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如今无子,就算有子,她出身商户没有根基,日后争宠时也难以得到助力,而云南王做为栾昇唯一在世的长辈,多少有些地位,这可不正是皇后娘娘所缺少的吗。
    云南王妃一开始就是揣着这个主意来的,不过没等她说出来,孟岚就答应帮栾景在皇上面前说话了。
    孟岚听云南王妃这么说,倒是想到了别处。
    若是云南王真的有谋反之心,云南王妃不应当不知道,否则她是怎么知道郑小姐的私事的?人最难瞒过的就是枕边人。
    而要是云南王妃知道夫君勾结外贼来害自己的皇帝侄儿,她更没必要来找自己了。
    可云南王分明有同御史大夫那么相熟……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孟岚让人将云南王妃送出宫,一边思索着一边往紫宸殿走,想的都入了神,连栾昇在她身边出现都没发觉。
    “同云南王妃说什么了?”
    栾昇的声音猛地在孟岚耳边响起,把她吓了一大跳。
    “吓死人了你!”孟岚气愤至极,恶狠狠地用自己的粉拳去捶他健壮的双臂。
    可惜栾昇的双臂实在是太过强健,孟岚捶上去反而还震痛了自己的手掌。
    “哼。”她斜睨栾昇一眼,气势汹汹地甩开他,快步走到前面去。
    栾昇失笑,赶忙上前几步追上,握过她的粉拳揉捏,嘴里还道:“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平日练武,将身体练的太结实了,结果把打我的岚儿弄痛了。”
    “什么叫打你啊?我还能打你?”孟岚气呼呼地:“每晚都是你想如何便如何,把我折腾来折腾去,我要是打得过你早打了。”
    说完,周围一片死寂,孟岚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紫宸殿前,身旁除了栾昇外还跟着桂圆、王四海等人。不过他们此刻都垂着头垂着手,假装自己是一副铜像。
    羞死人了!羞死人了!她要不是想事太出神又被栾昇吓了一大跳,怎么会失态至此!
    孟岚脸颊瞬间红了一片,急急撞进栾昇胸膛里把脸埋住,低声呵道:“快走快走,别让人看见我的脸。”
    栾昇想笑又不敢笑,只怕自己笑了之后会惹得孟岚更羞愤,低声应了一句:“好嘞。”便弯腰结结实实地抱起孟岚,一个猛子扎进了紫宸殿。
    随行的宫人们看两位主子这模样,也不去追赶,不约而同地慢悠悠抬步向紫宸殿走,不过彼此在对视间,都看见了他人眼中的笑意。
    栾昇回到紫宸殿后也不放开自己的手,毫不自觉地紧紧抱着孟岚的腰,直把她抱的羞臊:“你快放我下来,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栾昇低声笑了:“你居然还能说出成何体统的话来。”
    孟岚瞪他一眼,急急道:“我还有正事要同你说呢,快放我下来,不是刚刚还在问云南王妃同我聊了些什么吗?”
    “嗯……”栾昇专门拖长尾音,喑哑的嗓音中莫名有几丝哄骗的意味:“抱着怎么就不能说了?你我洞房那日,我就这么抱了你一晚上呢。岚儿,莫延误了事情,快些说吧。”
    孟岚无法,她这点力气完全挣不脱栾昇铁一般的双臂,只得先把自己同云南王妃说的关于云南王世子婚事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疑惑地问栾昇:“你说,云南王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究竟是不是内贼?”
    栾昇一听,就从中捋出了重要的讯息。他心中感叹,没想到孟岚难得同臣妇交谈一次就得到了这么多消息,自家娘子还真是自己的小福星!
    栾昇忍不住亲亲她:“照你探听出来的这些消息,他肯定是啊。”
    孟岚睁大眼睛:“真的是吗?那你怎么如此心不在焉呢?”一点都不像得了重大军情的样子,莫非他早就知道了?孟岚有些泄气。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可我可以防住他,先前还担心自己防错了人,如今就完全无所顾忌了。”既然知道了确实是栾策捣鬼,那他便不再有威胁,何足为惧。而且自己哪里有心不在焉了?明明很专心的在亲她好吗?明明是自家娘子心不在焉,亲亲都神游天外。
    栾昇微微用力,使劲啄了下孟岚唇角。
    “哎呀别闹。”孟岚歪过头想躲 ,她还在想事:“照你这么说,你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可我还是不明白,怎么就确定云南王是内贼了,他的王妃都不知道啊,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够瞒过枕边人。”
    “想瞒自然能瞒得住,他泄露的都是自己不在意的,比如郑小姐的病。”栾昇连续两日用了荤食,正在兴头上,一下朝就急急朝着紫宸殿来了。来后又得了消息,确认了自己预判无误,心中什么事儿都没了,只一心想着同昨晚一样,将自家娘子哄得迷迷糊糊的,他便能成事。
    “想瞒自然瞒得住?”孟岚瞥他一眼:“比如说你瞒我?”
    “怎么又提这事。”栾昇赶忙转开话头:“我昨日赐婚便有试探之意,实在是栾策太能忍了,怎么都抓不到把柄。多亏你今日探得的这些,我之后才好放手去收拾他。”
    说完,栾昇还啧啧感叹道:“栾策那么小心翼翼,竟然败在了自家娘子手里,真是可叹。”
    听他这么说,孟岚皱起了眉:“他才不是败在了自家娘子手里,他是败在了自己对枕边人的不信任里。明明是大事,他偏偏不同自家娘子商量,将她排斥在外,还装模作样的假装无事,云南王妃自然以为家里一切如故。”
    栾昇听她这么说,也皱起了眉,若有所思。
    “云南王妃慈母心肠,想为世子讨一门好亲事有什么问题,她却不敢去同自己夫君商议,反而到宫中来找我,足以见得她平日里害怕丈夫到了什么地步。”
    说到此处,孟岚摇头长叹一声,接着道:“她还说我要是同你求了情,日后云南王府便会成为我身后助力呢。分明都瞧不起我,却还要为孩儿做到如此地步。”
    栾昇本在思索孟岚说的话,此时听她如此说,生气道:“她瞧不起你?她有什么瞧不起你的?”
    “这也不怪她。别人看来,都觉得我是因为被你宠爱才成了皇后,其他贵妇多少还有家世助力,而我又没有。”孟岚懒懒地看他一眼,意有所指:“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好,云南王嫌弃妻子色衰,嫌弃妻子蠢笨,日后说不定还要为妻子坏了他的大事而发怒,不知他这辈子还能不能想明白,这些事的根源在他自己身上。”
    “谁说你没有?我可是被你养着的,没你怎么有我?我绝对不会像栾策那般愚钝的。”栾昇赶忙撇清自己:“我一定好好练武,让娘娘不嫌弃我年岁大了。”
    为了证明自己,栾昇还特意将自己怀里的孟岚举高了些,让她伸手来摸自己臂膊上坚实的肌肉:“怎么样。”
    “武夫。”孟岚啐他一口,哪有人这么不害臊的。说着她便挣扎着要从栾昇怀里下来:“我可不想再被人看不起了,孟氏商行必须得抓紧做出些成绩,免得总有人在我面前来想拿捏我。”
    栾昇笑着问:“你又想做些什么生意?”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内库交出来了,就别想要回去。
    没过几日,朝中大臣都听闻了一个消息,皇后娘娘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他们先前都是不信的,尽管皇后确实是商户女子出生,但她既然如今已贵为国母,又何必去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哪有皇后做生意的,实在是辱没祖宗。
    可是看着看着形势,似乎有些不对劲了呢。
    汴京中先前被强征的商铺莫名其妙的形成了联盟,统一挂上了孟氏商行的标识,大臣和家眷们无论去哪儿都能见到孟氏商行。
    中宫皇后便是姓孟,天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一日上朝时,有臣子隐晦同皇上提起此事,希望皇上能约束一下皇后娘娘,让她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
    结果皇上仿佛早有准备,让户部出具册子,证实孟氏商行是自己提前登案并注明了商号的,同时还让户部拿出来了孟氏商行主动提供铁矿石脉,充盈铁矿的单据。
    最后皇上悠悠道:“皇后自小行商,婚后不惜散净家财,为朕贴补军费。如今天下初定,国库空虚,若众爱卿有心,如皇后一般在外奔走筹措银两,朕便请皇后娘娘歇息下来,不再劳心费神。”
    第73章 睹始知终   孟岚数银,栾策离心
    心有不平的臣子们一听, 均尴尬地哈哈一笑,掀过此事不提,也不进谏让皇上提醒皇后注意言行了。
    人家行商是为国库筹措银两, 他们再拦着好像就有些没有眼色了, 而且以皇上的做派, 说不定还真会让自己往里垫银子。
    说完此事, 栾昇还提到了另一件事:“云南王世子栾景年岁尚轻已经有乃父之风,朕打算让他去西北大营历练历练, 他与郑家小姐的婚事,就先作罢吧。”
    此事只是云南王与御史大夫之间的事,与群臣们关系不大, 但栾昇发现自己说了此话后, 朝中还是有部分臣子露出了非常关心的神色,直往两人身上看。
    栾昇一一扫过那些臣子的脸, 发现他们几乎都是在先前“三过”之风里闹腾的欢的,心下了然。
    云南王栾策与御史大夫郑稳言摸不着头脑, 不知栾昇为何突然又收回成命,可他们只能行礼谢恩。
    郑稳言的老师曾与陈太傅有些许龃龉,两人互不对付,故而郑稳言也不能接受陈太傅如今为百官之首。
    陈太傅过几年就要乞骸骨了, 不足为惧,可陈太傅必然会提拔自己门下学生,哪里会提拔他, 而皇上又是太傅一手护着长大的, 自然不会驳太傅的面子。
    郑稳言在栾昇登基后就明白了,自己根本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了。
    云南王素有贤名,二人在年少时就有交情, 郑稳言敬重云南王仁善随和,也曾试探过他是否想登上皇位。
    那时云南王年纪不大,诚恳地摇了摇头道,自己文才、武功均不出彩,只有人品在兄弟里出众,父皇是不可能将皇位交于他,他并不奢求那高位。
    所以郑稳言接到云南王密信时还很讶异,直到看了信中缘由后,也不由得气愤起来,加之自己本就有意,便决定全力支持云南王。
    云南王知道自家女儿的病,郑稳言也从未想过女儿与世子爷相配之事,他只想给女儿找个穷困的门生嫁了,自己也能拿捏女婿。
    没想到前些日子里皇上突然赐婚,把郑稳言也惊了一跳,忙去宽慰云南王,言说拖字为上,待大事成后,栾昇乱点的鸳鸯谱便不作数了。
    云南王含着笑回他:“何必拖呢,这也是缘分,请郑小姐安心备嫁便好。”
    郑稳言顿时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如今云南王府和郑府都在准备成亲的事宜了,皇上又突然告诉他们不点这鸳鸯谱了?玩他们呢?
    栾昇一向说一不二,怎么会莫名其妙收回赐婚口谕?
    自家生病的闺女,确实配不上龙子凤孙,但也不带这么糊弄人的,面上说着好话,背后却去求人。
    郑稳言心中不由得犯嘀咕,看着栾策的眼神也带了丝掂量,只是他掩饰的好,栾策并未看出来。
    下朝后,栾策将郑稳言拉到一旁,低声说道:“皇上怕是知道了你我关系。”
    郑稳言大惊,不过还是稳住心神道:“那该如何是好?”
    “所有计划都提前吧。”栾策说完这话,安抚地拍了拍郑稳言肩膀,脸上重新挂上笑,大步朝宫外走去了。
    他们二人差点成为儿女亲家,在下朝后私话两句也是正常,并没有人在意。
    孟岚这些日子刚刚通过孟老爷的关系,将汴京所有的铺子联合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大的联盟。
    这还是先前同栾昇商谈的时候,她突然想到的法子。
    哪怕依托着栾昇,可是以栾昇内库的财力和孟家的人脉在各地设商行、开学堂的实在不现实,孟岚想要实现让天下物品都能有自己价格,粮食不在天灾时涨价的理想,更是不切实际。
    还是得有许许多多的人参与进来,共同维护诸如粮食一类的价格才行得通。
    那她能不能说服大家,让大家都来加入呢?
    孟岚首先瞄上了曾同孟家一样,被狗贼和前朝狗官强征过的汴京商户。
    孟老爷在汴京也是有许多产业的,先前狗贼强征孟家在汴京的铺子时,孟老爷曾在汴京走动了许久,结识了不少汴京商户,很能说上几句话。
    栾昇即位后,尽管将商户们被强征的产业都还给了他们,可那些产业大多都被吸血扒骨地吞掉了,并未剩下多少东西。
    孟岚想着,这类商户最怕见官,也最想得到朝廷官员的庇佑。要是她以栾昇设立的孟氏商行为背书,拉他们入伙,效果定然不错。
    她请孟老爷去将认识的商户们聚在一起,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番。
    先是说明皇上想发动天下商户力量,让更多的货物流动起来,商户们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农民们得到更合适的粮价,使百姓富裕起来,再说现下这个想法得先找个地方试试,要是用的好了,便在整个大邺朝里都推行开来。
    商户们并不知道孟老爷如今是国丈了,初时有许多并不相信,不过当德高望重的孟老爷说明自己的独女为中宫皇后之后,大家看他的眼色立刻变了。
    随后孟老爷拿出了女儿写的一封“告汴京商户书”,其中言明了商户联盟的优势所在,同时对要如何管理汴京商户联盟又进行了详细注解,最后承诺,若不愿加入联盟了,可随时退出。
    众商户们吃了定心丸,没过几日,几乎整个汴京所有商户都加入了商户联盟,挂上了孟氏商行的标记。
    有孟氏商行标记的商户,彼此间交易需得让利二成,这二成中有一成得由买卖双方带着买卖货物的交易凭据,去孟氏商行上缴。做为回报,孟氏商行会帮忙打通路上关卡,协助商户运输货物,不被当地官员及流寇所袭,同时提供货物往年往季的价位,让商户们可以随时参考。
    孟氏商行还放出话来,每一年年底都会分类评选当年缴分利的最多的商户,要是当选,便会拥有皇家供货的资格。
    栾昇知道孟岚为了弄银两,已经想招把宫里采买的渠道卖出去了,可没想到她居然卖了那么多银子,才不过几日,设在宫外的孟氏商行掌柜孟老爷,就成箱成箱的送银子来宫里。
    “这也太夸张了些。”栾昇走进原先是他的,现在已经是孟岚一人所有的内库,看着脚下堆着的银两箱子,吃惊不已。
    “别夸张了。”孟岚吩咐王四海找人搬了几箱子出去:“我按照爹给我提供的账簿,已经算好了,军士们沿途护送货物的酬劳就是这些,不分地方,只按照护送路途的长短来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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