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想走?”
    说完,便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小姑娘身上带着令人贪恋的香甜气息。
    靳濯元吻得极缓,却是每一下都如啮噬一般,□□着她的樱唇。
    “疼。”
    陆芍攥着他的衣襟,好几回哭咽出声都被他堵了回去,只留摄人心魂的余音,漾在他的耳畔。
    最后,陆芍伏在他的肩头,低低喘气,雪中春信的檀香萦绕在鼻尖,是一种宽抚人心的香气。
    靳濯元伸手抹去她唇上的津润,将她勾在下巴上的乌发拨至耳后,动作轻柔,与方才予取予求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的手探入寝衣,正要去拢白兔,陆芍瞬间清醒,挣扎着起身。
    “我...我站起来松松神。”
    靳濯元捻着指腹,眼神落在起了头的棋局上。
    “怎么?兴致未尽还想接着下?”
    闻言,陆芍抚着额间,步子故意踉跄了一步,装作虚弱地软回靳濯元的怀里:“厂督,马车好晃,芍芍有些头晕。”
    边说边握着靳濯元的手,生怕他胡乱动作。
    好一个头晕,今岁见过最拙劣的演技都出自陆芍之手。
    靳濯元不禁觉得有趣,她为什么会觉得一个掌管刑讯逼供的人能被她那稚嫩的演技蒙了眼。
    可奇怪的是,他还当真不愿揭穿她。
    并且对这投怀送抱甘之如饴。
    小姑娘一身媚骨,柔软得不像话,抱在怀里,如坠云端。
    云端之后是一线不可多得的天光。
    靳濯元常年行走在黑夜,被这微弱的天光刺了眼。
    他有些眷恋,却也没打算就此放过她:“那便先欠着。”
    *
    凛冬时分,天色说暗就暗。马车上的风灯打着旋儿,叩着车檐,时不时发出笃笃的声响。
    陆芍打起轿帘,向外望去,荒野之路,灯火阑珊,只不远处的腾雾中坐落着一家并不热闹的客栈。
    靳濯元叩了叩车壁,吩咐车夫:“今夜便在这儿落脚。”
    说着,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搭在陆芍身上,又从诚顺手里取过皂纱制成的幂篱,不由分说地交在她手里:“戴上。”
    夜色昏暗,瞧不清容貌,带黑纱幂篱也是怪事。然而陆芍不敢辩驳,戴上幂篱后,乖乖地跟着他下马车。
    客栈内,只零星地点着几支烛火,几张乌沉的方桌摆在大堂,落下一层斜斜的黑影。
    陆芍很少出远门,偶尔落脚的客栈都是敞亮热闹的。今日头一回见几乎没有客居的舍馆,觉得这大抵是一家见不得光的黑店。
    思及此,她正欲提醒厂督,却听客栈外,又传来车马粼粼的声音。
    声音愈发逼近,店小二和诚顺对望了一眼,随后轻车熟路地将人引往二楼。
    脚下的木质楼梯嘎吱作响,陆芍伸出指头,悄然勾住前面之人的食指,一直攥到房内阖上屋门,才舍得松开。
    白玉似的指头被她攥得通红。
    “厂督,这家客栈开得这样偏僻,万一是家黑店...”
    近几年,商旅繁盛。汴州附近哪还有不点灯,不招呼人的客栈。加之,靳濯元行事谨慎,下车前特地让她戴上幂篱,种种行径,总像昭告大事将生。
    陆芍捧着幂篱,审慎地打量这间屋子。
    靳濯元无奈地笑了声,伸手去捏了捏她担心受怕的脸颊。
    “倘或这是家黑店,那咱家就是掳走你的那个人。”
    陆芍眨了眨眼,她来回琢磨着靳濯元的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客栈里的人是你的手下?”
    东厂番子遍布各地,盘家客栈互通消息确实不是难事。既是东厂的人,陆芍心里也有了着落,平复惊慌后,便要去掌灯。
    “别动。”
    靳濯元先她一步摁住她的手,将她拽入怀中,黑夜中,二人相对而立,鼻尖相触,静得能听清彼此浅浅的呼吸。
    陆芍呼吸一滞,薄薄的吐息让她记起马车上荒唐的棋局,以为厂督向她讨债来了。
    她伸手推了推他岿然的身子,实在推不动,便又装作虚弱地倚在他的胸口,红着耳根求饶道:“芍芍赶了一日的路,腰也酸头也疼,实在下不动棋了。”
    第32章 这双手,颤巍巍地去捻棋……
    身前的人愣了一瞬, 猝不及防地扶住她的手臂。
    他一直缄口不言,久到对面的房内亮起烛火,才松开陆芍的身子, 不紧不慢地点起屋里的油灯。
    陆芍瞥了一眼紧阖的屋门,又见他端着油灯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小姑娘顿觉自己会错了意,将自己的脑袋抵在靳濯元的胸口上,实在无颜抬首。
    靳濯元勾起她的下巴:“芍芍的记性倒是比咱家好。”
    陆芍装傻充愣地挪开眼, 却被那张通红的芙蕖面出卖。
    靳濯元笑了声, 放下油灯:“不急。欠下的, 总会教你还上。不急于今晚。”
    陆芍被他说得羞恼,立时调转话锋,打岔道:“厂督, 为甚么要等对面的屋子亮了, 才能点灯呀。”
    不得不说,陆芍在情-事方面一窍不通, 在观测旁的事上还算生了个玲珑心。
    靳濯元绕过她, 在摆着铜盆的木架前净手:“你以为在城门前说的话是在吓唬你?”
    城门前, 陆芍输了一局棋, 扭捏半晌不肯解衣, 那时靳濯元打起轿帘,向外望了一眼,道了声:还没出城,便有人坐不住了。
    原以为只是拿春晴吓唬她,谁料当真是有人尾随了上来。
    “果真跟上来了吗?”
    靳濯元对此并不觉得奇怪,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净手,边解释说道:“朝中老臣各怀鬼胎, 此次只知咱家要出远门,却不知道具体去向。这些人背地里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生怕哪日被咱家揭穿,拿到台面上去。也只有将消息打探清楚,那颗提着的心才好落回肚子里去。”
    所以他们一路尾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其实就算是陆芍,也不知他此去余州的目的。只是瞧见各方势力皆在蓄势以待,便猜测这事大抵不简单。
    “还想问甚么?”
    油灯下,陆芍静静听着,被他这么一问,反倒断了思绪。
    她摇了摇脑袋。
    来汴州一年,内宅的门道学了不少,最要紧的一宗,就是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有些话,厂督愿意同她说,那她听着。不愿说的,她也不会越矩去问。
    净完手,拨水的声音渐止。这时,楼道口又传来楼梯的嘎吱声,交谈间,似乎又引来几个落脚的人。
    陆芍竖起耳朵,提心吊胆地听着屋外的风声,一想到沿途大抵危机四伏,便不由地嘀咕了一声:“这一路恐怕不得安生。”
    靳濯元以帨巾拭手,擦干后,在被褥整洁的榻上落座:“咱家说了,芍芍予我兴致,我护芍芍安生。这话作数。”
    他伸手拍了拍床榻,示意她坐过来。
    陆芍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转而一想,这安生兴许是指沿途皆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随身护卫,纵使遇上暗礁险滩,也有人披荆在前,一一应付。
    她乖乖地坐过去,正要伺候他安置,一双柔荑被他握住。
    他眼神清明,只在微微眯起时,带着点难以言说的阴恻。
    “你且睡,四周有诚顺带着守着。夜里不论听见甚么声响,都不许出这屋子。”
    说完生怕陆芍不听,还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听见了吗?”
    陆芍茫然不解:“厂督明明在我身侧,为甚么要交代这些?”
    她顺着靳濯元的视线外望,一抹黑影正巧从屋前闪过。
    身旁的人缓缓起身,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陆芍一下子明白过来,反抓住他的一片衣袖,眼底带着忧切:“会有危险吗?”
    靳濯元抿了抿嘴,肃然的神色慢慢转向贪嗜,甚至带着些欢悦。
    陆芍瞧见他的神情,慢慢松手,她的顾虑没错有错,但是有危险的恐怕不是屋里的人。
    *
    夜里落了一场雨,落在空旷的京郊,回响的声音清晰可闻。陆芍初时没有睡意,熬到后半夜,实在浑身疲累,竟也和着雨声睡了过去。
    醒时,一大片晨曦照在平整的被褥上,陆芍迷迷糊糊地睁眼,侧首不见床榻之人,顿从榻上惊坐起,睡意全无。
    她趿鞋下榻,环顾屋内,茶盏摆放整齐,就连她昨日刻意在门槛前留下的一小截花枝也没有挪动的迹象。
    整整一夜,厂督都未回来。
    陆芍眼张失落地来回踱步,脑中顿时闪过千万个可怖的画面。依照他的身手,倘或事情顺利,不会迟迟未归,难不成是昨夜碰上甚么棘手的事,到了这个时辰都尚未能脱身?
    她惴惴不安地望向紧阖的屋门。仿佛屋门后又是另一番腥风血雨的天地。
    屋内的线香最终燃尽,最后一柱香灰折落在小小的香炉里,她好几回都想推开屋门,去外头打探消息。可在昨夜厂督特地同她交代,不论出甚么事,都不许她出这屋子。
    陆芍孤身一人,身上没本事,也生怕自己行止轻率,给人徒添麻烦。
    思来想去,只好踱至格扇门前,贴着屋门,窃听外边的动静。
    甫一贴上去,屋门就被人拉开。
    陆芍身子前倾,前额撞在结实的怀中,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她猛地抬首,瞧清来人后,二话不说地扑了上去。
    “厂督你回来了!”
    忧心落回肚里,鼻尖反倒升起酸楚。
    陆芍惧他怕他,可她素来重情谊,二人好歹将处了一段时日,眼底的担忧也不落半分虚假。
    “我醒时没瞧见厂督,还以为厂督冲出了甚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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