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沈风笑着道, “若是有那不想嫁人的, 我倒是想要跟囡囡讨几个, 你大嫂手里就缺这样的管事娘子,能读会写懂大宅子里的歪歪绕绕最好。”
    沈清鸾抬眸看向自家大哥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沈华已经惊讶道:“大哥,你一开始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也说了一开始了。”沈风完全不掩饰自己就是因为弟弟的话才改变了想法,这种十几岁的小姑娘,只要斩断了依仗,调*教起来实在太简单了。
    一旦她们在外头行走了,也有了野心,就绝对不会再和娘家有关联,因为她们的那些娘家只会把她们关进内宅,生死全都掌握在主母手里。
    “大哥你是要解放妇女?”沈华这时候敏感极了,脸上的震惊慢慢变成笑容,“哎呀,大哥是不是我给你洗脑成功了?”
    “什么洗脑?又胡说八道。”沈风给了弟弟一个脑门。
    “嘿,行,大哥你爱咋说咋说。”沈华挺激动的,原地转了个圈,很快急迫地问道,“但是这种管事娘子可没有多少影响,怎么弄才能扩大影响呢?”
    “你怕是忘了自己拿出来过的纺织机了。”沈风扬眉,“不是你说的吗?可以最大规模使用妇人做工的就是纺织和服装。”
    “对,我有说过。”沈华喜欢叨叨,日常最常听他叨叨就是他家大哥了,很多时候他说了什么自己都忘了,但是很多东西沈风却记得很牢。
    特别是妹妹婚宴上沈华一边喝酒一边跟他叨叨陪媵的事情,说到现在这个时代把女人全都关在家里,浪费了一半的劳动力,简直是暴殄天物。
    沈风想想他曾今看到的乡下妇人,很多都是地里家里一把抓,但是只要稍有条件立刻就把女人关起来的现象,倒也不是说一定要把女人当男人使,但若是这些被关起来的女人也能有合适的工作,那整个太元将一下子多出一半多人可以用,想想就让人心动不已。
    只是怎么让这些女人走出家门另外找寻工作不是很容易,穷一点的人家全家都被绑在土地上,富裕一点的人家也不愿意做劳累的地里伙计,所以沈风虽然有想法,但现实并不支持。
    然后前几天弟弟拿出了好多改良农具。
    若是种地变得更加轻便,不需要那么大的体力,那么别说女人能不能走出家门,就是女人还做地里伙计,那同样的一家子也可以种更多的地。
    种更多的地代表有更多的收获,有了更多的收获,那么无论是人口的增长还是百姓的富裕程度都会提高,随之而来的一系列改变绝对会让整个太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吧。”经历过八爷话本冲击后的沈清鸾,觉得现在手边的话本都不够味道,有些兴致缺缺,海里暂时也不让去,正无聊呢,正好去看看那些送过来的姑娘,说不定她们身上会有比较有趣的故事让她打发时间。
    八爷的神怪恐怖话本已经送去雕版刊印了,谢砚还特意请沈家兄弟给这些话本写序。
    被迫做阅读分析的沈华那叫一个生无可恋,但是他写出来的东西总能让谢砚和沈风眼前一亮,于是原本兄弟俩一人一半的,最后谢砚和沈风一人一半,沈华一个人全写。
    也就是说八爷现在的话本,每本都有两篇序。
    受到亲哥和妹夫迫害的沈华:什么仇什么怨!
    以至于之后八爷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位亲家二郎君,不然为啥看他的眼神那么不友好,特别是他夸赞他写得好,想要以后写话本都求他作序的时候。
    加上看热闹的谢语一行五人一起去了庄子上,先把两个庄子上的人都叫过来,一路上沈华已经给妹妹分好了红脸角色,至于其他人则扮白脸。
    所有姑娘这些日子都是很忐忑的,虽然住在庄子上也没有被薄待,甚至因为没有长辈婆子管束,年少的姑娘们还感觉到了少有的自由,甚至生出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也很好的想法,但是她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这种自由和快乐都只是空中楼阁,听到沈清鸾过来的时候,就有了一种马上要尘埃落定的想法。
    她们的未来都在这位凶悍的谢家新妇手里,半点不由人,想想也是可悲至极。
    其中转变最大的居然是王氏的那位姑娘。
    王姑娘从小被宠大,来之前更是被父亲画了大饼,谁知最后变成现在这样,醒来后听了丫头婆子的描述很是恐惧消沉了几天,但说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很快就被其他姑娘带着在庄子里熟悉起来。
    在这里她看见了以前她绝对不会看的普通农家,见到了和她从小被教导的完全相悖的东西。
    没错,她依然觉得这些农家人脏乱粗鄙,但是第一次看到腰粗膀圆的乡下媳妇拿着扫帚,把自己丈夫打得无处可逃的景象还是直接震碎了王姑娘的三观。
    而那家的婆婆不但不怪媳妇,还在边上帮忙一起打一起骂。
    王姑娘几乎灵魂出窍。
    当然受到震撼觉得三观都碎了的不止王姑娘,还有同住的好几位姑娘。
    派去打听的下人回报说,那妇人娘家是屠户,男人则是懒汉,一家子都靠妇人的肉摊子过活,当初那妇人嫁进来看中的就是这家男人长得好看又好拿捏,果然有了事情都不需要娘家兄弟出手,她自己就能把家里头都收拾了。
    “这样没出息的男子你如何能看上呢?”几个姑娘还特意把那妇人请来询问。
    “姑娘们这话说的,没出息有什么关系,长得好看听话就行,我家男人这样的最好,家里都是我说了算,婆婆指望我手里的营生待我也极好,这不比找个有出息的男人更好?”那妇人一开始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后来看小姑娘们态度还不错就放开了,“这女人啊手里得有钱,有了钱这腰杆子就直了,就像我家小姑子,这谢家的闺女各个都学手艺,有了吃饭的本事能自己养活自己了,还用看别人脸色?还不是自己想咋过就咋过。”
    一众姑娘:原来庶民家里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吗?
    “而且这男人有了本事八成都会变坏,我手里有钱有本事就不用去赌男人的良心了。”妇人说着颇有一种过来人传授经验,“姑娘们都是富贵人家的闺女,其实呀这富贵人家也就看着花团锦簇,内里活得还不如我们这些乡下妇人自在,不过最自在的还是我们谢家的媳妇,我们谢家家规严着呢,只要进了门那可是掉进福窝了,我要是没有这一手杀猪的本事,我婆婆也不能将我聘来谢家。”
    这是一个谢家最普通的媳妇儿,放眼望去,庄子上的谢家族人虽然也有一些小摩擦,但是再富贵的男人也没有妻妾成群的,就算是鸡毛蒜皮吵架也没有内宅里妻妾之间的阴阳怪气。
    从小生活在妻妾成群大家族中的姑娘们,着实看到了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做嫡妻真好。”
    “能做嫡妻自然是好的。”
    “谢家可没有嫡妻的说法,人家没有妾,自然也没有嫡庶之分。”
    “丈夫不纳妾可真好啊。”
    “要是全家都听我的那该多好啊。”
    “是啊,那该多好啊……”
    一群姑娘感概着,觉得自己正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她们身为庶女,从懂事开始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连被当做礼物都需要争夺才能得到好一点的去处。
    结果娘家把她们送出来,收礼的人却将她们弃如敝履。
    她们的前路如在哪里呢?
    又或者说她们还有前路吗?
    “你们一共有三个选择。”沈清鸾抬起手里的鞭子,“第一送你们回娘家,第二择一谢家子弟嫁过去,第三跟我去京都到沈家铺子里做管事娘子。”
    说是三条路,但其实只有两条可以选。
    但对于这些姑娘来说这两条路简直就是惊喜,于是还没有等沈华这个白脸出场,姑娘纷纷表示:没问题,我们想要嫁进谢家,求主母做主即可。
    只有王姑娘表示想要做管事娘子。
    沈清鸾看向自家二哥:这不用她甩鞭子威胁了吧。
    沈华:这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发展。
    第一二八章
    六月初八, 即使地处北方的北渊也进入了炎热的盛夏,没有丝毫遮蔽的运河上三层的大楼船斜着风帆缓缓顺着运河南下,船顶和甲板上铺着白色的粗麻布, 和运河上不间断吹来的风, 倒是还算凉快。
    “沈二郎君大才,这样一铺确实要比往年盛夏行船凉快许多。”船上的船长一开始是不以为然的,这船里热那是太阳晒的, 盖上一层就好比人加穿了一件衣服, 还能不热反凉?
    不可能,他不信!
    结果事实证明还真有挺大差别,然后对于冬日行船披上黑色粗麻布保暖就变得很期待了。
    但这个环境对于沈华来说还是热得够呛, 想小歇结果却热醒的他, 只好跑去找不怕热的钓鱼二人组和bug妹妹想想办法。
    甲板上沈风和谢砚带着宽檐的斗笠拿着鱼竿钓鱼, 两人一左一右坐着,身上轻薄的青衣随着风摇曳,眉眼不同的人却有着相同的沉静和温雅,光看他们俩好像不是坐在太阳底下而是在什么阴凉之地。
    沈华承认有心静自然凉这件事情,但不是谁都能在这种天气下还能静心的。
    最起码他是挺心浮气躁的。
    两个神仙的中间拉着一个绳子,绳子上牵着一块素色的棉布遮着上头的太阳投下一片阴影,沈清鸾就坐在阴影下头,喝着凉茶。
    作为一个时刻想往自己嘴里塞东西的人, 沈清鸾也被太阳晒的怏怏的,糕点什么的也不太感兴趣了, 现在只有凉茶是她的最爱。
    “妹妹你能降温不?”沈华摇着扇子蹭到沈清鸾边上,满含期待的看着坐在凉席上的沈清鸾, 自己拿杯子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凉茶, 吨吨吨喝完之后才好一些。
    “能。”沈清鸾嫌弃沈华自带热量, 人往边上挪了一点。
    她当然可以在自己的领域里降温,但这个操作比较高端,耗能比较大,在这个热得她都没有胃口的季节里,这么耗能的事情她是万万不做的:“不想吃东西,不干。”
    “可你要是凉了不就有胃口了吗?”这两天沈清鸾的厌食太过明显,吓得谢砚都请大夫了,结果就是因为苦夏食欲不振,于是整个人看着就有气无力了。
    但沈华觉得这事情得反过来看:“我去厨房让做酸菜鱼怎么样?炎炎夏日就要酸辣爽口才能开胃。”
    “……好。”沈清鸾想到酸菜鱼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但是能量不足的她依然提不起多少劲儿,“我等着。”
    “二哥,我这里正好钓上来几条大,新鲜。”谢砚本来提议钓鱼就是想弄些烤鱼什么的新鲜点的口味,这些天妻子一改往日的好胃口,正餐吃的少不算,连零食都几乎不吃了,实在让他很是担心。
    刚才他注意到妻子明显对酸菜鱼感兴趣,那还等什么。
    “好嘞。”沈华立刻提上桶,顺便还瞅了自家大哥身边的水桶,很好,意料之中的一条都没有,钓鱼非酋名副其实。
    沈风倒是八风不动坐的稳稳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他早就习惯了自己没有鱼缘。
    “大哥,去年鸾妹也是这样难受的?”谢砚轻声询问身边的沈风。
    “那倒是没有,家里住在半山腰,就算是夏日最热的时候,也还好。”沈风摇了摇头,“而且到了夏日阿章会制冰。”
    现在这个时代大部分富裕的人家都会在冬天的时候藏上大量的冰,等到了第二年夏日再拿出来用,谢家自然也有,但是船上携带不便,除了最开始两天之外,后面就没有冰可以用了。
    而与其半路排队停靠附近的码头采买冰块,还不如直接赶往京都,横竖北渊南下去往京都就算逆着风也不过五天左右。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没有意外的话明日晚间就能到京都码头了。
    一个小时后厨房送过来热腾腾的酸菜鱼,一口汤下去就能出一身汗,但确实很开胃,不单是沈清鸾吃了一大盆,船上的其他人也少见的多吃了一口饭。
    吃完之后大家都忍不住洗漱换衣,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大家都感觉气温下降了不少。
    感触最深的就是下头船舱里在账本和京都官家女眷关系图谱里死磕的王姑娘了。
    这是她所选的路,也是她必须要学会的东西。
    跟她一起学的还有几个谢家的媳妇儿,给她们解答疑难的是沈清鸾身边的九歌十里,另外还有一个谢家的老麽麽。
    一船的人又在运河上飘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下午抵达了京都的大码头,因为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大热天的也着实做不出让人在码头等待的事情,所以到达之后一行人也没有接,不过没关系码头就有车马行。
    先租了马车板车,因为船上头不但有沈清鸾的嫁妆还有谢诗的嫁妆,所以谢家大船前方租的马车板车排了好几排,雇用的脚夫更是有好几十个,船员和随行的侍卫站在两边帮衬一起往下搬东西,九歌和十里安排两份嫁妆,跟来的族人家的女眷也拿着单子让脚夫把东西挑上自己分到的马车。
    沈家兄妹和谢砚是最后下船的。
    而等到他们一路浩浩荡荡到达家门口前,沈家和谢家都接到了消息,沈天赐在城郊的武馆里还没有回来,最近他是迷上了为人师表,一帮子原来的武举人被他训得跟鹌鹑一样。
    至于年头那桩武举人集体嗑*药的事情也查清楚了,大体就是有人趁着武举前夕宴客投了药,然后再转头举报,属于私人恩怨波及无辜系列,投药的也查出来了,全家也被流放了,武举人们的功名也暂时恢复了。
    但不管如何,考试当天这些武举人确实身体里还残留药性,所以这些武举人今年的武考成绩只能作废,只等三年后再次开考。
    三年可不是三个月,一帮子本身家境才算可以的武举人也觉得要是留在京都三年怕是家里吃不消,但是这么繁华的地方要是能留下来自然是想留下来的。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城郊武馆包吃包住的事情就在武举人中流传开了,再有已经住了两个月的同年现身说法,城郊的武馆一下子从三十几个学员,一下子扩充到二百多人,甚至此次落榜的武举人也愿意进武馆,准备三年后再战。
    沈天赐一来武馆就感觉浑身舒坦,那叫一个畅快。
    毕竟在家里,大儿子是个菜鸡,二儿子是条咸鱼,跟闺女动手还得要闺女放水。
    既没有成就感也没有老父亲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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