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演了这么多年的戏,没人知道他到底什么样。
    什么?时周恰好整完最后一份资料,听到这句话之后难得意外。
    珀西意味深长:老皇帝可不止他一个皇子。
    一个年轻受到敬仰惊才绝艳的太子对于帝国而言是骄傲,可对于寿命过了大半仍然对于权力无比在意的老皇帝而言则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皇家里不存在亲情。兰斯从他最受宠爱的皇子到了皇帝心中深埋的眼中钉,只需要一次不经意的称赞声。
    他在皇帝身边看得清楚,父慈子孝之下双方维持着诡异又暗含刀光剑影的平和。
    兰斯不是傻子。珀西捏一捏自己的喉结,这些年他出现在大众之中的形象总是一个,皇帝对此很满意。
    白月光?时周沉静地出声,声音里颇为好笑和嘲讽。
    一个过于完美的人有了缺陷才能坠入神坛。其他方面的不足会折损太子的威望,只有感情方面
    性格温和,耳根子软,感情上摇摆不定有软肋,这样的人于行事上多有退让,于政见上偏向保守,掩饰住自己的野心勃勃,尽力收敛光芒作出沉溺于姿色无法释怀过去的样子以求得皇帝的放过。
    老皇帝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兰斯聪明的避让态度,成功令他成长到了现在。
    他以为自己利用了兰斯,殊不知兰斯黄雀在后从来不曾沉溺过感情,不动声色地操纵着他人的心绪,以感情为砝码进行博弈。
    这回是真的互不相欠了。
    时周好像只情绪外泄了那么一瞬间,又恢复万事不入眼的模样。
    莫名的,珀西感受到一种挫败。
    时周现在像是一个设定完美的机器人,不会哭不会笑,将自己和世界隔出一块玻璃,他伸出手却永远都不能触碰他。
    不像以前时周总是陪伴在他的身边,仿佛一转眼就能瞧见那双温柔的灰蓝眼睛。
    能不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喜欢我?
    我会很爱很爱你,给你最好的回应。
    珀西收回心神,过去的都过去了,抓住眼前,不要贪心。
    他告诫着自己,心中隐隐作痛。
    总之你离兰斯远一点,不要再受伤了。他装了那么多年,连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勇气都没了。
    在得知时周不喜欢自己的时候他陡然生出一种恐慌,那时周喜欢谁?兰斯吗?近日的观察虽然令他排除了这一可能,但为了斩草除根,他索性撕破了那层伪装。
    还有什么事吗?时周委婉地问出这么一句话下了逐客令,他复习快来不及了,有点没时间和珀西扯皮。
    没想到对方还真的有话说。
    还有你弟弟时清珀西沉吟着,似乎在整理措辞,他依稀捕风捉影到了一些内容,但推测不出时清的想法,但出于时周和时清之间的关系,他犹豫道,我听说他
    珀西大人想要和我哥哥说我什么?
    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介于两个人的谈话之中,珀西循着声音望去,时清脸上挂着纯粹又干净的笑容,灿烂得如同遇见寒暄的好友,充满盈盈笑意的眼里却闪烁着清晰的威胁和警告。
    狼崽子。珀西的喉咙中发出低低的呓语。
    第33章 学习
    说起来十分奇怪,当初在金三角的时候,时清和珀西就格外不对付,明明没有什么利益往来的两个人暗地中老死不相往来,依靠时周这一纽带勉强维持了见面问好的和平关系。
    小时候的时清恨不得咬死珀西,掀过时周为珀西准备的伤药,而珀西开始比时清年长,借着身高优势常常俯视或者忽视他。
    到了帝都之后两人斗得更加狠厉,从最初小学鸡互扯头发掰头的战斗模式到了尔虞我诈的高端战局仿佛只在转瞬之间。
    你来做什么?珀西问出了时周想说的问题。正好时周因为戒指的事情膈应着,一句交流都不想和时清有。
    时清扬一扬指尖精致的朱红雕花请帖:陛下过段时间簪花宴会的邀约,我拿来交给哥哥。
    皇宫的簪花宴会一年一度,邀请帝国高层的大臣及其儿女变相联谊。
    时周始终觉得这宴会特别反季节,不选在春天而在冬天,不过好在随着基因的变化,帝国的花期长达一年四季。
    皇帝这么爱叫人吹冷风也没办法,毕竟人家是皇帝,而且温室大棚也不是摆设,多少能起点作用。但是每年的奇景之一就是无数穿着礼服裙的女孩儿从外头冻得眼红手红鼻子红走进宴席,立马身手敏捷地扯掉衣服下的保暖装置,务必使自己看起来最瘦最轻盈,做全场腰最细呼吸最艰难的公主。
    时周每年裹着最厚的貂,格外佩服她们的骄傲。
    少年人才特有的骄矜,连小小的攀比都带着十足的自信和光彩,那样的人烟味时周很喜欢,好像深处其中,自己也跟着活了过来。
    时周刚要张口。
    我看过时间了,在你的期中考试之后。时清眼睛一眯,准确地斩断时周拒绝的退路。
    认识这么久了,谁不清楚时周为了学习所有事情都得让路的性格。时清笑眯眯的:我知道哥哥学业繁忙,所以特意在陛下敲定宴会时间的时候提议好了时间。
    呵呵,瞧你小嘴叭叭的话都让你说完了,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时周咬牙切齿,听见自己后槽牙咯吱作响。
    期中考完就能松懈学习了吗?时周勉强蹦出一句话。
    我就奇了怪了,你们都不学习的吗?
    但仔细一思考,这两位还真的不用学习,在座的只有他被迫在知识的太平洋里漫无目的地遨游,游得脑子进水量暴涨。
    哥哥不要不耐烦,以公爵府的身份参加宴会过了陛下的眼,才能让大家知道你没有死的消息。加上陛下近日对我的看重时清耐心地向时周解释着。
    你是我哥哥,公爵府的荣耀当然有你的一份,我不会让任何人践踏欺辱你。
    真的吗?珀西语气中带着轻嘲,奇怪的是,他的疑问是在时清话未说完之时便已经发出,那么针对的更有可能是前面半句话
    你是我哥哥。
    时清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利芒和难以掩饰的杀意。率先扭过脸观察时周的反应,好在时周跑神,根本懒得去理会两个人的对话。
    时清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珀西,这么闲有空来烦我哥哥,是警务总长嘱咐你的东西完成了吗?
    我的事不劳公爵费心,太子交代你的差事你也没有办好吧。
    脑子里传来系统咔哒咔哒磕瓜子的声音和小板凳移动的声音:【哦豁,看来珀西和警务总长暂时达成了联盟,时清现在是□□的。】
    时周可没有它的吃瓜心思,接过那张请柬:你们走不走?不走就我走。
    怎么说起来还没完没了了,浪费我时间。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压抑住涌起的新仇旧恨,脸上恢复玩弄权术时的玩世不恭。
    时清说:天冷,哥哥注意身体。我就不打扰哥哥了。珀西大人,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珀西不肯分给他一个眼神,低沉道:不用了,我有自己的人来接我。
    他扭头转向时周,眼神深情又隐忍:阿周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面对灯光下面容苍白透明随时可能消失的少年蓦然通通无法开口。
    等等,他终于察觉到刚见面起便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时周为什么脸色这么不好看,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珀西心中顿时闪过一个使他惊慌的想法,微微攥拳,最后温柔看一眼沉静的少年。
    他会弄明白的。
    珀西走得不拖泥带水,自然捎带上了时清。他不可能放任时清和时周单独相处。
    公爵,一起走吧。
    时清在珀西冷冽的眼神之中,伸手拨开时周一小撮凌乱长至眼的刘海:等我到了簪花宴会那天来接你,我不会无缘无故叨扰你的,放心。
    他的双眼像放满了一池子的蜂蜜水,配上投下阴影的英挺五官,呈现出夹杂着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糅杂于一体的特殊气质。在时周避开接触之前,他先轻巧收了手,对着珀西挑衅一笑,微微鞠躬:走吧。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好出身,偏偏做出的礼仪仿佛是从小恪守到大,有时候时周不得不感叹他们强大的适应能力。
    距离两个人争锋相对到离开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时针指向凌晨两点半,而首军的跑操在六点钟。
    时周翻了翻没有看完的教材,看一眼时间表,轻叹一口气。
    【建议宿主休息。】系统特意拿出电子音提高自己说话的分量。
    时周点头,听话地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寝,忽然想起什么,询问到:见到时清有没有什么想法?那段程序重要吗?
    隐藏了数据的戒指还在时清手里,一时半会儿拿不回来,他担心可能影响系统的存在。
    【没事,反正我继续傻着,只不过不能给你提供更多帮助了。】系统回答。
    时周冷笑:我也没指望你能给我什么帮助。
    换在以前系统还能做出一些剧情指引和分析等等,现在就是个每天只会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嗷嗷叫追剧和花痴的咸鱼统。
    系统开始尴尬地哈哈哈哈哈笑。
    机甲训练室暂时呆不下去了,恰好临近考试,时周的理论文化课一直是他最头疼的一个点,索性停了机甲的实操,每天在光脑上简单模拟器练习之后,投身背书大军。
    宿舍一如既往的冷清又尴尬,那个诋毁时周的罪魁祸首被人警告并转学走了之后,舆论的争论一下子降了下来。仍然有几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在跳脚,不遗余力地抹黑着他。但小部分沉默观察的人不知不觉把心偏到了时周身上。
    安安静静不作妖,认真努力勤奋,正常人没有道理去否定自己眼前看到的真实转之去相信网络上虚无缥缈的言论。
    加上时周同专业同学的力挺和维护,至少对时周无目的的谩骂减少了许多。
    一直努力在网上解释的柯克和胡恩汪得一声哭了出来,终于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他们不求时周谁都喜欢,只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像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于时周,进了学校之后从头到尾表现得宛如一个只会打架和学习的自闭儿童,他的意见一点都不重要,他们自我感动就好。
    但一系列事件发生下来之后最尴尬的反而是与时周同寝室的人,他们如今想亲近又放不下面子,一时僵在那里没人敢上前。
    门嘭得被撞开,轮轴处缺了润滑油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紧接着是舍友重而气愤的脚步声。
    当初始终嘲讽他的舍友劳伦,时周一直怀疑这人有狂躁症,动不动就摔门砸桌子,如果不是首军的东西质量好,一天他就能把房间给免费拆迁了。
    埃里克,你长本事了啊。
    埃里克是之前向时周道歉但是又给他指了错路的人,根据系统八卦来的消息,他虽然出身贫寒但却是首军特招上来的牛逼哄哄屹立不倒的专业第一名。
    哪怕不想听也会穿进耳朵的争吵中,时周模糊听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大致总结为瓦伦嘱咐埃里克考试漏出一点让他看看,埃里克最终没有这么做。
    埃里克浑身不住地抖,嘴唇嚅嗫,面色苍白。
    劳伦见他的那副样子更加暴怒:你装什么装?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明明之前你和我说好了的。
    跟在瓦伦身边别的寝室的同学面上充满嘲弄:说起来,埃里克,你每天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假装在玩,半夜偷偷起床念书又告诉我们昨晚通宵去玩了。我最烦这种背地里偷偷学习的人了,为了一个天才的人设,你图什么啊?
    平心而论,埃里克有点像班上不讨人喜欢的学霸,告诉别人自己什么都不学什么都不会,拖着别人一起浪费时间,考完试和别人一起哭诉,实际上半夜挑灯夜读,结果一出成绩遥遥领先。
    有点假。
    旁边路过的同学顿时震惊了:哇,埃里克原来这样啊,他昨天还跟我说他晚上熬夜通关了一个游戏。
    其实只是无心之言,但埃里克肉眼可见地颤抖的更加厉害,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倒了似的:
    我没有
    肯定不是没有,而是人下意识的辩驳之言。
    顿时吵架了在气头上的同学更加生气了:我不就说了一个实情吗?你干嘛一副我要怎么你了的样子,装可怜给谁看呢?
    你们吵到我学习了。时周冷淡出声,像冰天雪地里吹来的一阵风使即将陷入争执的人头脑顿时清明。
    全场的气氛忽然之间天寒地冻,立刻闭嘴噤声齐刷刷把眼神放到了时周身上。但时周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没再吭声,回神到了书本前,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他们在时周的侧脸和书本之间来回穿梭视线,想被人捏住了七寸,一下子什么战斗火苗都瞬间熄灭了,不敢吭声。
    不然?我们出去吵?隔壁寝的同学试探地询问。
    瓦伦烦躁地拍了下他的脑袋:还吵什么吵!走了!
    说完率先走出寝室,背影充满着懊恼和不自在。
    人散了,屋子里那股因为喧闹而产生的味道顿时消失无踪。
    埃里克停留在原地哭了很久,期间时周没有来安慰过他。他擦干净眼泪,深深望了一眼集中注意力于书本上的时周,默默地关上门。
    【你帮他解围干嘛?】系统愤愤不平,哪里不清楚时周的心思,【他骗你的时候不也是这幅委屈巴巴的样子,你不要心软又被他骗了。】
    没解围,真的吵到我了。时周又翻过一页书。
    系统冷笑。
    时周面上冷,它倒希望他的心和他的外在一样冷,这样就不会因为太过炙热却得不到回应而让人心疼。
    时周看了看时间,换好出门的衣服夹上书包起身。自习室之中柯克和胡恩正端正地宛如小学生一起读书,衔接班的考试虽然没有正式生那么难,但对于他们同样有不小的难度。
    胡恩长吁短叹,端起书本哗啦啦清脆地翻页,声音煞是好听,是接受了教育熏陶的声音。
    出现了!失传已久的量子波动速读!
    柯克受不了,不耐烦地揪起胡恩的耳朵:你看了个啥?不学习就不要影响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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