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他紫眸迷离,倒映着皎白的月色,酒壶从手中滑落,摔下屋顶。
    “咔嚓——”
    清脆的声音在这个孤寂的夜,格外响。
    他捏紧右手中指的戒指,薄唇翕动,轻喃着,细听,念叨的却是同一个人:浔儿,小家伙。
    站在宫殿前的墨璃等人,闻声一阵心酸,三个大男人,都忍不住红了眼,这样的日夜已经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回了。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他从来都没有相信那人已经死了,可却又日日酗酒,日日思念。
    这是慕九浔走得第一年,君墨珩日日酗酒,也从未相信慕九浔已经离开不会再回来。他倾尽魔域之力寻求复活她的方法,也杀了不少人。
    慕九浔走的第二年。
    祈羽日日占卜无果,将自己关在神殿而不出。
    南湘城的偌大慕府人来人往,却一片死寂。慕家人拿着慕九浔的遗书,一点一点地去完成遗书里她写下的愿望。
    愿天下无人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再无战乱纷争。
    于是慕颜臻奔波在各个国度,帮助每个国度的君王打理政务,提出改革,帮助国家的发展。
    慕瑾玉发展自己的产业,将得来的钱财捐赠出去,或者支援有战乱之地,助军人平乱,驱逐挑起战乱之人。
    慕屿洲带着容瑜和自己宗门之人行医天下,将医术教授给更多人,一是让他们可以凭此本事,谋生计,二是可免更多人死于病痛。
    慕时锦还是一名大将军,他带领着愈来愈大的军队,前往战乱各处,平乱。
    而慕珺月,鸦恹却是和糯米一起,“狼狈为奸”,除宵小,安天下太平。“劫富济贫”,将钱财交给擅长商业的慕瑾玉打理。
    所有人都忙起来,仿若是孜孜不倦不知疲惫的工具一般,但又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世人皆歌颂慕家之人为海清河晏的九洲付出了许多,是名留青史的英雄。可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他们不过是在替离世的那人完成愿望罢了。
    君墨珩翻遍了魔域典籍,又从九洲各地,甚至是地狱,找寻了古典古籍,只为找到让慕九浔回来的办法。
    颓废,绝望,毫无生机,一片死寂,成了他的现状。
    直到一本从地狱找来的典籍里,提到了过往神明逝世的相关事。
    传闻,忘川河尽头有一扇彼岸花交织的门,此门通往忘川海,忘川海中有死去的神遗留下来的神魂碎片,君墨珩像是抓到了新的救命稻草一样,扔下古籍,闪身就往地狱而去。
    地狱中的鬼即便有不认识他的,因着他一身冷气,皆不敢阻拦。
    君墨珩毫不犹豫地跳进忘川河,一步一步踩在忘川河上,艰难地淌过河。
    他冒死淌过忘川河,去那险境重重的忘川海,只为早已经消逝的人,哪怕只是传闻。
    第572章 大海捞针
    忘川河像是九天之上的银河带一般,碎满了星辰一般,极美,但大家都知晓,忘川河中有执念而无法轮回投胎的灵魂,有嗜咬血肉的蛇虫。
    忘川河中狰狞之物皆跗骨而上,不消片刻,便将君墨珩衣襟之下的腿,啃食得血肉模糊。
    可他好像不知痛一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病态白的脸上满是执拗,一心一意朝着忘川河尽头淌过去。
    好似除了去忘川海寻找那人的神魂碎片,才是最重要的。
    在远处悄悄围观者,见此纷纷露出不忍,还有敬佩。
    阎王和冥王闻声,匆匆赶来,见此一幕,皆皱起了眉头。
    长生上前,问道:“魔尊,你这是作何?”
    君墨珩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看向前方,脚上的步子不停。
    “去忘川海。”
    “可……”见他如此执着的那副模样,秉持那份信念往前走,心生不忍,话到嘴边,嗫嚅许久,也没有将残酷的真相说出来。
    片刻后,他只道:“忘川海中,神魂碎片若九天之上漫天星辰,你找不到,也认不出来的,你回去吧,若是小浔宝知晓你这般,会难过的。”
    君墨珩没有丝毫动摇,执着地往前走。
    许久之后,他目光笃定,道:“我认得。”
    “什么?”长生抬起头,不解道。
    “只要是她,无论是怎样的,我都能认出来。”
    长生闻声微愣,眉眼泛红,见他一头白发,脸色煞白,长叹了一口气,才转身离开。
    阎王看得一阵心酸,看长生没再劝而离开,也跟了上去。
    “长生,你为何不劝了?”
    “没有用的,这孩子放不下,有一点活着的念头也好。”
    “可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他真相?你不怕他被忘川海腐蚀殆尽吗?小帝姬离世时不是神也不是魔,不是堕魔也不是堕神,还非人,忘川海怎么会有她的神魂碎片呢。”
    长生眼中布满悲痛:“让他去吧,有活着的念想,总比是一个行尸走肉的活死人要强,有小浔宝留下的戒指,他不会有事的。”
    君墨珩走了很久,才找到了尽头,走近时,尽头之处,彼岸花交织的大门出现,他伸手去推开。
    彼岸花像是活了一般,萦绕而上。
    “噗嗤!”
    是花入血肉的声音,彼岸花愈开愈艳,不断吸食着他的鲜血,越吸食越使劲。
    君墨珩没有管,只是推开门,走进去,才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忘川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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