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最近从东边来了位大商人,出手阔绰得很,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成了几大家族的座上宾。”
    “屁的商人,那就是河北某个高官推到前台的摆设,帮人赚钱的!”
    “河北,难道是袁绍袁本初的手下?”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年代的人?袁本初都死了半年了,现在河北的执掌者可是幽州牧刘备刘玄德!”
    一处气势恢宏的庄园之中,数十位不同打扮的人们正为了各自的目的,分成几个小圈子,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
    其中最为显眼、也是最近城中流言的源头,那位从河北过来的豪商,正端着酒杯,在这庄园主人的陪伴下,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初夏的美景。
    “燎原先生从北地而来,在河东可还住得习惯?”裴潜是这座庄园的主人,也是河东裴氏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他身材高挑,温文尔雅的气质下是掩藏不住的从容自信,即便面前的贵客身材魁梧气势逼人,他的气势也不落下风。
    听了裴潜的问话,那位燎原先生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我这人天南海北都跑过,只要有钱赚,就是荒山野岭、风餐露宿也能安然入睡,要是没钱赚,就是绮罗锦帐、锦衣玉食也睡不踏实。”
    “燎原先生果然是个秒人。”裴潜大笑起来,丝毫不顾形象,引来远近诸人的目光也不在意。
    笑了一阵,裴潜终于压低声音,谈起了今天想要解决的正事,“燎原先生,粮价真的不能再降一降?”
    “长安周边的粮价已经涨到了几十万钱一石,某家这里的价格却只要五万钱一石,裴公子只要一转手就能获取近乎十倍的利润,居然还不想着如何筹钱进货,却有闲心思讨价还价?”那位燎原先生笑容一敛,语气讥诮地反问起来。
    裴潜轻叹一声,倾诉起了自己的苦处,“河东与弘农之间有黄河险阻,过了弘农才是长安,一路上道路崎岖,贼寇横行,还要打点沿途官员,这钱也是不好赚啊!”
    “某家只是个跑腿挣辛苦钱的,许多事情做不得主,裴公子自己掂量,这买卖能做最好,若是实在做不成,某家就离开河东,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了。”燎原先生看看裴潜,又有意无意地扫了其余人几眼,“河东世家林立,有实力的也不在少数,那边一直在注意我们的年轻人,应该就是卫家的卫觊?”
    随着说话声,这位燎原先生稍稍抬起了手,与相隔甚远,正被几名年龄相仿之人簇拥而坐的俊俏男子相互致意,然后微笑着侧过脑袋,跟裴潜告辞了。
    “公子说得不错,河东与北地气候迥异,令人困乏得紧,感觉这酒也是喝不动了,还是尽早告退,不打扰诸位的雅兴吧。”
    裴潜根本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决然地拒绝了自己的讨价还价,并且根本不给自己继续谈判的机会就抽身而退,不由得愣在当地,心中腾地冒起了火气。
    在这个节骨眼上,除了裴家,哪还有旁人能够穿越黄河渡口,安安稳稳地把粮食运到三辅之地去谋求暴利?
    卫家没有这个实力,其他家族同样没有!
    就这么耗着吧,再耗几个月就是秋收,到那时候,这个装神弄鬼,不敢以真实姓名示人的家伙就得火烧屁股了。
    燎原先生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庄园,那些被金钱的味道吸引而来的人们顿时没了继续坐下去的兴头,纷纷前来与裴潜做别,然后乘着马车离开,也不知是回家睡觉,还是想要继续跟远方来的客人联络一下感情。
    半柱香的工夫,原本欢声笑语不断的庄园后院就沉寂下来,裴潜冷着脸坐在正中,十几名与他亲善的世家子弟则是围拢过来,七嘴舌地打听起了谈话的内容。
    “没有,这人嘴很严,始终不肯透露自己身后究竟是什么大人物,但从他之前带来的货物和手下来看,来头肯定不至少是太守一级、并且有很大nbn的。”面对对那位燎原先生身份的质疑,裴潜缓缓摇了摇头,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跟燎原先生搭上线还是在半个月前,那时候从王屋山下的东垣,直到河东的治所安邑,到处都传播着东方豪客的消息,出于好奇,裴潜亲自前往拜会,并跟这个身份扑朔迷离的家伙成了酒友。
    经过一番试探,燎原先生那股颐指气使的傲慢态度、以及他麾下那些一看就是精悍士卒的“伙计”,都让裴潜敏锐地感觉到,对方从属于某个或是某几个手握nbn、想要中饱私囊、却又不方便抛头露面的大人物,专门负责倒卖军资军粮的。
    然后,裴潜又把今天的寥寥数语说给众人。
    听说对方一点都不肯让步,咬死了五万钱这个底线,诸人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几个脾气暴躁的甚至骂了起来。
    “人家千里跋涉而来,就是看准了司隶粮价飞涨这个机会,想要狠狠地捞上一笔,换了是谁都不会轻易松口,就算他同意,也得向河北那边的幕后人物请示才行。”裴潜倒是不怎么生气,反倒更加笃定了这个燎原先生的跑腿身份。
    “文行,除了粮食之外,你就没谈谈其他的生意吗?”说话的年轻人来自于另一个颇有势力的世家,这家人有严重的受妄想症,总觉得长安那边的乱局会蔓延到河东,一心想着购买兵器铠甲,增强自己家族的私兵,那位燎原先生之前透露过只要价钱合适,可以卖一些质量上乘的二手兵器,这是最让他感兴趣的。
    “没有粮食生意获利,我们拿什么来买其他的军资?”裴潜有些不耐烦地反问道“再说了,粮食生意都做不好,怎么能让人家放心大胆地运输大量兵器盔甲过来?河内可是还在张雅叔手中,跟河北的刘使君是敌人呢!”
    “那怎么办,答应他的价格?如此一来,算上运输的损耗、往来打点的花费、我们最多能赚上一倍,跟预想的差距太大了。”这名世家子弟不满地嘟囔起来。
    裴潜气得笑了。
    几个月时间,把手中的钱财翻上一番,这种快钱是多少人做梦都想赚的,你居然还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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