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侍卫将来人拦住,不让踏进清莹宫。
    “是太后的猫,白色的,我见着跳进了院子。”宫婢指着方才的墙头,为难的解释,“侍卫大哥帮帮忙,让我把猫找回来,不然太后会发火。”
    宫婢可怜兮兮的,几乎急得掉泪。
    侍卫自然不允,别说一只猫,蚊子都别想进去,他们还得要脑袋。
    “求求你们,找不到猫我没法回去。”宫婢声泪俱下。
    侍卫相互看看,其中一个开口:“你回去吧,等我们找到了会送去寿恩宫。”
    宫婢还是站着不走,一把把的抹着眼泪儿。
    “紫月,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女子从前方走过来,“不是让你来找猫吗?在哪儿呢?”
    叫紫月的宫婢指指清莹宫,哭得眼睛通红:“回廖姑娘,双子跳进了墙里。”
    来人正是廖陌珠,先是用手拍拍紫月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往前走到侍卫面前:“不怪她,这只猫寿恩宫人找了大半天,太后十分着急。”
    说着,她往宫门上看了眼,见着并没有上锁,心中一诧,前两日分明是锁着的。也就想着或许是傅元承刚走,还没来记得上锁。
    “一只猫,她找到了也好抱回去交差,天这样晚了,僵在这里什么也解决不了。”廖陌珠又道,将这件事推到紫月身上,自己就是个看不过去说两句的过路人。
    侍卫自然不敢松懈,便道:“廖姑娘体恤,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清莹宫。”
    一听这话,紫月又是哭个不停。
    廖陌珠面色不变,素素淡淡的打扮,眼中盈盈楚楚:“都是当差的,不容易,你们可要看着她回去挨罚?再说那猫有个什么,太后也会追究。”
    墙内,蔚茵听着外面说话声,猜出了来人身份,不就是宫婢嘴里的廖家姑娘,太后的侄女儿,傅元承的表妹。
    这样的人来了,侍卫根本拦不住。得罪的是谁?太后,廖怀,指不定还是未来的皇后。
    果然,宫门开了,侍卫跑进来。
    “我看见猫往殿后跑了,去那边找吧。”蔚茵也不为难,顺嘴的提醒了句。
    侍卫点头,忙和几个宫人去寻猫。
    这时,廖陌珠提裙踏进宫门,一眼就看见站在庭院中的女子。一袭轻粉色衣裙,夜风轻拂摇曳着垂袖,身段纤柔,轻轻袅袅。
    知道傅元承将这女子藏得紧,廖陌珠料想过人会生的很美,但是亲眼见了,还是吃惊的。不只是美,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柔媚,真真水做成的人儿。
    有时候人会有种感觉,即便只是相对而站什么也不做,就能感觉到她是你的敌人,现在的廖陌珠就有这种感觉。
    “叨扰了。”她有些歉意的弯弯腰,想了想干脆走进院中。
    蔚茵淡淡一笑,站在原地:“那猫的爪子似乎伤了,方才见它跛着后腿。”
    “谢姑娘提醒。”廖陌珠视线扫在蔚茵身上,“我能在这儿等等吗?”
    “姑娘请便。”蔚茵不阻拦。
    廖陌珠走到她身边停下,不由叹声:“宫里猫儿娇贵,改日该让父亲选一只西北的猫儿给太后姑母,健壮也听话。”
    蔚茵不语,听得出这是人在暗着表明身份。
    “西北挺好的,就是风沙太大,你去过吗?”廖陌珠看眼不说话的蔚茵,心中生出优越感。
    如此胆小不说话,怕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民间女,这样难怪会被锁在这儿,出身在那儿呢。
    蔚茵抬手理理发鬓,声音请涓如泉:“不曾,陛下倒是与我说过不少西北的事,有滚水的汤泉,吃人的流沙,无垠的隔壁。”
    廖陌珠手心一攥,很难不觉得这是在对着她炫耀:“是啊,陛下十岁的时候去过西北,随太上皇一道,在平西候府待了半月。”
    “十岁?”蔚茵嘴角微动,眼眸闪烁,“他后面去过吗?”
    廖陌珠皱了眉,心道这女子没有尊卑,称呼陛下直接用“他”。
    “是,”语调多少有些得意,“陛下诸多事务,怎能日日去西北?”
    蔚茵垂眸,手指间捏着。晚膳时,傅元承说的那些西北之事并不像一个十岁少年能做的,他甚至说亲手猎狼……
    “出过关外吗?”她又问。
    廖陌珠奇怪的看了眼,做出一副甜美笑脸:“一国储君怎么可能去关外?出事谁担得起?”
    “廖姑娘请便,我回屋了。”探知了想知道的,蔚茵对人说了声,便转身离开。
    廖陌珠没想到蔚茵这般怠慢,即便是在宫里,哪个人不对她恭恭敬敬?望着走出的背影,咬了咬牙根,眼中一厉。
    一番动静没有太久,清莹宫重新静寂下来。
    夜里一场春雨不期而至,沐浴过后,蔚茵上了床榻。
    她怕冷,整个身子缩在松软的被子下。不知是外面沙沙雨声的助眠,还是桌上熏香舒缓了神经,她慢慢阖上眼睛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之间,听见外面的梆子声。
    正待缩回脑袋,突然觉得身上一轻,被子被掀开,随后床垫陷下,一条手臂圈上她,后背贴上一片结实的胸膛。
    睡意瞬间全无,黑暗中她瞪大双眼,呼吸停滞。后颈落上温软濡湿。
    第三十四章 别怕
    春夜雨, 润物无声。
    御湖旁的水榭是一处赏景的好地方,檐角挂的灯笼在水面上落下倒影,照着雨滴入水的圈圈涟漪。
    傅元承站在柱旁, 一半脸庞隐在暗处, 耳边听着渐近的脚步声,混杂在雨声中。
    “陛下好兴致。”廖怀踏步进了水榭, 暗色的官袍让他脸色少了文雅, 多了几分深沉, “臣也是不得已才前来打搅。”
    说完,他竟也不客气的撩袍坐下, 手指捏起桌上的清茶, 放近鼻尖嗅了嗅。
    身为臣子, 如此行为实属大胆,但是傅元承面色如常,丝毫不在意,转身走到桌边。
    “西南的竹尖茶,早春第一片, 舅父觉得还好?”
    廖怀看着茶汤,碗底躺着清脆的茶片,茶香清新:“陛下赏赐,臣谢过。”
    傅元承笑笑,细长的眼睛几许阴沉:“还是有机会,让舅父的故人帮着泡一壶。”
    两人对视, 彼此各怀心思。
    “臣等着那一日, ”廖怀站起,手中瓷盏放下,“相对于春茶, 陛下是否知道冬至的下落?”
    “他,”傅元承面色不变,“当日不是舅父带走的人吗?朕不知。”
    廖怀盯着傅元承,眸光变利,像要将他看穿:“陛下不知?他留着可是大威胁,交给臣处理掉,永绝后患才好。”
    “不知。”傅元承斩钉截铁,随后提起水壶为自己斟了茶,眼帘微垂,“朕跟着舅父二十年,有什么你不知道?”
    永绝后患?这世上谁的话都不能信,廖怀今日可以跟他,明日也能跟别人,甚至他自己上位。交出冬至,不过是想着手里再多一个筹码。
    以为是操控棋局的掌控着,事事尽在掌握?可笑!
    廖怀神情一松,手摁着桌面往前倾身:“陛下明白就好。莫要忘了,别人让你死的时候,是臣将你救回养大。”
    傅元承颔首,眼底闪过阴戾,面上静静的将茶喝下。
    “臣还有件事,陛下该立后了,后宫需要女主人。”廖怀站直身子,单手背后,“宫中传言,陛下带了个女子回宫?”
    傅元承指节发紧,嘴角轻轻一勾,眼神扫过去:“后宫的事,向来是太后定夺。”
    这话明指着廖怀手伸太长,可他实在等不及,眼看新帝登基已经两个月,始终没有立后的意思。也是那个女儿不中用,进宫这么久都没成事,如此他豁了一张老脸亲自开口。
    “陛下说得有理,臣的平西军会支持陛下。”廖怀颔首,继而看着深沉的湖面,“今日十五。”
    傅元承薄唇一抿:“朕记得。”
    廖怀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指尖转着:“本该早几日给陛下的,实在事忙就给忘了。幸亏赶在时辰前,送过来给陛下。”
    傅元承胸口一闷,眼角浮出淡淡红晕,额间经络突出。
    “陛下是明君,后宫女子来历不明不成,必是要与您比肩的才行。”廖怀不急不慢的劝说,“朝臣那边也好交代,对太后也是一片孝心。”
    傅元承手臂支撑坐去凳上,脸色越来越白,唇角褪去血色,肉眼可见。他咬牙坐直脊背,金色冠带沿着脸颊垂落,视线盯着廖怀的手。
    “这样吧,”廖怀像是退让一步,商量着,“三月,阳春三月陛下立后,大婚。”
    说着,他将小瓷瓶嗒的一下放在桌上。
    傅元承一把捞过瓷瓶攥在手心,
    三月?三月也是她的生日。
    廖怀看傅元承打开了瓷瓶,遂整整衣袍弯腰拱手:“夜深了,臣不便打搅,告退。”
    傅元承看眼走上栈道远去的人影,嘴角冰冷一勾。随后他看着掌中的瓷瓶,每根手指开始发僵颤抖。
    “哼!”他送出一声冷笑,手一扬,那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咚”的一声落上湖面,沉进了水底。
    想控制他?
    雨夜的深宫如此安静,傅元承沿着宫道一直往前,脚步僵硬,每节骨头里都往外渗着寒气。
    他走进了清莹宫,抬手阻止宫人们出声。
    雨水把他衣裳润湿,湿漉漉的靴底踩进殿内,手里轻着动作推开门。她的寝室已经熄了灯,她向来熬不得夜,稍一晚就会哈欠连天,眼眸满是水汽。
    傅元承站在门边,手把着门框,心里一角生出温暖。
    任由宫人为他换下湿袍,擦净墨发,才轻步去了床边。
    借着外殿透进来的光线,依稀看着帐中沉睡的女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藏在被子下,柔顺头发散在枕上。
    他越发麻木的手指挑开幔帐,暖暖的桂香气钻出来,听见她梦里轻轻地哼声。
    “茵娘,”傅元承单手摁上窗边,手指轻轻勾上她的发丝,“我很冷……”
    体内的积毒翻涌奔腾,像铁叉绞着五脏六腑,万千虫子啃咬骨髓,可他的脸上只是苍白,深深藏住狰狞的痛苦,面上不显半分。
    女子动了动,随即又缩了缩脖子。
    傅元承坐去床上,双腿一收整个人进了帐内。靠着缓了缓,他才伸手掀了被角躺进去,手臂圈上那截细腰,用力将人收进怀中。
    平时简单的动作,此时疼得要命,好像那具身体不受控制的想分裂崩开。
    他试到了她的僵硬,知道她被吓醒了。她身上的味道那样好闻,忍不住就埋进她的发间,唇穿过去,吻上细嫩的后颈。
    “别动,让我抱抱你。”他低低喃语,贪恋的箍着她,脚尖僵硬的过去勾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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