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盏星没有发现穆烺多变的内心戏,他正饶有兴趣地逛着铺子。
    今夜这般热闹,不只有卖冰灯的商人,其他商人瞅准商机也出来摆摊了。
    徐盏星走到一处小摊前,见是胭脂铺便直接往前走,却听女摊主吆喝道:这位公子别走呀,给你家娘子买个胭脂吧。
    娘子?他日后只会有个相公,肚子里还正揣着五个娃。徐盏星在心里调笑一番,余光看到铺子里不只有胭脂,还有荷包、珠钗等物件。
    徐盏星停下来,拿起一个月白色的荷包。
    虽没有第二个寒心还洛含章,但荷包还是可以还的。
    他将做工精致的荷包拿在手中,摩挲着上面的刺绣纹路。月白色,倒是很衬洛含章。
    公子真有眼光。这荷包上绣着的是莲花并蒂,公子给了您夫人,生活定会和顺美满。
    一旁的穆烺彻底黑了脸,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锁定说的天花烂坠的女子:乱说什么,是什么人都能配上我家星哥的吗?
    女摊主被穆烺满脸杀气吓得闭嘴,只绞着手偷看徐盏星。
    徐盏星好笑地回头瞥了一眼穆烺,穆烺忙抿着唇努力睁圆眼睛,看着他以示无辜。
    徐盏星把荷包放回摊子上,离开:谢了。
    这荷包虽精致,却比不得他腰间的荷包贵重,确实配不上洛含章。
    两人又往前走,穆烺突然出声道:尊上等一下。
    徐盏星回头看,路上行人熙来攘往,徐盏星已看不到穆烺的身影。徐盏星便走到一边的灰树旁,倚靠着灰树看着眼前的灯火阑珊。
    这是他在星际从未看到过的景色。
    徐盏星的视线落在前面摊贩挂着的一盏明月灯笼上,专情看着。灯火如豆,那一点火光仿似跃到了他的心上,轻轻跳动着,一点也不灼热,温暖得很。
    好像自己也跟着沾了点烟火气。
    直到一盏灯笼遮在自己眼前,唤回徐盏星的思绪。
    徐盏星定睛一看,穆烺正举着一盏雕刻分外精致、光芒华美的奔月灯。见徐盏星伸手接过去,穆烺便说:我买了两盏灯笼,应应景。
    徐盏星看了一眼徐盏星另一只手,果然还提着一盏星星模样的灯笼。徐盏星挑眉,晃了晃手中的奔月冰灯:你确定这个给我?
    穆烺难得有些孩子气,他侧开身子,双手捧住星灯抱在怀里:这个星星,是我的,尊上也不能同我抢。
    徐盏星:不和你抢。
    穆烺笑开了。
    往日阴郁苍白的俊美青年蓦然一笑,比这无数灯盏还要好看。
    两人继续往前走,人越来越少,热闹渐消,灯火也暗了下来。今夜月光暗淡,只有两人手中的冰灯是最亮的,互相映照。
    穆烺,徐盏星看着前方的黑暗,平静地问,你是怎么来到留仙境的?
    穆烺攥着冰灯的手一紧,简洁说道:我本生活在人界一个小山庄里,后来山庄被毁,我一个人逃了出来,遇到了来人界历练的仙士,他见我有修炼天赋,便带我回留仙境,成了道缘仙人的半个徒弟。
    徐盏星眉头微动,暗道穆烺这经历竟和《仙魔两道狂情追爱》的苏泠差不多。可是这个世界不是没有苏泠吗?
    从我初见你算起,你离开留仙境至少三年了吧。
    嗯。穆烺不知徐盏星说这句话何意,只能乖乖回答,尽量少说话。
    想回去了吗?徐盏星语气平静,便回去吧,我不罚你。
    尊上您说什么?
    星星冰灯里的火光摇曳了一下。
    徐盏星停下脚步,面朝穆烺。灯光终究微弱,穆烺的面容不太清晰,那双眼睛却亮得很。
    你带我去留仙境救治,这卧底万妖殿一事,我便不罚你了。徐盏星平静地重复。
    我不是说这个!穆烺声音大了一些,在这静谧漆黑的环境里很扎耳。
    穆烺深吸了几口气,胸膛起伏间放平了声调:尊上,我不走。
    寒风吹来,吹熄了两人手中的冰灯。满目黑暗里,只有穆烺眼中的光还刻在徐盏星心里。
    别让我走,求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说的了,小天使们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第20章 地动
    青年的眼神虔诚又可怜,徐盏星内心却没有半分波动。他低头看着手里漂亮的冰灯,轻声疑问: 你在万妖殿还有什么想要的呢?
    穆烺心里一冷。
    尊上,我从未背叛过万妖殿。信我
    那你没背叛过我吗?徐盏星冷笑。
    无极峰之战那天,你到底在哪里?
    徐盏星语气轻缓,穆烺却倒吸一口气。
    徐盏星看穆烺的反应,幽幽多说一句:洛含章刺我那一剑,是不是你的手笔?
    穆烺险些拿不住冰灯,冰做的星星狠狠晃了一下。
    你,你
    我怎么知道的?
    看穆烺的反应,徐盏星哪里还不知道呢。
    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你在诈我。穆烺唇角紧抿,眉间蹙起阴鹜的沟壑。
    徐盏星冷笑:谁知道一诈就原形毕露了呢。说吧,那天是怎么回事。
    穆烺垂下眼睛,唇瓣紧抿着。
    不说?好啊,那便不说吧,反正已经两清了。徐盏星将华美漂亮的奔月冰灯摔到穆烺身上,转身便走。
    穆烺倏地握住徐盏星的手腕,他攥得极用力,徐盏星是修士之体,手腕上不见红痕,但是穆烺的手却像筛子一样打颤,连带着徐盏星的手腕也微微颤抖。
    他低着头,下唇被牙齿咬得出血,双眼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浑浊漩涡,整个人的气息在黑暗之中仍无法忽视,似乎比这黑夜有更加浓稠的黑暗。
    他的心满满跳动着,紧缩着。仿佛有黑气通过血液潜入心脏,而后又从心脏传入躯体。而那被他关在心里的野兽,正嘶吼着咆哮着要挣脱禁锢,扑向眼前不愿回头看他的人儿,将其吞吃入腹,血肉相融。
    野兽脖颈间脆弱的锁链,快要断了。
    别走穆烺哀求。
    别走,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呵。徐盏星嗤笑。他参商一挥,敲在穆烺手腕处的麻骨上。
    穆烺手腕一麻,控制不住地松开对徐盏星的钳制。
    穆烺双眼漆黑如夜。
    野兽的锁链,断了。
    地动山摇。
    仿似自己心中的囚牢倒塌。
    徐盏星脚下用力,稳住身形,这才没有因突然的地动失去平衡。
    街上的人却没他那么厉害,全都撞倒在地,漂亮的冰灯随之破碎,尖锐的、肮脏的冰锥刺进了皮肤,人们一阵哀嚎。
    这是怎么回事?徐盏星心中不解。
    流光城身为冰之城,又处于平原腹地,只城外往北十里处有座雪山,百年来从未出现过地震灾害。今夜怎么来得毫无预兆?
    难道不是天灾,是人为?
    可是谁又有这个能力?
    电光石火间,徐盏星想起一人。
    可现在那混蛋远在天魔宫,只能秋后算账,如今最要紧的是拯救流光城。
    徐盏星想到了腾蛇老祖的洞府。他正欲提气奔回城主府,余光看见穆烺仍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大难关头,走什么神?
    徐盏星踹了穆烺一脚,倒是把穆烺踹醒了。
    穆烺这才知地动山摇不是自己心神动荡,而是真的发生了地动。
    尊上?
    这里已和你没有关系,滚吧。说罢,徐盏星便飞身离开。
    穆烺嘴角一动,追了上去。
    徐盏星落到城主府内那处冰雕假山前。
    当日的洞口已被掩埋,假山也在这场地动中濒临倒塌。
    徐盏星并未着急进去,而是在等冯岐。
    早在刚才提起飞来时,他便以灵传讯唤冯岐过来。果然,冯岐马上赶来了。
    尊上!冯岐一脸惊慌,想必也是慌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地动。
    徐盏星旁的话一个字没说,直接开口吩咐道:马上调配所有妖兵,尽快疏散城中百姓,离开流光城,不要往北去,往南跑,越远越好,待在平原地带!
    那您?
    还不快去!徐盏星双眼一凛。
    是!
    冯岐飞跑着离开,连御剑都忘了。
    徐盏星顾不得搭理一旁紧急跟随的默不作声的穆烺,他刷的一声抽出参商,对着假山一剑劈下。
    碎石纷飞,假山被削去大半,洞口也重新出现。
    徐盏星低头跳了进去。
    穆烺也跟着跳下。
    徐盏星挽了个剑花,参商剑尖便燃起灵火,照亮了四壁。
    洞府里反倒没有地洞的迹象,走了几步,徐盏星越发笃定自己的想法。
    耳后有脚步声跟来。徐盏星啧了一声,不再管他,任他在身后跟着自己往洞府更深处走下去。
    徐盏星并没有来到当日他和穆烺二人见到腾蛇老祖的那个大殿,而是弯弯绕绕,脚下飞速走着。饶是多智近妖的穆烺,也不知徐盏星在找什么。
    直到徐盏星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眼中一亮,脚下有了方向。
    穆烺也闻到了,心思一转。
    两人来到一个普通的洞口,这个石洞里面没有什么不同,只除了有一朵巨大的花。
    此花花瓣硕大肥厚,花萼却细小干瘦,黑色的花茎细细一根,却笔直地挺立着,没有被沉重的花朵压弯。
    这朵花盛放着,灿金色的外蕊,血红色的内蕊,散发着刺鼻难闻的香气。
    正是那日北堂秋用来开启秘境的天虚魔王花。
    与那天不同的是,如今这朵天虚魔王花的根须,竟然密密麻麻长遍了地面,甚至穿过了石壁,往更深处蔓延开去。
    徐盏星定睛看去,这根须竟然还是蠕动着的,还在生长。
    想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天虚魔王花的根须已经蔓延覆盖了整座流光城的地下范围,这才引起了地动。
    怪不得北堂秋离开得这么快,毫不拖泥带水。
    不灭此花,流光城必毁。
    徐盏星气沉丹田,蓄满灵力,狠狠朝天虚魔王花挥出参商剑。
    参商一剑万木枯,凛然剑气所过之处,巨石俱成齑粉。
    剑光闪过,然而天虚魔王花却丝毫未伤。它的花茎还是那么细那么直,它的花瓣还是完整盛开着,一片也没有损坏,根须却因剑气的刺激,蔓延得更快了。
    徐盏星脸上霜寒一片,握紧了手中的参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呀,和朋友约饭回来得晚些,今天字数有点少。。
    明天一定三千!
    不久的将来就要发展小黑屋了。。哈哈猜猜是谁XD就算是小黑屋,星哥也一样驯狗!(喂
    第21章 倾城
    一击不成,徐盏星不再贸然出手,而是执剑于侧,上前靠近天虚魔王花仔细查探。
    站在天虚魔王花面前,香气更加刺鼻浓郁。徐盏星眉头微蹙,封闭嗅觉。他想起那日北堂秋说这花吸食人的元气,可是自己身上并没有不适。
    徐盏星回头看了一下穆烺。
    穆烺见徐盏星看向自己,双眼一亮,但徐盏星很快转回头去,穆烺眼神黯淡,讷讷不敢言。
    徐盏星翻了个白眼,穆烺还有心情抑郁,看来他也没有被吸食元气。
    难道如今的天虚魔王花不需再吸食元气了?
    徐盏星定定瞧着巨花,却见这密闭洞口中,花瓣无风自动,金色和血色交错,诡异得很。
    徐盏星手指轻轻搭上黑色的花茎,感觉到皮茎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流动。
    有问题。
    徐盏星眯起眼睛。
    多耽误一秒,流光城便多一份危险。徐盏星不在乎城塌,却无法对数千人命无动于衷。
    别无他法,徐盏星清啸一声,再次斩下参商。
    这次,徐盏星用了十成的功力,剑身上满溢的灵气澎湃鼓动,汇聚成风流。他的发带无声而断,及腰青丝飞扬,半遮住凛冽眉眼。
    泛着莹莹碧色的剑锋砍在天虚魔王花的细弱花茎上,铛的一声,如金石相击。一股无形的劲气自花茎反袭向徐盏星,徐盏星脚下踉跄往后退去,喉间一甜。
    腰后被一只有力的手抵住,徐盏星才稳定下来,他手抚住胸口,压下胸腔里紊乱的气息。
    尊上,你还好吗?穆烺半抱着徐盏星,轻轻梳理徐盏星肩上凌乱的发丝。
    徐盏星摇摇头,撤离穆烺的触碰。
    穆烺缩回手,说道:地动怕是问题出在这朵天虚魔王花上,可是它竟然这么无坚不摧,连尊上都没办法消灭它。
    徐盏星盯着花茎摇曳的天虚魔王花,沉默不言。
    他本是人参果树,对天地草木生灵都有通感,连这朵天虚魔王花也不例外。
    徐盏星能感受到,这朵天虚魔王花已经吸收掉足够的元气,想必北堂秋在离去前用了不少人去祭奠这朵花。元气已够,这花便魔性四溢,这座城不多时便会被根须覆盖,倒塌成断壁残垣。
    徐盏星突然想到什么。
    既然天虚魔王花的魔性是因吸够了元气,那,若是元气不足了呢?
    常人修士无法反吸已成为天虚魔王花之养料的元气,徐盏星却能。因为他是人参果树,是天地草木之灵长,可控制一切草木。
    想到此处,徐盏星将参商拿在右手,左手五指分开微曲,呈爪状遥遥抓向天虚魔王花,同时在丹田处逆行灵气。
    天虚魔王花花枝一颤,徐盏星便感觉有一股阴邪的力量从五指传到丹田里。
    元气本精纯,但是被天虚魔王花吸收之后,已经在花体内转化成了阴毒魔邪的魔气。
    人参果树本是天材地宝,吸收的是纯然灵气,哪里受得住这阴邪魔气?也就是徐盏星法力强悍,一时间还能受得住。
    若是平时,徐盏星倒可在丹田内事先运转,化魔气为灵气,可是现在危急时刻争分夺秒,徐盏星只能生生受魔气在丹田内冲撞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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