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让我入京为官,就是想让我成为人质,黑炎军世代忠于傅家,他拿住了我,也就等于掌控了黑炎军。”
    沈蜜颔首。基本全部明白了过来,她握着傅昀州的指尖捏了捏,问道:“你跟他们有仇,那张淮呢?”
    “张淮的父亲当时是青州通判,负责那一带战场的粮草补给,因为无意间听到了刺史汪明和秉笔太监刘宁的暗中谈话,知道了事情经过,被汪宁当即杀人灭口,还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抄家流放。张淮笃定父亲无罪,自然想为父亲报仇,杀了汪明。”
    “所以,你才会想到与他合作,一起复仇。”
    “是。”傅昀州认真颔首。
    沈蜜点头,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两人相视而望,寂然无言。
    沈蜜的眼中闪着些心疼。
    半晌后,她再次发问:“可是,你当时为何会选张淮合作,他那时只是个籍籍无名的秀才。你又如何能笃定他将来必定能考上进士,入朝为官,一路位极人臣,入阁拜相,给你提供助力?”
    真相只有一个。
    是沈蜜老早就在心中隐隐猜到,但又不能确定的。
    一个玄而又玄的念头。
    上辈子,燕歌放入玄冰棺椁的手钏,或许就是关键。
    傅昀州瞧着满脸认真的沈蜜,眸光明明灭灭,闪烁着游移不定的光芒。
    他很想告诉她真相,哪怕这件事太玄太荒唐,会让人不能相信。
    可他又害怕,害怕自己说出了真相后,沈蜜会因为上辈子的事情记恨他。
    毕竟是他没有守护好她。
    可他应该对她坦诚的。
    他不能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欺瞒的。
    就在傅昀州犹豫不决时,沈蜜突兀地开口了:“傅昀州,我最近老做梦。”
    傅昀州的眉梢一动。
    沈蜜继续缓缓说着:“我老梦到上辈子的事情,不过,那不是我的事情,而是你的事情。”
    她执起傅昀州早已颤抖的手,一字一句认真说着。
    “所以,我原谅你了,我早就不恨你了。”
    原来她竟也是……
    原来她一早就知道了!
    原来她已经原谅他了!!
    那一刻的震惊与悸动是无以复加的,傅昀州满是怔然地瞧着眼前挽唇轻笑的女子。
    一瞬间,感觉那颗心像是被光和热装得满满溢溢。
    仿佛有一只手,拉着他从黑暗和混沌中挣脱出来,拉着他走出难以喘息的深渊之境。
    他激动得难以言喻,浑身像是麻木了一般,没有办法动弹。
    对面的娇美人儿瞧着他,嫣然笑着,她的笑容美得动人心魄。
    笑着笑着,那透亮乌黑的瞳仁中滑下一颗泪来。
    她弯了弯唇瓣,说道:“傅昀州,你刚才说的那些,我梦里就知道了。”
    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眼眶,肆无忌惮地往下流。
    傅昀州瞧着她流下眼泪。
    不受控制地,肆无忌惮地去吻她的泪珠。
    “蜜儿,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暗室里,傅昀州哑着嗓子一边又一边的喊她的名字,他紧紧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上辈子的点点滴滴顷刻间全部涌现在眼前。
    沈蜜流着泪,疯狂地回应他,两人相拥缠绵,久久不离。
    这辈子。
    他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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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81章 携手
    傅昀州眼底流淌着温情。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三月后, 朝堂。
    李封穿着明黄色龙袍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底下的群臣,用很是亲切的嗓音道:“诸位爱卿,近日朝野和各地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傅昀州身着二品绯色圆领官袍, 带着六粱冠, 挺拓峻拔, 风姿绰约,他迈步上前, 抱着躬身,朗朗道:“陛下, 德、永、青三州侵地案, 臣手下的调查司最近有了新的进展,这是从德州传过来奏报,请陛下过目。”
    说着, 傅昀州双手捧着文牒交付到李封手中。
    李封坐在龙椅上,开始慢慢翻看起来,只是他越看, 脸色就又越沉。
    最后,勃然大怒。
    他将证词扔在地上, 盯着站在前排的邕王李茂,怒气冲冲道:“邕王,此事全系邕王所为?”
    说话间,他的瞳孔瞪地大大的, 显然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李茂一惊, 赶紧从人群中走出来, 连声辩解:“父皇, 儿臣什么都没做, 儿臣不知啊!”
    傅昀州不紧不慢道:“此份文书,将所有罪证指向盛京东市的明月楼,而邕王殿下,便是那明月楼背后的操手。”
    闻言,邕王神色阴沉,朝着傅昀州怒吼道:“胡说,你血口喷人,本王根本不知道什么明月楼!”
    傅昀州并不理会他,犹自说着证词:“此楼虽明面上是一所酒楼,但实际背地里,是各地官员在京城的情报组织,这家酒楼同三州所有涉案官员都有过消息互通,以及利益往来。而这明月楼明面上的东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刘姓商人,但背后之人,实则是邕王殿下,李茂。”
    傅昀州话锋一转,寒眸望向李茂,拔高了嗓音说道:“邕王殿下,你与地方官员串联互通,搜刮民脂民膏,此举无异于结党营私。如今证词凿凿,可还有什么话说!”
    李茂咬着口不认:“傅昀州,你这是蓄意构陷本王!”
    李封做出痛心的模样,叹息道:“皇儿,朕方才已经看过那份详细证词,铁证如山,你还不认罪吗?”
    李茂跪在地上,哀求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一心为国,何曾知道什么明月楼,什么侵地案,这都是他傅昀州一手编造,想置儿臣于此地啊,此人狼子野心,私心昭昭,他就是想报复咱们李家啊!父皇!”
    李茂一番话,是企图用言语激起李封对傅昀州的疑心。
    心思深沉,杀人诛心。
    李封听了他的话,确实愣了一愣。
    半晌后,决定先将事情放一放,暂时息事宁人。“这样吧,先让大理寺和御史台核查此……”
    “陛下,臣有言要谏,臣想为天下苍生进言。”
    突然,清清朗朗一声话音落在大殿上,众人循声看去。
    一人面若冠玉,身姿凛然,着绯色鹭鸶公服,带黑色双翅乌纱帽,满身清然绰绰,稽首大拜在堂上。
    是新科状元张淮,如今的吏部侍郎,兼文华殿大学士,皇帝身边新进的红人。
    李封殿试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十分欣赏他的才华,常常约着他单独会谈。
    “你说。”
    李封大手一挥,示意他说下去。
    张淮跪在殿中,清朗之音如玉石山鸣。
    “陛下,臣出身陋室,非钟鸣鼎食清贵之家,故比在朝诸位大臣,要更清楚,底层百姓的民生之艰,田地对农民而言,就是立身之本,官员乡绅侵吞私田,满足一己私利,罔顾法纪,互相勾结,中饱私囊,让那些本就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农民,一夕之间变成了一文不值的苦力,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流民遍野,卖儿鬻女,饿殍遍地,这些场面,想必陛下未曾见过,可臣从前在乡里,却是亲眼所见!”
    “陛下,您宽厚博爱,仁德之名在外,把臣子当成事自己的孩子一般优之待之,可子不教,父之过。您的孩子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犯了错,百姓不解其中意,又会如何作想?”
    “若是此事您不当机立断,加以严惩,激起三州民怨沸腾,或许就在一夕之间。各地贪官为非作歹,将您这位君父的仁义之名抹黑。难道陛下想让自己的一世英明毁在这些人的手中吗?”
    “且陛下您再好好想想,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各地官员尚且会对您造成如此大的影响,那就更别提您的亲生儿子了。”
    李封听着张淮的话,脸色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最后变得铁青,他握在龙椅扶把上的手也颤抖的厉害。
    看起来是压抑到了极点。雷霆之怒,或许就会发生在下一瞬。
    李封豁然而起,走下龙椅,淬了火的眸子盯住了邕王,狠狠的一甩袖子,指住了他。
    “逆子!你是何居心?你这是要害朕啊!”
    李茂冷汗都滴下来了,李封素来以仁德著称,十多年来,朝堂上都没有发过光火。
    他捉着一丝侥幸,继续辩解道:“父皇,他二人说的冠冕堂皇,可证据呢?没有证据,就想治我一个堂堂亲王的罪吗!那岂不是更加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李茂的话落下,场面又一次静止了下来。
    傅昀州却在这一刻朗朗出声:“人证物证皆在,陛下可要通传?”
    李封一愣,而后立时道:“传上来。”
    他的胸口以为极度的愤怒起伏不定,他长呼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踱步坐回龙椅上,等着人证上堂。
    没一会儿,钱通便拿着这些年替明月楼和各地官员联络的密信,上了殿堂。
    他跪拜下去,扬声道:“参见陛下,草民曾是陛下亲点的德州皇商钱通,这些年财迷心窍,以至智昏,一直在替盛京的明月楼做事,借做生意的便利帮德州一带的官员互通往来。”
    他将数叠密信高举过头顶,跪伏于地,“这些,都是草民传递过的互通信件。”
    他早早留着这一后手,其实就是怕哪天事情败露,被那些人反咬一口,当成替死鬼,绝境求生时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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