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麦似乎很不好意思,低头抿抿嘴角:不瞒您说。这东西我还是头一回见,方才在厨房里问了问大家伙儿,也都对它闻所未闻。村里从没有人种过这东西,万一出了岔子。我也不晓得该去向谁求助,岂不反而糟践了东西?倒不如拿它来做道菜尝尝鲜呵,您别笑话我没见过世面。
    宋静溪心下明白,嘴上却不好点破,拈起一只虾仁送入口中,登时连声赞道:呀,我常说小麦你是个在厨艺上头最有天赋的,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这番柿子与青虾仁的味道十分契合,如今天儿渐渐有些热了。吃一口这个菜,真真儿爽口爽心。你以前从未见过番柿子,难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花小麦不动声色地想谦虚个两句,未及开口。却见她又用筷子点住了另一道菜:还有这个,茶味清馥,鱼肉细嫩,味道也好得没话说,也是你做的吧?
    那道茶香鱼片,却是出自汪展瑞之手,方才在厨房。花小麦见他正在做这道菜,便让他顺手多做了一份。
    我哪会做那个?
    花小麦笑着连连摇头:这是我们稻香园里一位大厨的拿手菜,他在以茶入菜上颇有些心得,我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真好。
    宋静溪有些夸张地抚掌,双眼中仿佛全是艳羡:小麦你自己便是个厨艺精湛的,如今还有这等高人相助。无怪乎这么快便混出了名头你不知道,如今就连桐安城里,说起你这稻香园,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不是路途遥远。只怕有大把人都要奔着你这里来呢!哈哈,幸亏咱们是旧识,这回好容易来了,我可得将那些琐碎事全丢开,尽情玩两天,也好将你这儿的好菜尝个够本呀!
    尽情玩两天?
    花小麦暗地里挑了挑眉,自然顺着她的话,客客气气地挽留了一回,言语间,让她务必要尽兴才好。
    两人与厨艺有关的话题便到此为止,接下来,宋静溪便只与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好似十分关切地告诉她,像小核桃这般年纪的孩子该如何照顾,少不得絮叨了一回孩子经。
    因记挂着得回家喂小核桃,花小麦不愿耽搁太久,眼瞧着将要戌时,两人饭菜都吃得差不多,便笑吟吟道:村里比不得城里,连个客栈都没有,晚间便唯有请您在寒舍委屈一宿了。所幸家里刚盖了新房,我们也搬进去没两天,屋子是尽够住的,只是难免照顾不周,还请您别嫌弃才好。
    还有别的办法吗?人家巴巴儿地跑了来,口口声声是专门来看你的,总不能让人睡大马路吧?
    宋静溪客套了两句,便也随她起身离开稻香园,回到村东的孟家新居。
    是夜,花小麦将宋静溪几人安顿在东边的厢房里,哄着小核桃睡着之后,便同孟郁槐两个坐在榻边,压低了喉咙说话。
    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皱着眉,伸手无意识地揪扯纱帐,很有点苦恼地道:文秀才写的那封信,内容我是晓得的,客气中透着一股疏远的味道,就算是傻子也能察觉!不过是假惺惺地顺嘴提了一句请她来,谁料想她居然真的会腆着脸跑来?当初省城的那些事,莫不是她全给丢到脚后跟,忘得干干净净了?你是没瞧见她今天那股子亲热劲儿,我是竭力忍着才没跳脚,身上的鸡皮疙瘩活活掉了一地!
    说她小气也好,不通人情世故也罢,反正她就是觉得,宋静溪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不对劲的意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孟郁槐晓得她不过是发牢骚,免不了笑着哄她一回,让她放宽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劝得她平了气,两人这才歇下,一夜无话。
    孰料隔天一大早刚起身,宋静溪竟就不见了踪影,带来的马车和行李都还在,唯独是人,不知去了哪里。
    孟老娘抱着小核桃在前院看花,花小麦问过她才知道,原来那宋静溪很早就起了床,说是村里空气清新,田间风光也好,想四处逛逛,领着丫头早饭也没吃就出了门。
    有毛病!
    花小麦在心里痛骂一句,拧着眉想了半日,终究不放心,摔手去了稻香园。
    此时天色尚早,铺子刚刚开门,文秀才在柜台后头收拾,春喜腊梅领着几个伙计前前后后地打扫,至于汪展瑞、谭师傅和周芸儿,应当是在厨房中准备一整天要用的各样食材。
    瞧见花小麦,春喜立刻扑了上来,一把拽住了她。
    小麦妹子,我怎么觉得,省城那个姓宋的女老板,好似不是冲着你来的?
    春喜不知花小麦和宋静溪之间的前事,然而身为火刀村八卦界赫赫有名的中坚力量,她却向来最会察言观色,一眼就瞧出,对于宋静溪的到来,花小麦并不欢迎,这两人从前肯定有不妥。
    花小麦是很知道春喜的本事的,闻言便是一皱眉:此话怎讲?
    春喜将她往门外拉了拉,冲着后院的方向一努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喏,早上刚打开门,她就来了,一瞧见汪师傅,立刻就笑容满面地和他寒暄说话。我瞧汪师傅好像不大愿意搭理她似的,她竟一点也不觉得被怠慢,照旧笑盈盈的,说甚么昨日那道茶香鱼片滋味极好,想向汪师傅请教茶叶菜的做法,顺脚跟着去了厨房。两人这会子,应当是在后院里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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