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前几天买了各种各样的烟花爆竹,为的就是过把瘾。
    傍晚薛翘被她拉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别扭:“幼不幼稚。”
    “你说什么!”骆窈没听见她说话,声音努力盖过炮.仗的动静,“我让大哥拿那个最大的礼花过来,你点不点?”
    薛翘看着她映在明灭烟火下的脸,倏然一笑,摇摇头。
    于是骆窈围巾一甩,又去拿新的花样。
    摔炮擦炮仙女棒都是小意思,孩子们最喜欢的还有彩珠筒,长长一根棒指着天空,比较哪一发冲得最高。长辈们每年都要叮嘱别对着人,可每年总有几个不省心的拿着当武器模拟打仗。
    这波尚未结束,其他人就抢先上去摆好了冲天炮。这跟刚才玩过的二踢脚还不太一样,不同大小的烟花做成火箭的形状,水泥地上立不住,还特意找了砖头夹在缝缝里,等引线点燃,炮.仗便发出又长又尖的啸声,一路火花冲向天空。
    骆窈玩上头了,使唤薛峥和他的小伙伴把她买的冲天炮全部摆成一排,想要来个壮观的场面。
    “三姐,这来不及点!”敢不敢点燃引线向来是小孩儿证明勇气的方式,但这么多躲都不赶趟。
    骆窈自然也不会让他们这些小不点来,趁着薛尉抱了花盒过来,回头跟他说:“大哥快快,放那儿一起!”
    最大的花盒上场,其他人都发出羡慕的呼声,这可是高档烟火,一个火星子下去,他们今年的压岁钱就没了。
    薛尉用剩余的砖头垫高了一点,和两个妹妹并着其他几个差不多大的站成一排,每人手里拿了根细香。
    骆窈站在最中间,还没点身子就往后躲,后头一群孩子看了直笑。
    “窈窈姐胆小鬼!”
    “快着点儿啊!”
    周围吵吵嚷嚷,骆窈捂着一边耳朵也开始咋呼:“大哥你数一二三啊。”
    “别吵别吵,还想不想看了?”
    “数了啊数了啊!记得一起点别岔了!”
    “一!二!三!”
    引线随着心跳快速点燃,骆窈刚刚撤开,一排冲天炮就砰砰砰地飞上去,她被吓得浑身一震,回过头,花盒绽放出绚丽的花火,像动画片里神仙变出来会发光的小树,由红转黄,最后变成金灿灿。
    “哇!!好漂亮!”
    “谁还有炮打灯儿啊!”
    “许愿许愿!这会儿许愿灵不灵?”
    “我要长高高!”
    “我要拿一百分!”
    “我要拿压岁钱!过年啦!!”
    四周亮如白昼,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仿佛能响彻云霄,骆窈笑容渐深,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觉得自己没有长大,依然是个可以任性会笑会闹没有烦恼的孩子。她仰起头,抱着薛翘不由自主跟着一起欢呼。
    “新年快乐!”
    年三十守岁,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看春晚,等零点一过,饺子出锅,鞭炮声要一直持续到早晨。
    这是骆窈第一次收到传统意义上的红包,是用裁好的红纸包的,爷爷奶奶给了五块,爸妈十块,向来爱花钱的她都有些不舍得拿出来,找了个饼干盒子,妥帖地放好。
    一早起来要上香,其他人早早睡了,薛翘看她站了老半天,出声询问:“还不睡?再数一遍压岁钱也不会变多。”
    骆窈噗嗤一声,随即吸了吸鼻子,忽然有些眼眶发热。
    “睡了睡了,晚安。”
    ……
    职工家庭假期短,因此走亲戚没法和以前一样,初二开始一家一家来,关系近的还留下来吃饭。
    都是初四就得上班的人,点卯似的赶场,这家还没坐热乎呢,就要赶去下一家拜年了。
    薛家关系近的亲戚并不多,老爷子的兄弟都留在战场上了,老太太倒有个姊妹,但人家嫁到了东南沿海,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回面,过年最多通个电话,年节礼倒是早就寄过来了。
    老两口只得薛宏明一个孩子,再往下的亲戚只剩薛翘的姥姥姥爷,以及徐春妮的娘家。
    骆淑慧这边的亲戚自然是不可能搭理,因此相比家属院的其他人,他们家还算清闲。
    等到了初二,就开始给朋友拜年了,薛家和岳家关系近,留着吃了顿午饭,下午岳秉邀请骆窈他们一起打克朗棋,骆窈婉拒。
    她还有约呢。
    回家拿上织好的围巾,对着镜子鼓捣了半个多小时,再臭美十几分钟,这才踩上带跟的长筒靴出门。
    纪家今年十分安静,没了吵闹的纪桦,郑敏躲在房里不肯出门,纪德平随意吃了点饭,等初二大儿子放假,才和他一起去老邻居王奶奶那儿拜年。
    见郑敏没来,王奶奶关心了几句,得知两人离了婚,她摆摆手,笑着道:“大过年的不叹气,离了也好,你拉拔拉拔纪桦,那孩子本性不坏。”
    离开王家,纪德平去了隔壁的老房子,见里面添了不少家具有些惊讶,纪亭衍还是那个说法:“租出去了,过完年人就回来了。”
    纪德平颔首:“总归是爷爷奶奶留给你的房子,怎么安排你说了算。”
    他还有几个战友想见一见,听儿子说要走,以为是研究所的事,摆摆手随他去了。
    春节公交都少了几班,纪亭衍等了几分钟,看看表,耐心不足地小跑起来。
    燕城的人民公园分外热闹,广场上舞龙舞狮,还有外地来的杂耍艺人,再过条马路就是春节庙会,冰糖葫芦堆成山卖,热气腾腾的小吃香味飘出好几里,把逛庙会的人馋虫都勾出来了,还有小孩拉着父母不肯走,没来得及哭,大人们连连答应。
    “给你买给你买,不是告诉你了吗,过年不许哭,否则这一年你都得哭鼻子!”
    纪亭衍额头上冒了些汗,一边喘着气平缓呼吸,一边四处寻找什么。
    小摊前人最多,围观杂耍的里三层外三层,他往里走了走,离着卖玩具的推车几步远,忽然停住脚步。
    推车前多半是小孩儿和带着小孩儿的家长,有个身影却分外显眼。
    她穿着枣红色的大衣,腰带收出盈盈一握的曲线,被发带束起的长发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不时能窥见她好看的侧脸。
    纪亭衍唇角微扬,上前温声唤她:“窈窈。”
    小姑娘动作一滞,转过身时用面具遮住了脸。
    那是个古代女子的样子,柳叶眉樱桃嘴,只露出她盈盈秋水的眼睛,纪亭衍微微俯身,见她勾起眼尾,袅袅婷婷地开口:“这位哥哥好生眼熟,我们可曾见过?”
    第41章 傻不傻
    骆窈觉得, 作家创作的诗歌确实很有道理,这个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燕城的传呼台才建了几处, 即时通讯尚无技术支持, 连一句想念都要百转千回, 纸笔传情。
    她以为自己耐心有限,恋爱三个月就热情退却, 但换算到如今的时间单位, 好像一切才刚刚开始。
    “打扮得这么帅是要见谁啊?”骆窈两只手背在身后,微仰着头问。
    纪亭衍今天穿了件长款的呢料外套, 里面搭一件高领毛衣, 和她颇有些情侣装的意思。到了冬天,他的皮肤更加显白,衬得整个人清冷俊朗,如果不是耳根烧红,真真是高处不胜寒的谪仙了。
    男人轻咳一声,牵手的动作倒变得十分熟练,骆窈躲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纪亭衍顿了顿, 才说:“见你。”
    骆窈笑逐颜开, 手没有抵抗地被纳入他掌心:“见我做什么?”
    寒冷让人抵抗力下降,纪亭衍深以为然, 缱绻婉转的音调仿佛一簇微小的火苗,烧热神经,加速心跳,所思所想脱口而出。
    “想你了。”
    人果然喜欢听情话, 骆窈也不能免俗。这位同学能有如此大的进步,身为老师的她功不可没。
    两人沿着湖堤慢悠悠地散步,结了冰的湖面洒了层阳光,像是落了碎金一般。骆窈拿出刚才藏在身后的纸袋,踮脚将那条烟灰色的围巾绕过他的脖颈。
    “新年礼物,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纪亭衍低垂眼眸,弯下腰配合她的高度,惊喜又专注地看着她,眼中似乎也落入碎光:“你织的?”
    “当然!”骆窈脸不红心不跳。
    虽然起针和收尾有薛翘帮忙,但最重要的中间部分是她自己织的好吧,花了不少时间呢!
    骆窈顺手把装着羊毛衫的袋子给他:“这个就不是我织的了,是买的,老板娘给我推荐的尺码不知道准不准,你回去看看合不合适。”
    “合适。”
    骆窈嗔他一眼:“都没试你怎么知道,傻不傻。”
    闻言,纪亭衍面露赧意地笑笑,然后低声说:“我也有东西给你。”
    骆窈来了兴致:“什么啊?”
    黑色外壳,巴掌大小,是一台全新的传呼机。
    “你买的?”她惊讶地问。
    这会儿传呼机刚进入国内没几年,还是个稀罕物,市面上能看见的只有一个外国牌子,还没法显示汉字。
    纪亭衍应道:“单位组织配发,我刚好满足条件,又花钱多申请了一台,不算公家物。”
    燕城传呼台的服务费不便宜,入网费一百块,数字机每个月十五块,约等于普通家庭的伙食费了,更不要说传呼机本身的价格。
    骆窈撇撇嘴:“我不要。”
    纪亭衍没说话,帮她打开传呼机,上面有他来之前打传呼台发的信息。
    因为不能显示汉字,所以人们用数字组合来代替信息,比如发信人的姓氏,或者一些简单的短语。
    然而看见屏幕上的数字,骆窈神情滞住。
    纪亭衍摸了摸鼻子:“你记不记得之前坐公交的时候和我说的话。”
    “521是什么意思。”
    骆窈心头一跳,撩起眼皮看他。
    她今天叠加了口红和润唇膏,嫣红的唇瓣像抹了一层蜜,饱满又泛着莹莹的光。纪亭衍为了转移注意力捏捏她的脸,不疾不徐地道:“昨天所里的同事教我,可以利用数字的谐音组成一些话。”
    “比如1768可以说成一起溜达。”
    骆窈失笑。
    “还有,5可以代表我,2可以代表……爱,1也可以代表……”
    他双眸深邃又干净,倒映出骆窈的模样。
    “你。”
    胸腔似有小鹿乱撞,骆窈凝视着他眼睛里的自己,沉默了许久,忽然搭上他的肩,在下巴处落下一个轻快的吻,然后搂着他说:“我想你呢?”
    周围人来人往,纪亭衍脸颊红成一片,想了想说:“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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