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七会意,立即遣散了周遭的丫鬟小厮,将二人独自留在紫色藤蔓缠绕的回廊里。
    萧翀推着轮椅缓缓行至沈谣跟前,他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方才你有吃到樱桃吗?”
    自然是吃到了,方才簸箩的樱桃都是她亲自品尝过后挑选出来的,她不知萧翀何意,疑惑地点了点头。
    萧翀忽然伸手用力一拉,沈谣猝不及防跌入他怀中,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在怀中。
    四目相对,萧翀缓缓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须臾间,天地一片寂静,沈谣瞪大眼睛呆呆望着头顶青翠的藤蔓,她似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这是一个极浅的吻,带着小心试探,浅尝辄止。
    许是见她并不抵触,原本只是嘴唇的触碰,却不知何时变了样,薄唇轻启,唇舌纠缠,汹涌的爱意通过唇舌涌入四肢百骸,麻痹着她每一条神经,她只觉四肢酸软得厉害,铺天盖地的灼热压得她喘不过来气,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此刻竟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似乎察觉到她有些喘不过气,萧翀停下了动作,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呼吸浅浅,低低笑道:“唔,果然很甜。”
    觉察到他说了什么,沈谣双颊滚烫,血液轰然涌进脑中,挣扎着就要起来。
    萧翀哑着嗓子,他紧紧攥着怀里少女的纤腰,忽然站起身,将人放在地上。
    沈谣四肢酸软,险些站不住,萧翀扶了她一把,贴着她的脸颊低低道:“娓娓,我知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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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终于写到文案的这部分了,撒花~
    第121章 交心
    在沈谣大惊失色,不知如何反应时。
    萧翀伸手悄然摘去她鬓边粉嫩的蔷薇花,随手丢在了廊外的草丛里。
    “你的眼睛……”沈谣问出这句话,不知自己该期望得到哪种答案。
    他俯下身,与她拉开一些距离,漆黑的眸子静静望着她。
    沈谣在他漆黑的瞳仁里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双眼睛真的很漂亮,漆黑如黑曜石。
    他拉过她的手压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认真且虔诚地说道:“无论是我的心,还是我的眼睛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你,也只有你。”
    沈谣眨着眼睛,心脏疾跳,近日来的忐忑不安在这一刻得到判决,然而她却并没有因此得到安慰,反而又生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心思。
    他对她是情人之间的感情,还是兄妹之间的亲情,他真的是分清楚了吗?
    还是因为两人已然成为夫妻,他才不得不照顾她的情绪,作出身为人夫所尽的责任。
    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未来得及梳理,她又惊呼道:“你的腿?!”
    萧翀被她一惊一乍的可爱样子逗得直乐,从前的沈谣漂亮清冷却像是白釉瓷瓶上的美人,如今的她鲜活可爱,让人他忍不住……想要亲吻她。
    如此想便如此做,他俯身,靠得那样近,呼吸相闻,甜甜的果然再次弥漫在口齿间,他轻轻一吻,手指点在她额心,诱哄般,笑道:“傻。”
    将沈谣抱回到膝上,他随手抽走了她髻上发簪将她青丝打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梳理头发,低低道:“如今朝局不稳,我这双腿怕是短期内不能好,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好,你愿意陪着我吗?”
    他梳发的手指顿了顿,动作比之前慢了许多。
    犹自迷糊的沈谣,这会儿才醒过味儿来,见到神色哀婉,语气中更是透着恳求之意。
    沈谣抬眼望着他,忽然伸出手拂去他眉间轻愁,她用异常认真的口吻说道:“兄长,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前路如何,娓娓生死相随。”
    “傻丫头还叫兄长,该唤夫君才对。”他的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双臂收紧,将她牢牢困在怀中,叹息道:“娓娓,委屈你了。”
    沈谣哪里会觉得委屈,她本就不是长寿之人,有萧翀这般当世无双的男子陪着她共度余生,她是再幸运不过。
    两人闲谈中,沈谣也终于知晓为何萧翀最近如此忙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太子竟会授意萧翀为此次宫变的主审官员,并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会同锦衣卫,从旁协助。
    不过略想了想亦能想通,秦氏与皇族牵连颇深,尤其还牵扯到太后、皇后,涉及皇家秘辛,有些事情并不适合给外臣知晓。
    但审理宫变案必然离不开秦伯庸谋逆案,这后面又会牵连到两淮盐引案,势必拔出萝卜带出泥,大大小小案子审下来,这一年都不可能消停。
    沈谣体谅夫君公务繁忙并未久留他,用过晚膳后萧翀便匆匆离开了。
    夜里她独自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他火热滚烫的唇舌,凌乱的长发,纠缠的衣衫。
    后来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萧翀比白日的他还要灼热,而那个本该浅尝辄止的吻也未曾停下。
    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身子在他怀中扭动,青年衣衫凌乱,修长的手指在她背脊流连。
    呼吸纠缠,灼热酥麻感如电席卷全身,汗水顺着修长白皙的颈子滑落,在喉结处蠕动,沈谣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不能呼吸。
    他垂眸看她,眸色深得可以挤出墨来。
    梦里的一切都是迷乱的,疯狂的,带着肆无忌惮的欢愉。
    即便是翌日清醒过来的沈谣亦心有余悸,她怎么会做如此荒唐的梦,不过她并不反感。
    她花了整整一日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情感,尤其是在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萧翀之后她不再忐忑,收拾好了心情之后,放肆地在庄子上玩了些日子,顺便遣人将青竹、秋娘等人接了过来。
    主仆几人一碰面,青禾、青画就哭得不能自已,秋娘则拉着沈谣上上下下一阵打量,生怕她瘦了。
    将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大致说给几人听,听罢秋娘又是一阵心疼,眼泪直淌,沈谣是劝了这个又劝那个,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有几人陪伴,沈谣开怀了许多,将庄上的景致看了够。
    直到萧翀派人送来了手书,只短短一句话:“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沈谣看罢,不由红了脸,丫鬟们在旁看得直乐,只道:自家姑娘终于开了窍。
    虽然萧翀说着不着急,但沈谣却没心思在游玩下去,让人打点好行囊,准备明日一早便回去。
    皇宫,乾清宫。
    被禁足了数日的秦银霜终于等来了弘光帝的宣召,她望向窗外,见春光明媚,群芳争艳,而廊下的绿毛鹦鹉气息奄奄,已绝食数日。
    她心有所悟,命人拿来朝服凤冠,皇后身穿深青色祎衣,上织翟纹十二等,头戴九龙四凤冠,盖以翡翠,九龙四凤,上有翠盖,下垂珠结,大珠小珠无数。
    秦银霜坐在铜镜前,用前所未有的耐心描摹妆容,身后的宫人在催促了一次之后再未出声,只垂首静立宫门前。
    一个时辰后,镜中出现了一位明丽庄严的美妇人,她冲镜中人凄然一笑,无尽的苦涩弥漫在殿宇之中。
    临出殿门前,秦银霜走到金丝笼前,伸手打开了笼子。
    然而笼子里的绿毛鹦鹉那双黑豆般的眼睛眨了眨,却僵硬着身子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秦银霜抓着笼子的手微微颤抖,眸中隐约有泪。
    刘公公脸上微微蹙眉道:“娘娘,陛下还等着您呢。”
    绣着金凤的丝履走过质地坚硬细腻、敲之若金石的宫砖,寒意似乎透过脚底攀上背脊,秦皇后走过一圈又一圈的巷道,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抬眼望着前方栉比鳞次的殿宇,心中的悲凉无以复加。
    走进乾清宫,空旷的宫殿内回荡着她的脚步声,极轻却又极重,重到她每走一步都似千斤。
    对面龙榻上坐着的男子已垂垂老矣,手脚瘫软在塌上,见到她来,嘴唇哆嗦着说道:“银霜……我……快不行了……”
    多么久违的称呼,她有十多年没有听到他这么唤他了,难不成是临终前的良心发现,秦银霜嗤笑一声。
    下一瞬,却他哆嗦道:“为了……太子……跟我……走吧!”
    她早有所料,听到答案此刻心里倒没那么害怕了。
    秦银霜望着他,眸中含泪,半晌跪伏余地行了叩拜大礼,她伏在地上久久,肩膀隐隐抽动。
    爱也罢,恨也好,这一生,他负她在先,她害他在后,说不清谁欠谁多一些。
    她累了也心死了,只愿下辈子再不要相见了。
    秦银霜心中此刻千言万语归于沉寂,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
    许久之后,她站起身,面上一派肃穆。
    早有手持白绫的宫人静候在旁,得到皇帝眼神示意,四名妙龄宫女将白绫交叉于她颈后。
    刘公公大喊一声:“恭送皇后娘娘凤归九天!”
    内外所有宫人齐齐跪地大喝道:“恭送皇后娘娘凤归九天!”
    一声声呼唤在耳畔,却是催命的符箓。
    她的嘴角晕染开一抹嘲讽的笑,两颗豆大的眼泪溢出眼眶,分拆两行,滑落脸颊。
    生命的最后她似乎看到了萦回廊檐间青年裹挟着长风的呼唤,年轻的太子殿下正仓皇地奔跑在碧瓦朱甍下,只是那红墙一圈又一圈没有出路,那宫门一扇又一扇没有尽头。
    泪水落尘,凤冠坠地,华服逶迤,一切的尊荣尽数归于尘埃。
    “母后……”终究还是迟了。
    马车驶入城门没多久,在马车里的沈谣听到了一阵钟声。
    声音正是从皇宫传来的,一声声地响起,洪亮又悠长,久久没有歇止。
    到了颐园之后才知,萧翀刚刚进宫去了。
    晌午沈谣便得知了消息,弘光帝驾崩了。
    丧钟响起时她便有所觉,是以听到消息后并无一丝惊讶。
    自宫变后皇帝便再未出现在朝堂,群臣早有所悟,丧事虽然仓促,但好歹朝中官员都心中有数,礼部早已将卤簿、大驾准备齐全。
    太子萧衍遵循先帝遗诏,于大行皇帝灵前继位。
    翌日,所有在京官员皆需素服、戴乌纱、黑角带,赴内府听宣遗诏。
    朝廷发文讣告天下,发丧后,群臣后妃需“朝哺哭临”,皇宫之中同样设几筵,朝夕哭奠。
    萧翀回来时已近深夜,见到床上躺着的沈谣心中霎时一片柔软,他坐到床边仔细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开始洗漱更衣,待回到塌前发觉她已醒来,手中正拿着梳篦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发梢发呆。
    “怎么了?”萧翀走过去拿过她手上的梳篦,轻声问道:“有心事?”
    沈谣回过神,抬眼对上她温和的视线,有些迟疑道:“我听闻皇后娘娘殉葬了,是皇上,还是太子逼她?”
    “恩。”察觉到他眉宇间的倦色,沈谣垂下眸子,不打算再问,爬上床盖上衿被躺好。
    很快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声响,身边的床榻陷了几分。
    沈谣睁开眼,外间的烛火映在帐上,映出身后人起伏的朦胧身影。
    倏地,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将她揽在怀中,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只听他道:“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不要憋在心里,你我之间无话不可言。”
    沈谣内里是个直性子,自然也不会憋着事儿,她翻过身子,看向萧翀说道:“上次入宫我听到了很多帝后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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