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钱寡妇的日子还好过些,也是靠钱家的家底厚。
    可惜她生了一个靠不住的糟心儿子,以前是狠不下心管,现在是管不动也不知道要怎么管,只能靠娶个能干的媳妇把日子撑下去。
    钱赖子可不懂钱寡妇的苦心,听钱寡妇?叨得多了还嫌她烦。
    晚上他又被钱寡妇说了一通,又说起村里新嫁过来的那个长的好看的小媳妇什么活也不会干的事,想以此说服赖子别想那不中用的。赖子哪里听得进去,反倒惦记起小媳妇来。
    前几天他曾在山上遇过那小媳妇,两人还说过话呢,要不是有其他妇人跟着一起上山,说不定还能有别的甜头。
    不过那小媳妇模样其实一般,就是胖了些,瞧着比村里其他姑娘白嫩,要是赵大娘能吃胖些,定比那小媳妇更招人。
    今天在林子里,他都碰到赵大娘的手了,如果不是后面有人来,他还能多拉一会儿。想到这个,他在床上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夜里的村庄很安静,他还能听到隔壁他老娘打呼噜的声音,吵得他更没法睡。
    他索性起了床,披上衣服偷摸着出了门,往小媳妇她家去。
    他知道小媳妇和她男人的房间靠着菜园子,村里人家的菜园子一般都是简单用栅栏围上一圈,能防鸡鸭却防不住人,他抬腿一跨就能进去,之后往墙角边一靠就能听到屋里的动静。
    新婚夫妻夜里都会有些响动,赖子听了半宿,越发心痒,脚步一拐就去了赵家。
    赵大娘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紧紧捧着肚子,可不管她按得多紧,肚子还是咕噜咕噜地叫,她想睡也睡不着。
    村里人都是吃两餐的,她今天去了县里一趟,又少吃了中午那一餐,回到家早就饿得受不了了。
    如今粮贵,她想着能省一口是一口,晚上灌了几口水后就早早睡下了。可是这水灌多了不但不顶饱,还折腾她起夜如厕,害她更睡不着。
    睡着了也就不饿了,她安慰自己,又想起今天从县里经过小饭馆闻到的肉香,不由咽了咽口水,早知道就在门口多闻一会儿了,说不定现在就不会这么饿了。
    刚刚跑了几次茅厕她已经把肚子里的水都放光了,也把她最后的精力消耗完了,她躺着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第三十九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6
    入睡前,赵大娘的弟弟驴蛋很是乖巧地给了她一只烤好的蚂蚱,是今天他跟小伙伴在山脚捉到的,烤好了他吃了一只给姐姐留了一只。
    这东西在孩子们看来多少也算是肉,就是看着吓人。赵大娘其实是敢吃的,却又不想抢了她弟弟的吃食,就假称害怕让弟弟把烤蚂蚱吃了。
    要不明天上山,她也捉几只蚂蚱偷偷尝个味?她真的好饿呀,又饿又累。
    就在她满脑子想着怎么捉蚂蚱怎么烤,耳朵仿佛听到什么响动,像是木头轻移的声音。
    她只当是风吹动木门的声音,一时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那力气查看。
    好不容易压下了饥饿感快要入睡了,她实在不想折腾。但躺了没几秒,她还是睁开了眼。
    家里就她和弟弟驴蛋两人,她要不警醒些,家里剩下的母鸡还不一定能活到再下蛋的时候。
    村里这些年倒没有闹过兽灾,小偷小摸也少,毕竟不是前几年日子难过的时候,只要勤快点总不会饿死,也就很少有人去做不要脸的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哪个村都有赖子混子。
    乡下地方,要是真有进贼进了门,主人家头一个想着就是把贼打杀了。
    律法有云,夜无故闯私宅者格杀勿论,就是说夜里有贼人入内被主人家所杀,主人家是无罪的。要是没死被活捉,也没有犯下重大罪行,擅闯私宅者会被判流放或苦役。
    真有贼人闯进来,主人家哪有那余力去想是不是要放他一马,贼人也不挑有本事活捉夜盗的硬点子下手,要闯也是闯赵家这样的只剩下一对姐弟无力反抗的人家。
    田畈村是灾民迁徙后形成的村庄,村中的百姓如今倒是一门心思种地,但性子里都有几分凶性。
    前几年村里就曾有人击杀过一夜盗,那时赵寡妇还活着,心下庆幸那贼人不是往赵家来,不然她可不敢下这般狠手,又借机劝赵大娘,若是以后出了同样的事,她得记得反击。
    赵寡妇去世后,相熟的妇人也跟赵大娘说过夜里要当心,要是有事就大声喊,或者躲起来。
    她们这是怕赵大娘力弱,不是贼人的对手,赵大娘也听进去了,却也知道她要带着弟弟躲起来没那么容易,还不如反击一把,哪怕把贼人挡下来让她弟有个活命的机会也好。
    这当口,刚醒过来的赵大娘还没有想那么多。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她趴在门前,听着外面的动静,想先确定是不是真有什么异响,别是她自己吓自己。
    下床的时候,她想的情况无外是两种:一种是有野兽进了院子在偷鸡,另一种是有人进了院子想偷鸡;
    她想不出这家里除了鸡还是什么能吸引野兽或贼人的。
    很快她发现她想错了,这奇怪的响动分明是外面有人在挑她房间的木栓子!
    她第一反应就是生气,家里都已经这么穷了,怎么还有人偷摸进来,之后她也觉出不对,好好的没道理不要外面的鸡,反过来想进屋找其他东西,屋里除了一点银钱就只有她和驴蛋。
    这是拍花子?她想,心下紧张起来。
    不管来人有什么目的,总归不是个好的。她马上又摸回床边,把夜里放在床头的柴刀握在手上。
    铜铁受朝廷管制,她家只有柴刀和锄头两样铁器,柴刀还有些钝。她后悔没有找时间磨一磨,生怕会碰上硬茬子,一击不中反受其乱。
    「咔嚓」一声轻响,木栓子垂了下来,赵大娘死死咬着唇,担心自己叫出声来。
    屋里很暗,比外面的黑夜更暗一个度,探头进来的贼人还来不及让视线适应,赵大娘却已经看清了来人。
    是赖子!
    什么小偷!什么拐子!这些念头都在她脑中炸没了,升腾起的念头带着恼恨。
    赖子就是来祸害她的,她年纪渐渐也大了,不是没听村里的婶子开玩笑提过她的亲事,只是她想着还要养弟弟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想不到却让这厮起歹心。她握紧手中的柴刀,眼中多了一抹恨意。
    这就是赵大娘的房间?赖子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抽动鼻子用力吸了几口气,感觉这空气都比外面甜。
    屋子里也不大,哪怕黑乎乎一片,他依稀却能看出前面不远就是榻床。
    赖子咽了一下口水,悄悄往床边去,心脏扑扑跳着,像是要从他嗓子里出来蹦到床上。
    忽地,他感觉脑后有一阵凉风。他没有停下脚步,微微转头,就见眼前黑了一下,然后「嘣」地一声,左肩上重重挨了一下。
    “哎哟!”他疼得喊叫起来,把睡在床尾的驴蛋都给吓醒了。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赵大娘又一刀劈了下来,嘴上喊打喊杀的,用的其实是刀背。
    她刚刚第一刀想把这狗东西砍死得了,临下手还是露了怯,反手用了刀背。好在赖子不是个机灵的,哪怕察觉到不对也没有躲开还是挨了一下。
    赵大娘也是头一次砍人,不知从哪里下手才对,又不敢冲着他的要害去,最后选中了他的肩膀,想着废了他的手看他还怎么祸害人。想是这样想,她没能用全力,心下总有一二迟疑。
    赖子很快反应过来知道被发现了,一时有些无措,但肩膀上火辣辣的疼又拉扯他的神经。一时间恶向胆边生,他回身要夺赵大娘手里的柴刀。
    虽说他向来不下地,没有多大的劲,但他在家里吃得好,比小他许多干惯农活的赵大娘力气还大些,拉住赵大娘的胳膊后准备把柴刀抢下来。
    有时女人跟男人真打起来,因为体形上的差距还是会吃亏,要是不能拼死劲下狠手还不如一开始避开锋芒,可惜赵大娘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晚了。
    第四十章
    一汀烟雨杏花寒7
    “快放开我姐!”
    床上的驴蛋揉了揉眼睛,意识到有人闯进后,马上醒过神来,扑到赖子背上勾住他的脖子,对他又踢又打。
    怕驴蛋吃亏,赵大娘连忙喊道:“驴蛋,出去叫人!”
    赖子一听叫人,哪能放驴蛋走。他一手握着赵大娘拿刀的手,一手反手向后捞,想把驴蛋拎下来。手摸空了几下,总算是抓住了驴蛋的衣领。
    驴蛋被他拎住了衣领,也是有些慌,只能死命扯住赖子的头发。
    “哎呀!小兔崽子快松手!”
    赖子吃痛,骂了几声,手上也下了死力气,哪肯让一个孩子骑在他脖子上管着他。
    驴蛋也急了,把跟小伙伴打架时的损招都放了出来,张嘴咬住了赖子的脖子。
    “哎——”
    赖子喊了一声,不由得松开了驴蛋的衣领,索性先制住了赵大娘再来治他。
    赵大娘受了驴蛋的启发,发现挣不开赖子的手后,也想用牙咬,嘴才刚啃上,发现不对的赖子就用刚空出来的手掐住她的脖子。
    赵大娘脖子一被卡,不适地松开了嘴,不由退了几步,撞到了门上才停了下来。
    喉咙疼得厉害快要透不上气来,她顾不上背上的疼以及离地的双脚,就想把卡住她喉咙的手掰开。
    她一手还死拼握着柴刀却不记得用,另一手抓着卡在喉咙上的手,在赖子的手腕上留下好几道血痕。
    这个时候,赖子已经被有些麻了,脑子里一门心思只有让赵大娘服软,再把背上那个死小子给解决了。
    有些时候热血上头时,身体上的一点伤痛影响不了什么,赖子现在就是这种状况,也没法发现被他扼住喉咙的赵大娘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
    就在她手中的柴刀脱落在地上时发出脆响时,赖子感觉掐着赵大娘喉咙的指尖像是被针刺穿一般,钻心的疼痛把他的理智唤了回来。
    “啊!”
    他惨叫一声,话音未落,身体就像被什么撞飞一般朝后移,直撞到床榻才停,连带他背上的驴蛋也被他的后背压倒在床上,吃痛地松了口。
    “哎哟!”
    驴蛋的声音并不响,却清晰地落在赵大娘的耳中,她本来顺着门软倒的身体内像是有热流涌动,垂在地上的指尖挪了挪碰到了掉在地上的柴刀。
    一片空白的脑中像是有什么沸腾起来,她把刀一握,从地上爬了起来,狠命朝赖子腿上砸去。
    “啊!”
    赖子大喊一声,抱住腿整个人摔在床下缩成一团,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糊成一片。
    驴蛋趁机从他背后钻了出来,跳下床点走到赵大娘身边后怕地抱住了她的大腿。
    隔壁,与赵家隔着两个菜园子的徐家响起了说话声。
    “唉,你听听,是不是赵家有什么响动。”徐二虎推了推身边的婆娘问。
    “什么响动?你做梦呢?”
    徐二婶被他推醒了嘟囔一句,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耳朵却也支了支。片刻后,她果然也听到了喊叫声,不由醒了过来。
    “不对,好像是有声。”她坐起身说。
    “我去看看。”
    徐二虎起身披了件衣服就下了床,都是一个村子的,他要是见死不救,他日他家要是出了事,谁又会来管?
    从家里拿了一把锄头,他快步出了房朝赵家过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喊叫声。他一听声音就知不是赵家姐弟的,知道不对,连忙上前拍了拍院门。
    “大娘,大郎,醒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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