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霍凌琛的眼中没有病态和疯狂,只有平和与放松。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苦笑。
    “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毁了霍氏吗。
    “我为霍氏牺牲了这么多,却始终不被认可。
    “我是私生子,本不该和霍家有所牵连,却还要为了霍氏而牺牲。
    “霍云霆,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恨你。
    “其实回想起来,当我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弟弟的时候,还真是又爱又恨呢。
    “我恨你站在光中,我恨你是正儿八经的霍家继承人。
    “可我更恨这不公的命运。
    “我该怨谁呢。我亲爱的弟弟,你说,我该怨谁,又该向谁复仇呢。”
    霍凌琛说着说着,就笑了。
    他的笑,比哭还要酸涩。
    末了,他擦了擦笑出的泪花。
    “真好啊,我总算是解脱了……”
    霍云霆耐心地等他说完,从容不迫地提出。
    “我会将霍氏的股份转让到你名下。鉴于你已不是自由身,这些股份的所得,将会以你的名义划入慈善项目。
    “霍凌琛,霍正延欠你的,霍氏欠你的,早已无法偿还。
    “我理解你的不幸,但你也得理解那些被你所害之人的不幸。
    “所以,除了慈善,那些钱还将用来安排那些人。”
    霍凌琛静静地听着,没有嘲讽挖苦,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他低着头,眼神无比冷漠。
    “霍氏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怎么处理,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霍云霆,我只有一个请求。”
    霍云霆面无表情地说道。
    “如果不过分,我可以尽可能满足。”
    “求你让我干干净净地走,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过去。”霍凌琛说完,抬头看着霍云霆,眼神中有真诚的恳求。
    他的过去是肮脏不堪的。
    “我尽量。”霍云霆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霍凌琛也没有更多的要求,这之后,他和霍云霆没有其他话要说,便主动停止了这场会面。
    至今为止,有关霍凌琛当年的不幸遭遇,众人都心照不宣地瞒着霍老太太。
    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几天后,老太太还是知道了真相。
    原本她还不信。
    但后来,警方为了调查霍正延,特地来向老太太取证。
    这期间,难免透露了一些信息。
    即便老太太并不喜欢霍凌琛这个无名无份的孙子,但哪怕是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她也无法原谅霍正延的所作所为。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竟然这么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老太太气得几天都没胃口吃东西,惊动了霍云霆那边。
    霍云霆带着凌冉过来看望,瞧见的,便是老太太伤心自责的模样。
    “云霆、安然,奶奶的好孩子,你们别再瞒着奶奶了,我这么大年纪,还有什么是听不得?
    “不管是谁,做错了事就要受罚。
    “何况这还是个法制社会。
    “云霆啊,奶奶就是愧对你爷爷,我愧对霍家各位祖先啊!”
    霍云霆紧握着老太太的一只手。
    “您没有愧对谁。树长成什么样,人们怎么会去怪滋养它的泥土呢。爷爷只会心疼您,不会责怪您。”
    凌冉也跟着温声劝慰。
    “奶奶,儿孙自有儿孙福,也自有儿孙债。
    “有我们这些小辈在,霍家不会倒,霍氏也不会。
    “您只要养好身子,等着您的小曾孙……”
    “对了,我的小曾孙。”老太太瞬间精神起来。
    她关切地看着凌冉,提醒她。
    “安然,你快去沙发上坐着,可不能累着了。”
    老太太虽恨铁不成钢,还大有一种以死谢罪的念头,但这些,全都被凌冉腹中的孩子治愈。
    之后,霍氏联同警方公布前任董事长霍正延的犯罪行径,却尽最大的力量,保护了那些受害者的私人信息。
    因此,人们只知道霍正延见里的地下会所卖y窝,却不知道具体的受害者信息。
    但,仅仅是这些,网上针对霍正延的评论,都是辱骂声一片。
    有强烈要求法官判处死刑的,还有让霍正延下跪道歉的。
    这场舆论风暴,还在一定程度上波及到霍氏和帝庭。
    紧随其后的,便是更名,由霍家注资,成为一个非营利的慈善机构。
    这才稍稍平息了部分网友的怒火。
    时间能够淡化一切。
    几个月后,这场在当时轰动了整个华国的案子,彻底落下帷幕。
    霍正延的判处结果下达,却是不被公开的秘密。
    霍凌琛涉案多起,包括卖毒制毒、贩卖枪支、走私等等。
    他面临的,是死缓。
    医院待产房内,凌冉看着报纸上通篇的报道,只觉得讽刺无比。
    恶魔固然有罪,可将其变成恶魔的罪魁祸首,他面临的刑罚却并没有那么重。
    或许,霍正延会说——我害过那么多人,也没见其他人变成霍凌琛这样凶残暴戾。
    “我的老婆大人,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霍云霆的脸突然凑了过来,瞬间将凌冉飘远的思绪拉回。
    她对着霍云霆轻轻一笑。
    “还可以,期待早日见到肚子里的小家伙。”
    即便没有精致的妆容,她依旧明艳动人。
    尤其是脸上绽放着的幸福光彩,使得她容光焕发。
    但身为一个孕妈,脸上多少有些疲态。
    预产期就在这几天,霍云霆将工作放在一边,每天都在医院作陪。
    他亲自照顾着自己的老婆,可谓是无微不至。
    然而,凌冉总嫌弃他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经常催着他去公司,或赶他回家。
    他很清楚,老婆这是心疼自己,想让他回家休息。
    凌冉却将脑袋一偏,说他自作多情。
    羊水破的那天,霍云霆的眼皮一直在跳。
    他只是去见个医生的工夫,去病房的路上,突然觉得迎面而来的担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抬头一看,惊了。
    这不是他老婆吗!
    萍姐心急如焚,“先生,您去哪儿了啊!夫人要生了!”
    生孩子的过程很艰难。
    顺产时,母亲需要发力,很有可能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
    凌冉满头大汗,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医生和护士们个个全神贯注,跟着她一块儿呼吸。
    产房外,霍云霆坐立难安。
    闻讯而来的霍老太太更是一个劲儿地祈求老天爷,盼着母子平安。
    几个小时后,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凌冉听着孩子的哭声,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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