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得到验证,卫凌心中骇然,惊异过后是惊喜,再次确认:“她一直都在?”
    “在的,就睡在隔壁。”
    端容郡主把握住卫凌的心态,开始跟他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而另一头,陈箬在厢房找到了宋奾,她怔怔坐在桌子边,不知在想什么。
    待眼前光线被遮挡住,她抬起头来,“大嫂。”
    陈箬在她对面坐下,微微笑道:“怎么,不敢过去了?”
    心思一下被戳中,宋奾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不敢过去,甚至害怕,只是又说不清在害怕什么。
    她是开心的,即使早知晓了他会醒过来,但真正看见他那一刻,还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可是高兴过后她开始心慌。
    这一年多来纠纠缠缠,到后面她已能用平稳的心态去面对他,乃至开开玩笑,她那时候想着,就这样吧,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走下去。
    谁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仿佛要逼着她做个决断。
    没醒和醒了之间差别太大,没醒之前她可以顺着心意、心安理得地去照顾他,可醒了之后呢,她还有什么身份?
    说到底俩人是和离的关系,前面有个“照顾”的由头,眼下这由头不好用了。
    宋奾这样想着,起身往里走,“大嫂,我该回去了。”
    陈箬哪能让她走啊,她过去,按下宋奾收拾东西的手,“阿奾,你现在还没看清自己的心意吗?”
    “我……”宋奾噎住。
    “就算你看不清你自己,域川对你的心意你也看不懂吗?”陈箬劝,“阿奾,以前的事我都知晓,所以我格外心疼你,你们和离时我甚至为你高兴,可如今经历了那么多,何苦再这样熬下去,让两个人都不好过?”
    “阿奾,原谅是一辈子的事情,你给他机会,让他好好补偿你。”
    宋奾几乎是被陈箬半拉半扯扯到了卫凌跟前。
    陈箬将人带到,说:“母亲,您不是要去熬粥,咱们走吧。”
    端容郡主明白,站起身,握住宋奾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柔和道:“阿奾,这些日子多亏了你。”
    宋奾僵僵点了点头。
    她们一走,卧房里就只剩俩个人。
    气氛安静,两个人互相看着,谁也没说话。
    跟每个人都道过谢的卫凌现在那声“谢谢”却说不出来。
    他欠她的何止一句“谢谢。”
    方才母亲跟他说了许多她的事情,从第一日说到最后一日,她寸步未离,就连绣坊铺子上的事都搬到了琉璎轩处理。
    她亲自熬药、喂药,师父给他换药她就在一边帮忙,通常白日里跟他说说话,有时候是念书,晚上给他擦身揉捏,擦完了身就静静坐着,等夜深了才回去歇息。
    卫凌看着她有些暗沉的眼底,心里又愧疚又心疼。
    他哑了声音,“阿奾,你坐下来。”
    宋奾依言照做,在床边坐下。
    他突然伸了手,宋奾下意识往后躲,他手臂停在半空,复又垂下,去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这回宋奾没躲了。
    “阿奾,你骗我的对不对?”他看着她问。
    宋奾知道他在问什么,避开他的视线,低头去看他覆在自己手上青筋凸起的手背,他瘦了,骨节愈加明显。
    卫凌等不到答案,可是他已经不需要知道答案了。
    “阿奾,很早以前我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我娶你,不是因为两家老人家的约定,也不是因为你是宋璇的妹妹,是因为你就是你,我只想娶你。”
    “阿奾,这么多年,以前只有你,现在只有你,将来只有你,下辈子也只有你。”
    “阿奾,我爱你。”
    宋奾听着听着眼眶现出几丝灼热。
    有些事已是心照不宣,然而如今听来,却依旧心头一震。
    一路走来,伴着鲜花与荆棘,终于走到了尽头。
    卫凌用了些力气,将她的手放至心口,语带恳求,“阿奾,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这四个字不断在宋奾心里绞着,绞得她又酸又疼。
    她抬起头来,如同他坚定看着自己那样看过去,说:“卫凌,我需要想想。”
    --
    宋奾当天晚上就离开了琉璎轩,白亦拦了好一会,没拦住,回到屋里抱怨,“郎君,您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二娘离开吗?”
    卫凌靠在床头,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宋奾什么性子他很了解,她说想想,那就真的是好好想想,待想清楚,那个就是最终答案。
    她松了口,已是给了他想要的答复。
    “药呢?”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快点康复。
    白亦还想说什么,被他一个眼神制止,立马去端药。
    宋奾一到家,尤四娘就来了句,“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
    宋奾笑,扑到她怀中,“娘,女儿都跟您学的,死心眼。”
    这天晚上,宋奾睡了一月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第二日,宋奾还在用早饭时白亦来了一趟,只说一句,“二娘,今日郎君身子好了很多,已经能用些饭菜了。”
    第三日,宋奾在绣坊对账,白亦不知从哪里出来,说:“二娘,今日郎君试着下床,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比昨日多吃了一碗饭。”
    第四日......
    第五日,宋奾新铺子开张,白亦提着贺礼,开心道:“二娘,郎君今日面色红润了许多,不仅下了床,还在院子里和白泽比了好一会儿剑。”
    第六日......
    第七日......
    第八日,宋奾正在教尤佳佳点货,白亦又突然出现,“二娘,齐大夫说郎君恢复得很好,再过不久就能真正痊愈了!”
    白亦日日都来汇报卫凌状况,宋奾已经听习惯,回了两句就继续手头上的事。
    尤佳佳好奇问:“阿姐,你都不担心钦差大人吗?”
    关于宋奾与卫凌那点事,尤佳佳前前后后都清楚了,她早不知感叹了多少回,爱情这东西,轻易碰不得。
    宋奾敲了敲她脑袋,“好好点你的货。”
    第十日,宋奾依旧在绣坊里忙活,曹娘子突然匆匆跑进来,气都没喘匀,“二娘,将军府来人了。”
    又是白亦,宋奾一点不惊奇,“不是每日都来,你这样震惊做什么。”
    “不是,不是,这回不是......”
    随后一道清润的声音突然闯入,“阿奾。”
    宋奾怔住,手里的账册随之掉在地上。
    她转过身,落入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
    卫凌将她按在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小耳朵,低低道:“阿奾,我来要答案了。”
    第94章 大结局(下)
    半年后。
    东夏国泰民安, 百业振兴,一派繁华。
    勤政殿内,底下大臣正汇报政务,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觉得乏味得很, 双腿来回晃。
    晃着晃着瞥见左边位置上那人递过来的不善眼神,立马坐正,动都不敢动,心里嘀咕, “好凶!”
    卫凌这才收回眼, 继续一边听一边看手上的折子。
    “大人, 西南商路已经筹建完毕,有了南洋商路的经验, 我们该检查的该防备的都布置好了, 不会出现问题。”市舶司章大人禀。
    卫凌合上折子, “派手下人去一趟, 确保一切无虞。”
    “是。”
    礼部接着禀:“卫大人,宁国公主出嫁的礼制都备齐了,再过两日即可出发。”
    “知道了。”
    ......
    朝会结束,小皇帝乖乖坐在龙椅上,紧张兮兮地等着挨骂。
    卫凌见他撇着嘴, 眼睛看都不敢看自己,心里不由好笑,面上却仍是冷着脸, “好了,回去吧。”
    小皇帝长长长呼了口气,从龙椅下跳下来, 恭敬作揖,“卫大人,明日见。”
    东夏嘉禧元年,太子沈谢晋贬为庶人,宣帝退位,七岁的八皇子即位,卫凌任摄政王,辅佐新帝。
    宁国公主收回封地,赐予新科状元,远嫁西北。
    卫凌走出殿外,深秋的日光煦煦,洒在身上一阵温暖。
    路过的宫人半躬了身,“见过卫大人。”
    卫凌挥了挥手,突然想起半年前的事来。
    他醒后不久宣帝亲自去了一趟将军府,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想让他回归皇室、日后继承大统的意思。
    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拒了,他如今已不需要用权力证明什么,何况当皇帝有什么意思。
    最重要的是,阿奾不会愿意待在宫里的。
    宣帝没放弃,又来了一回,拿江山社稷作要挟,卫凌终是应下来,答应辅佐新帝直至亲政。
    如今据新帝登基已过了两月,政务什么的对他都不是问题,就是来回进宫格外麻烦,而且八皇子刚上位,事情多且杂,他还得耐心去教一个小屁孩,每日得晌午才能出宫。
    他很烦躁,一日只能见阿奾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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