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佳音一瞬明了,孙妙含恨而终,章夫人定然想给她一个公道。
    两人出了城,快到孙妙坟前时,就听到一片狼嚎鬼叫,属孙问最大声。再走近时,姚佳音就看见孙问祖孙被扒
    得精光,一头一个吊在一根长杆上,长杆的底下立着一截粗木,使之形成一个翘班,凭谁在一头踢一下脚,长杆便
    会倾斜,而另一头的人就会降到下面的热锅里。
    姚佳音见两头放置的大铁锅咕咚冒泡,升起一阵油烟气,竟不是沸水而是滚油,也是心中一骇。
    章夫人显然不想轻易让人咽气,所以特雇了几个人围在旁边极尽羞辱。每当一边的人降下来时,他们也不叫人
    直接掉到锅里,而是把握着些距离,拿纤细的红柳条往两人身上抽。
    红柳条韧性十足,抽在皮肉上与鞭子无异,一抽一道红肿的印。
    孙问被抽得嗷嗷直叫,吊在上面扭得跟抽筋一样。他一动,另一头就平衡不了,老太太为了活命,也是卯足了
    劲儿地翻腾,原本精神萎靡的样子,如今倒是像回光返照一样抖擞了。
    底下的人拿着银子干羞辱人的活儿,觉得简直是捡便宜,越抽越上手,口中不乏粗鄙调笑之言。
    姚佳音合下眼睫,不愿再看,走向立在孙妙碑前的章夫人。
    “夫人……”
    章夫人看到姚佳音他们,通红的眼底略有讶异,转而淡着神色道:“这里的腌臜会污了你们的眼,快些回去
    吧。”
    “夫人要报仇没错,可也没必要因此再赔上自己。孙姑娘泉下有知,也不会觉得泄恨啊!”
    章夫人恍若听不到姚佳音说什么,抚着面前的碑垂头不语。
    陆沉见状,开口道:“这世间或有公道,可审判的从来不是好人或坏人,而是好事和坏事。杀人偿命也只有官
    府定论,私设公堂只会牵连自己,夫人又何必再便宜他们一条命。”
    章夫人眼皮颤了颤,抬眼之间仍是一片死寂,她喃喃道:“我的妙儿死了,他们却能活着,连老天爷都没有公
    道,我还指望谁来给我公道。”
    “这祖孙俩自是死一万次都不嫌多,可若就此让他们了结,反而是便宜了他们,还给孙姑娘送去堵心。夫人何
    妨听我一言,只要人在,报复的法子多得是,必然让他们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章夫人听了陆沉一席话,心中有所松动。她看着狼狈不堪的祖孙,心中的淤积的仇恨渐渐转化成一种快意。她
    想象着孙妙当初是如何的绝望和痛苦,就想让这祖孙加倍饱尝。
    “是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章夫人抬着头,空寂的眼神里反而因为嫉妒的恨意燃起了一丝希冀。
    陆沉见她不再执着,挥手叫把人放了下来。
    这祖孙俩固然叫得凄惨,可受得不过是皮肉伤,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可若陆沉他们来迟一步,恐怕就成了油锅
    里的炸肉了。
    老太太被吊着折腾了这半天,好像是活血通络了一样,一被放下来就开始破口大骂。
    姚佳音只觉得这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实在是一言难尽。
    陆沉被她吵得头疼,冷声哼道:“留着点力气,有你喊的时候。”
    老太太被陆沉的眼神一刮,打了个激灵。宁安随即团了个帕子把她聒噪的嘴给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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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万,最长的也是六万,这篇没准要突破了*^▽^*)
    对簿公堂
    孙妙之事,虽然祸首是老太太,但孙妙最后系自尽,所以也不好算在她头上。又隔了多年,当年俘获的山贼也
    已尽数绞杀,即便有孙家的知情人作证,也定不了谁的罪。
    因为纵观本朝例律,也没有哪一条能将情理公理一并分析,然后追溯到并不直接的刽子手身上。
    从府衙出来,姚佳音仍旧面带不忿:“锦阳的百姓都说卫大人如何公道,我看也不过如此!孙问祖孙就这么算
    了?”
    陆沉看她气呼呼的样子,略作提点:“其实卫大人已经给了章夫人很大的空子了,不然章夫人又岂会轻易离
    开。”
    姚佳音不甚明白他前半句话,仰着脸充满疑问。
    “卫大人说往后关于孙家之事不得再上堂申辩,又命孙问祖孙归家反省,三年不可离开户籍之地,以观后效。
    只要不把人弄死,这三年……”
    陆沉没再说下去,姚佳音恍然顿悟。
    于公卫大人确实不能如何处置,可出了公堂他也管不着,如今又绝了孙家的求救之路,章夫人关起院门来,想
    怎么折腾还不是由自己,他们还跑不得。
    “这个卫大人,究竟是好官还是贪官?”姚佳音有些不明白。
    他既秉公处理,又给章夫人留了后路,焉知不是受了章夫人好处?
    虽然姚佳音觉得自己有些矛盾,可对于这位府尹的做事实在想不通。
    陆沉扬起一个颇具深意的笑容:“自由心证。”
    姚佳音蹙着眉,不是很懂他的话。
    再说孙问祖孙,也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欢天喜地地往家跑,还等着跟章夫人秋后算账,殊不知自己就是那瓮
    中的鳖,直往死路上奔。
    而陆沉还未来得及跟姚佳音的继母清算,孙胜大抵是觉得孙家鸡飞狗跳太丢人,想拉个一起蹚浑水的,将陆沉
    状告上了公堂。
    陆沉也没闲着,既然要告,干脆连刘氏一块儿拉上,大伙热闹。
    孙胜要告的这桩事,自少不了孙问到场。
    开堂当日,府尹卫希一看见孙问就眉头打结,觉得自己已经下令不搅和他们家的事了,怎么这人还不依不饶起
    来了。
    孙问自问没骨气,上了一趟公堂就犹如在阎罗王跟前走了一遭。他见卫希冷面神一样,当即就打退堂鼓,被孙
    胜一拧腿肚子愣是跪在堂中起不来。
    “小老儿孙胜,此次是为替小儿讨个公道,状告陆沉抢我儿媳之罪!”
    孙胜说到最后,差点声泪俱下,就如同唱戏的老旦一般拉长了声调。
    姚佳音跪在陆沉身边,也是担心不已。这事儿说来是她和陆沉两情相悦皆大欢喜,可明面上也是用抢的无疑,
    真要抖落起来,对陆沉是大大的不利。
    不过这中间有过章夫人周旋,陆沉所换的那张庚帖也货真价实,卫希看过之后便问:“谁是刘梅?”
    刘氏正跪在堂下,还不明白自己为何被牵连上,心中直骂姚佳音是丧门星,听到卫希叫自己名字,愣了一下忙
    上前作答。
    卫希目光一移,转向姚佳音,又低头看了几眼庚帖,直接跟孙问道:“这不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连自
    己媳妇都认不清?快些领了回家,勿再胡闹!”
    孙问一脸呆滞,压根不知该怎么办。孙胜急急道:“大人!那纸庚帖是陆沉伪造,不可信呐!姚氏女儿才是我
    孙家明媒正娶的!这事清水岭的人家都可以作证!”
    陆沉紧接着道:“草民的亲朋也可作证,我与佳音早有婚约,是继母刘氏不遵老爷遗嘱,擅自将佳音婚配给孙
    家。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刘氏一听就炸了毛:“冤枉!冤枉啊大人!老爷过世匆忙,根本就没留什么话!民妇也可以作证,人确实是嫁
    到孙家的!”
    卫希见他们一人一句,各有各的理,将两份庚帖掷到地上,淡淡道:“既这么说,本官是老眼昏花了?”
    孙胜看着上面的字迹,猛地抬头道:“大人!是我家中那妇人做鬼!她因为我女儿的事一直怨恨着孙家——”
    孙胜还未说完,卫希一拍惊堂木直接截断了他后面的话:“本官早已说明,孙妙之事不可上堂再议,今次你还
    是牵扯上来,岂非将本官的话当作耳旁风?”
    “大人……小老儿并非……只是觉得夫人章氏必定与陆沉有所勾结,所以合伙弄了这假庚帖。”
    “两人庚帖当初说谁经手??”
    “回大人,正是夫人章氏!”
    卫希旋即传了章夫人上堂,章夫人也一口承认庚帖是被自己换了。
    姚佳音听罢,心头一跳,冷汗直冒。陆沉扭头冲她露出一个心安的笑意,挽着她的手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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