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难得的外出用餐不欢而散,当地菜虽美味,到最终也没被初雪吃下多少,原因无他,发生了一些不得不暂停这些的事情。
    那双被呵护修整到了极致的小手,握着他的,放在他日夜为之痴迷的地方,这般景色,耳边回荡的殷切泣意,足以消磨方才因隐约被侵入地盘而升起的不悦。
    也顾不上别的了,瞧着她小脸煞白,咬着下唇的模样,裴英仅有的理智全被调度出来处理这突发事件,到平息之时,已经是月挂当空,撒泼辱骂又不停抱怨到疲累不堪的女孩沉沉睡去,躺在他臂弯,眼睫像丝线般粗细的小针,轻轻抖动着,呼吸平缓,双手扣在一起,侧躺时长发掩住半边脸颊,原先这里布满了干涸的泪迹,他的Yuki一向不懂得隐藏人类脆弱的本能,累了疼了情绪翻涌时,这里——此时被轻薄眼皮和深色长睫掩盖着的——就会一颗一颗争先恐后冒出展现着主人纷乱内心的液体。
    可现在的裴英是喜悦的,他虔诚的神之造物,蜕变去稚嫩的外壳,自慌乱又有准备的这一日开始,进行到了最为熟美的部分,像丰沛多汁的,每一片每一朵,她渐渐盛放,花苞开启,嫩芽抽长,瓣边翻卷波浪,散漫着乳白色的光。
    只不过,假如这一束光,可以再专注一些就好了,如若不然,是否可以‘有花堪折直须折’呢?
    ·
    距离初雪的生日还有一个星期整。
    按照以往的经验以及对她性格的揣摩,实际上已经可以开始接受她喋喋不休的催促和要求了,可这一次,诡异的平静氛围,着实让怀揣着心思的少年不解。
    周一的早自习,一般都是补作业专用,这一天她会比平时早到十来分钟,放下书包就开始往隔壁已经等候多时的人讨要周末作业,要不是字迹不对,她都不愿意自己抄写。有时候她赶不上吃早餐,尽职尽责的同桌就会在她埋头苦写的时候,要么递上一块薄饼,要么送来一盒已经插好吸管的豆奶,匆匆吸一口又接着完成大业。
    但是今天没有。
    姚霜城等到快打铃了才等来背着一边书包肩带的初雪,有气无力地,神色恹恹,把书包往桌上一甩,坐下来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想试试她额头温度,被已经不想说话的女孩撞得歪了一下。
    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侧脸想靠着他胸口,却被校服拉链硌得有些不舒服,她直接摸索着拉链头扯了下来,拉到了小腹的位置才觉满意。
    “阿雪,”少年的嗓音晦涩沙哑,“困了吗?还是……”
    初雪没搭理他,眼睛依旧闭着,顺着熟悉的记忆,双手拉开校服外套,剥离到肩头两边,又把脸贴了上去,虽然坐着自己的椅子,可双腿早已合拢放在了最让她感觉舒服的位置。
    埋在他怀里,说话模糊不清:“我好难受,让我趴一会儿。”
    姚霜城还是碰了下她额头,微微发烫,倒是还在正常范围内,脸肉软软的,也有点烫,怀里的人立刻像驱赶什么一样,拍开他的手,嘟囔道:“别碰,痒痒的。”
    “你怎么了?”他很听话地停了下来。
    “肚子疼、腰疼、哪哪都疼!”初雪气呼呼的,仍不能很好接受她身上的变化。
    “这么严重?”姚霜城皱起了眉,“去看过了吗?”
    “啊、对了!”她突然抬起头,脑袋磕到了他的下巴,疼得倒吸一口气,埋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人温柔缓解她的不适,温热的手掌贴在头顶,痛感逐渐减弱,她又安分了下来,蹭蹭少年的脖颈,“我来例假了。”
    “欸?”一直是沉稳形象的姚霜城难得乱了阵脚,被这突发的信息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第一反应是,“居然才来吗?”
    “什么呀,我哪里知道啊,而且以前生理课上过的,我这也是正常年纪啊!”
    “我以为你根本没认真听那次生理课。”
    毕竟一个在他腿上从头睡到尾的人,要他如何相信确实听进去了只言片语,台上幻灯片放着的是男女生理构造,台下隐匿于课桌间的初雪,睡得雷打不动,热气全扑到了他腰间,当时是夏季,薄棉布料根本挡不住阵阵热意的笼罩而来,涎液洇湿了衣摆下缘,一团团深色的,十分扎眼。
    他格外喜爱描画少女的五官,这艳丽且小巧的存在紧贴着他,自上而下轻而易举就能看到最鲜美的景致,是无数辞藻都不能形容的,神祗一般,在他狭窄的胸腔里行走,不分昼夜,他用上位者的姿态观察能够轻松左右他心神的匍匐在他腿上的人儿。
    直到那节叁年只上一次的课程早已结束许久,多媒体教室里大家走得差不多了,初雪才悠然醒转,满足地打了个哈欠,毫不在意地随口问他都讲了些什么,他没回答,指尖勾过少女展开的细弯眉,无限光粒凝聚在她眼底,汇集一切生动的色彩,脸蛋轮廓像猫似的,她努努鼻子,又眨了眨眼。
    那是第一次,他把两性间的博弈和异样带到初雪面前。
    靡丽秀致的少年俯下身,一手轻轻将因动作而垂下的鬓边发梢拨到耳后,以这种略微女气的举止,接近她,蜻蜓点水般,碰触她的双唇。
    她没有抗拒,没有恼怒,没有厌恶。
    却也没有羞涩,没有赦然,没有悸动。
    一如他所设想的,她不懂这些,她不知道这并不是可以随意做出的,亦或者无负担地接受的,一个不明不白的吻。
    初雪只是又眨眨眼,手指抚着自己刚被吻过的位置,她印象中这种行为并不陌生,虽然有些突然,但是居然也并不讨厌,但骄傲的本性促使着她,好似要争锋般地,搂着他的脖子,将他从那副高高在上的透着悲意与无可奈何的姿态骤然拉下,不服输地又亲了回去。
    她比较焦躁,没有什么游刃有余的心情,不满足于浅层的交际,直直地闯入薄荷沁凉却又湿热的口腔,毫无章法,随心所欲,一如既往。她的回应不像是回应,更像是宣示什么不甘于人下的意志,可笑的,捉摸不透的,趁姚霜城怔愣之时,倒真是占据了不少上风。
    满意地分开彼此,她洋洋自得,眼角透出骄色,唇缘沾满了莹亮的使他心绪躁乱的他们的唾液,他没办法不去注意这些,他们这么接近,做了这么亲密的接触,可他感知不到一丝一点,哪怕一颗星光一样的微弱爱意。
    一厢情愿的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不过是站在这个离她足够近的位置,一点优势就能让他凭借着去进行下去,注视她,感知她,将柔软又刺手的拥在怀里,卑劣低等的目光离不开她。
    可是又能如何,这个柠檬香气的吻依旧足够摄人心魄。
    那天傍晚姚霜城对这个不谙世事的心尖之人说了句话。
    “假如你可以喜欢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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