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然心中千般不愿万般不肯。
    然而面对太子直白的威胁以及手中烫手的赐婚圣旨,他最终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踏上了回乡的路。
    出发的前一天,他在南侯府待到了半夜。
    因为南歌离和南风给苏沅和林初初准备了太多东西,装车都整整装了半日,最后还捎带上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南榆林。
    南榆林虽是占了一声小舅舅的便宜,但到底只是个孩子,一点儿也没有身为长辈的气度,死活要跟着林修然一起去。
    他年岁渐长,又跟着他爹爹练了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病歪歪的小团子了。
    再加上林修然自来办事沉稳有数,南歌离和南风也很放心,索性就把南榆林扔给了他,让他一起带着去寻苏沅。
    小舅舅欢喜得闹腾到天明都不肯睡觉,第二天出发时,是被林修然用毯子包了抱上的马车。
    南歌离和南风送着林修然出了城,夫妻二人慢慢折返时,不知怎地就说起了林初初。
    满打满算,南家和林家,总共就得了这么个软乎乎的小丫头,身为外公外婆,南歌离和南风自然都是把小姑娘疼到了心坎上的。
    跟迷迷糊糊不久前才回过味儿来的林修然不同,太子和皇上对林初初是什么态度,他们夫妇心里也早就有了数。
    毕竟太子殿下马上就二十了,却至今不曾定下亲事,不管朝中大臣如何提议,皇上也没流露出半点要赐婚的意思。
    甚至太子的东宫中至今都没有一个多余的女子,洁身自好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想从这种种迹象,以及太子殿下对林初初的偏疼中看出端倪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是想到林初初不受束缚的性子,南歌离就止不住地发愁。
    她说:“皇上没直接赐婚,反而是先让修然回去跟沅沅和明晰通气,说来也是给足了他们夫妇面子,只是……”
    “只是我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林初初自小就跟别人家的小姑娘不一样,她不是被养在内宅深处的娇花,更像是一只被放飞在天际的小鹰。
    这样的姑娘,来日若是真的被圈在了深宫之中,对她而言真的是好的吗?
    南风听出她话中的忧意,默了片刻安抚道:“不管是沅沅还是明晰,又或者是初初,他们都是心中有沟壑的人,咱们与其在这里平白忧心,不如相信初初自己的选择。”
    “沅沅是那样耀眼的孩子,初初是她的女儿,来日一定不会差的。”
    南歌离心不在焉地发出一声苦笑,轻轻地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南风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低声说:“咱家的初初,不管是在外做谁家的当家夫人,又或是入了深宫当一国之母,她都一定会过得很好。”
    “但凡初初自己不愿,咱们举家上下一起去求皇上,一定还有别的出路的。”
    除此外,南歌离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是靠在南风的肩头无声叹气。
    几日前刚刚回到林家村的林初初并不知道自己即将经历什么。
    林传读六十整寿,不光是林家的喜事儿,这也是备受林家村村民关注的热闹事儿。
    毕竟在林家村的村民口中,林明晰可是百年难遇的文曲星,也是让整个林家村上下自豪的人物。
    这样的大人物少年时是风头无两的状元郎,青年时是朝廷的大官,如今哪怕是辞官归了故里,如今的县太爷见了也得恭恭敬敬地躬身问好,从根本上论,就是与旁人不同的。
    而且林明晰还有一个不比他逊色的探花郎儿子。
    老子风光儿体面。
    这样的人家说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也不为过,甭管是什么大小事儿,闻讯上赶着来庆贺的人多不胜数,还没等到正日子,林家就聚满了不少人。
    原本跟林明晰算得上是血亲的林家人,早在多年前就吃够了来自林明晰和苏沅的苦头,再加上林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先后离世,再没了能捆在林明晰身上的道义,倒是不敢上前亲近。
    哪怕是寻常村民,都远比这些人好上许多。
    苏沅和林慧娘张罗着把来庆贺的村民招待好,林初初也没闲着。
    不是帮着林明晰写请帖,就是背上自己的小背篓跟着去县城里赶集采买东西。
    她年纪不大,但说话办事儿都极其利落,再加上有一张抹了蜜似的会说话的嘴,没几日就哄得村里人赞不绝口,甚至还有人隐晦地问起了林初初的亲事。
    苏沅对此很是意外。
    毕竟在她眼中林初初只是个小娃娃,这么小的娃娃,谈什么亲事?
    把她早些嫁出去祸害别人家么?
    苏沅对此敬谢不敏,林明晰听人说起也是一脸不虞。
    可挡不住问的人多,说完了林初初,还有人说还没到的林修然。
    妹妹是个似天仙般的妙人儿,当了探花郎的哥哥岂不是更好?
    林明晰当初就是在村子里娶的亲,林修然又有何不可的?
    头发花白了大半的林三婶儿一边择捡着手里的小菜,一边苦口婆心地说:“苏沅啊,儿女婚事这事儿你真的要听老人的劝,不能往后拖太久。”
    “这老辈人儿都说了,成家立业,成家当在前,就算是你家初丫头不着急,但你家修然比我家小孙子还小两岁,可我家小孙子去年就成亲了,孙媳妇儿肚子里的娃马上也要生了,你可不能让你家修然太落后了。”
    旁边坐着帮忙的林嫂子也不住点头,说:“是这么个理儿。”
    “这男人啊,还是得成家以后才能把心思定下来,哪儿能一直单着?你和林明晰都长时间不在家,林修然一个大男人自己过怎么能行?这衣裳破了没人缝补,饿了回家也没口热乎吃的,长此以往可不是办法,还是得先帮他把亲事定了才是正道理。”
    苏沅和林明晰返乡,也不曾刻意跟村里人说起在京中是何景象。
    以至于不少村民都觉得,哪怕是当了大官,家里的大小活儿也需自己操持。
    再一听林修然自己一个人被留在了盛京,一提起更是话声不断。
    听人说得多了,恍惚间苏沅甚至有种自己仿佛苛待了林修然的错觉。
    她被三婶儿和林嫂子一左一右地围着念叨,耳边没清净过,正想找借口起身时,就看到林初初骑着一匹小马冲到了门口,在她的头顶还飞着一只盘旋不下的矫健白鹰,脸上的笑张扬又肆意。
    她说:“爹!娘!”
    “大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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