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起一念,一念万丈深。
    江波光影荡,岸上万花灿,张秦川看着眼前的人,几乎不敢相信,愣了好几分钟,直到那人又叫一声:“哎,班长!你是不是班长啊……”
    “倪夏同学!”
    他几乎脱口而出,又难为情,笑起来:“倪夏!真巧啊!哎呀,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变得这么……”
    他学理,不学文,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只好说出那个最俗但也最诚实的词:“越来越漂亮了!”
    晚上灯火下,江边渔船影,美人是越看越美丽——他只恨自己的眼睛不敢太过分——
    事实上,她也并没有变太多,只是养得好,映在江波粼粼的光里的便是一张水白的脸,碧清的眼,个子高了,人也苗条些,松松挽个髻,露出尖尖的脸,笑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能从眼底开出桃花来,能从唇边漾出漩涡来……
    “你可别叫我倪夏了,我差点没反应过来,我现在改名了,叫夏念深。”
    “啊,这个名字……”张秦川想起这个夏字好像是她妈妈的姓,这个事情似乎很久远了,他老早也见过夏妈妈——那是个气质很特别的女人,苗条,时髦,脸上有种脆弱的美。后来听班主任提过,夏妈妈是在那次举国震惊的空难中不幸遇难了……
    念深,这一念,极深。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旅游?出差?”张秦川不想上来就聊那么沉重的话题,只采取轻松寒暄的策略。
    “哈,我们搬到这里了……”
    张秦川喜出望外:“哦?什么时候搬来的?”
    “也就是去年的事……我们想换个环境,爸爸喜欢南方,只是冬天比北方还冷!”
    “哈哈是啊,那么……你现在在这边做些什么?工作?学习?”
    “我帮爸爸打理家装家具的生意。”
    “哦……”
    “不过,我们都喜欢到处跑,隔段时间就换个地方住住。”
    “哦?是吗,那多好,就当旅行了!”
    “是啊,我和爸爸去过很多地方了。”
    她一说话就忍不住要提她爸爸,张秦川不免狐疑:她这个爸爸到底是哪个爸爸?是许希霖的爸爸吗?
    他不敢问,更不想提许希霖,只含笑听着,偶尔也回答下自己的境况。
    路都走尽了,他才注意到她穿了一件青绿底的印花旗袍衫,右衽梅花盘扣,小鸡翼袖,下面一条白色雪纺裙,人飘飘荡荡的像从过去时光里来的,仿佛伸手一碰就没了,她脸上清清淡淡的没有多余的妆,只是嘴唇上扫了点胭脂红,他注意到她手里拎了个口袋,是她刚买的奶酥糕。
    “这里停车好难,爸爸还在那边等我,不能停太久,我先走了……”她挥挥手,手腕拴着一圈黑檀佛珠,张秦川忙叫了一声:“等等!倪夏!啊不对,夏……”
    她笑:“还是叫我小夏好了。”
    “嗯小夏!能加个微信吗?老同学见一次不容易,我们找机会一起吃个饭吧。”张秦川真有些急,这都不是他平日的作风,但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谁知道她又要飘到哪个城市的哪个角落呢?
    她犹豫了一下,张秦川很怕她说什么自己从来不用微信,甚至不用手机……不过,别人说出来可能都是借口,唯独她若真说出这些话确实很像是真的,叫人无法反驳——因为她是天上的,不是地上的,偶尔来食一口烟火味罢了。
    可是她笑了,还真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那手机还挺新潮,是市面上的最新款,手机顶端还拴了个小猫咪挂件,她的指甲也做过护理,细细长长泛着淡钻光,他靠得近些闻到她身上清香,不属凡间的草木香,是一种在夜空里的味道。
    她欣然与他加好友。
    “可别屏蔽我,我回去给你发信息。”
    张秦川认真嘱咐,但她却并未在意,甩了甩头就往街对面走,张秦川不由自主往前跟了两步,跟到马路口,看她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绝尘而去,仿佛不甘心似的,忙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个笑脸,等了五分钟又发:“见到你可真高兴啊!
    手机又响一声,夏念深才拿起来看,回了一个微笑表情,旁边开车的人便轻轻点了一下刹车,车子停在红绿灯交叉口,那人转头问:“好吃吗?”
    “给你尝尝……”她将食物递到他嘴边。
    “等会吧,我在开车……”
    “爸爸,吃嘛!”她喂他,他总忍不住拒绝。
    手机适时又作响,夏念深这次没理,吃光了手里的东西才想起去看。
    “谁?”
    “高中同学,哦对,你好像也见过。”
    “哦?”
    “就我们班那个班长。”
    “哦……有点印象。”
    车子开过一段路,又拐了两个弯便到了住处,他们的家租在离商业区不远的联排别墅区。车子驶进车库,熄了灯,车厢里光线不明,人影影绰绰,贴近又分开,手机又跟着响了两声。
    男人懒懒伸了个腰,低声问:“这人是在追求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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