在在这里,被人看着也不能多告诉你什么。郑家在这次之后可能就是笼中困兽了,何杰笑得有些轻蔑,手上的手铐晃得叮当响,末了他又抬起头看着付杭,只是苦了你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脱下水。
    付杭没说话,沉默了半晌蓦地出声问道,英芝姑姑,知道你喜欢她吗?
    付杰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之后声音中带着哭腔,应该是hellip;hellip;知道吧,那时候她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是笑的。
    付杭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
    不过是一人为另一人心甘情愿的苦情戏码,倘若在电视剧里看着都是好笑的,因为付杰委实太过可悲了些。
    但现如今付杭是笑不出来的,因为这个故事实在是太苦了,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去问付杰,那他当初又为什么娶了自己的母亲,又会什么会生下自己。
    既然只不过是棋子而已,又如何选择那些,至于何渠晟与自己会不会也在何家扮演这样的角色付杭不敢多想。
    二十多年的起源到十几年前的车祸,再到现在付杰的最终入网,付杭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留给他的好像只有慨叹。
    但何家与郑家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如果想弄清楚的话调查不难,如果李衾能够这么轻易查到的话,那警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消息,付杰到底是为谁办事也不应该由一句他恨何家和郑家而被掩盖。
    付杭想不出来,付杰虽然看上去服务于何家,但是他对何家的恨意付杭不觉得那是假的,因为倘若何老爷子不曾将何英芝嫁给郑老爷子的话,这些破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现在付杰一自首遭殃的好像只有郑家,现在郑家虽然是郑烨管理着,但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现如今郑家不过是苟延残喘。
    但付杭隐约觉得付杰不可能有这么简单,如果他真的想要为了何英芝的死去报复郑家那又怎么可能放过何家?付杭越想越迷糊,到现在感觉自己还是属于一种置身事外的概念,摸不清在前面等的会是什么。
    只是在付杰离去的时候,付杭觉得他对自己说得那句话有些耐人寻味,付杰说:你也要小心一点,之后事件的中心还没有停啊。
    付杭那时被他说得一愣,不知道是听懂了付杰那话外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
    但他好像没有领悟到什么具体的东西,他不明白这次自己出来见过付杰之后又能如何,十几年前的事情好像李衾已经帮自己打听得清楚了,甚至比警方调查的都要清楚些。他这一趟除了知道付杰自首是为了何英芝报复郑家之外好像没有别的收获。
    付杭无法,脑袋里思考着总是杂乱的,只是他在离开之前还是对看守所的人员塞了些钱,说了句话。
    付杭说,我父亲有贫血症,麻烦你们多多照看他一点。
    钱我收了,看守的人笑得欢喜,但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那人根本没有贫血症。来我们看守之后所例行体检的各项体征都是正常的,你走吧。
    付杭被那人的话说得有点懵了,拉住了看守人,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你们体检到位吗?
    我说这位大明星,我们体检如果不到位,什么传染病人被关进来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看守所还看不看守了?你拜托的事情我会做的,这个你放心。看守白了眼付杭后拿着钱,自顾自的走了,留下付杭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那他的贫血症又怎么可能会是遗传呢?这不正常啊,是哪里的血测出问题了还是其他的?老太太与付杭相处这么些年,如果老太太有贫血症付杭不会看不出来,但现在别人告诉他付杰的体检报告显示血红蛋白正常,这又怎么可能。
    那自己的遗传性贫血又会是哪里来的?遗传的又是谁的?自己不过是发病了,但潜在性贫血症就算是通过血检都应该可以看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付杭脑子里想着问题,不明不白的想前走着,他来时是安清雅待自己来的,但之后她似乎就回去了,付杭无法只好把随身的口罩戴上,低着头准备混出人群。
    但付杭大抵不知道,在他踏进看所守的前一秒钟就已经有人跟媒体们发过了消息,现在已经有大批的群众以及记者守在看所守门口,等待着付杭出来的那一刻。
    于是就在付杭出看守所的那一瞬间里,他便被人群团团围住,一个个话筒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他面前,闪光灯对着他不停地拍。
    付杭先生,请问你对你父亲的罪行有什么看法吗?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相关的家属说明吗?
    有人怀疑这是你自己的深度炒作请问你对此事件怎么看?
    hellip;hellip;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人群声也太过嘈杂,付杭还在云里雾里的状态下,不知道是谁喊了句打!有些不理智的群众就几乎在同一时刻冲了上来,往付杭身上轮了几个拳头。
    狗娘养的,你爸不是好东西,你肯定也就这样!
    你还我儿子,我儿子走的时候才刚20岁!
    你还有脸出来,还去看守所!谁给你的脸?你也不会自己看看!你父亲害死了多少人。
    付杭没说话,准确的说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被人打得胸口有些发闷。
    但他不能倒下去,如果倒下去了就是被人用脚踹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群记者都几乎自动散开,他们没理由要帮着劝架,舆论煽风点火的就是他们,更多的关注度岂不是更好。
    付杭看着眼前的这些群众以及记者莫名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讽刺他们也讽刺自己。李衾的话不是毫无根据,自己本就应该信的,现在这样到底算个什么事啊?
    付杭的膝盖被人用棍棒打了,一瞬间的剧烈疼痛然他自己瞬间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这家伙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打死他算了!给他老子看看,自己儿子死了是个什么滋味。
    hellip;hellip;
    人群的谩骂声此起彼伏着,付杭蓦地想就这样倒下去也不错,起码自己没有挣扎了或许人群就会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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