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心了,烦大人替我谢过。”她嘴角不由得勾起,温声对着常信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常信说着话看了眼季雁来,然后轻声说,“这大喜的日子,娘娘,就没有什么要送给陛下的?”
    一抬眼,季雁来才明白常信的意思,只觉得脸上竟似更烫了些。
    这人,竟然问她要起东西来了……
    “自然,是有的,劳大人等等。”季雁来踌躇了一下,唤来采春,低声叮嘱了几句。
    采春立即退下,季雁来叫了常信一同进大厅坐下。
    坐不坐的,常信倒是无所谓,但他却不敢叫季雁来一起站着,就听了吩咐,等采春过来,季雁来拿了她手上的盒子递过来,他才连忙起身告辞离去。
    送走常信,季雁来愣愣看着那道背影远去,忽然有些后悔。
    那件抹额,她做了好几个月,才总算做好,一直犹豫着没送出去,可这次,怎么就迷了心窍似的让常信拿走了?
    懊恼了一会儿,她看着手中的圣旨不由出神。
    她,她真的要进宫去了?
    常信走后没多久,季承安和季正阳都赶了回来,眼见着她在院中心不在焉的,季承安心下酸涩,前次嫁女儿,他满心担忧,只怕她过得不好。
    等到这次,他更担忧了。
    不过担忧的却是怕青阳一腔痴情错付,看她想起天子时变柔的眼波,便可知她的心意。然而自来帝王无情,虽然如今看着他十分的喜爱青阳,可谁知以后如何。
    季正阳拽了拽他,压低声音不让他露出这幅样子。
    青阳高兴就好,何必露出这幅样子让她忧心。
    之后,父子两个人就开始琢磨起该给季雁来准备什么陪嫁。
    纵然是嫁给皇帝,嫁妆也是要准备的,而且还要更厚才行。
    好在,他们虽然没钱,可季雁来有,倒是让他们放下了不少心。
    这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到哪儿都用得上。
    出神许久,季雁来噙着笑,把圣旨压进了箱底,和那封寇元青给她写好的圣旨放在了一起。
    看着两道外表一样的圣旨,她就又笑了,忆起那个住在皇城内的人,心下竟升起了期待来。
    很快,宋岁宁登门贺喜,高高兴兴的说,“我一直都觉得荣王配不上姐姐,如今这样真是太好了。”
    “不许瞎说,那可是王爷。”季雁来不赞同的道,不想宋岁宁因为自己惹了灾祸。
    宋岁宁瘪了瘪嘴,没有再说,听话的说起了别的。
    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她脸上的红斑已经消尽,一张精致的小脸加上那双总是怯生生的眸子,格外的惹人怜爱。
    “我家婼婼这样好看,真是便宜了那屈长风。”季雁来不知道多少次轻叹。
    然而,不管听多少次,宋岁宁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姐姐~”她拉着季雁来的袖子不依。
    “好了好了,婚期已定,你的嫁衣准备的怎么样了?”季雁来问。
    “母亲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姐姐你呢?是不是也该准备上了?”宋岁宁眨眼,有些狡黠的问。
    “小丫头,竟然打趣起我来了。”季雁来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皇后的嫁衣,都是由内廷司准备,的确无须姐姐费心。”宋岁宁笑着躲开,口中嘟囔道,“听说内廷司聚集了最顶尖的那一批绣娘,而且陛下开了私库取了不知道多少珍宝就为了那件皇后喜服,这满上京谁不知道,看陛下那着急的样子,婚期肯定远不了。”
    “婼婼~”季雁来有些羞赫,伸手拉过了宋岁宁戳了戳她的额头,口中嗔道。
    这么大的动静,的确瞒不过一众有心人,她最近没少被那些人打趣,没想到向来羞怯的小丫头竟然也来了。
    宋岁宁被戳的讨饶,总算住了口。
    下了圣旨后,便是三书六礼。
    丞相谢经业,宗令平王两人亲自上门,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交换庚帖,给足了季家颜面。
    拿到庚帖后,交于钦天监合八字,又奉于祖庙,得出了龙凤呈祥,天作之合的上上吉兆。最后定下婚期,于来年的三月十六。
    对于婚期一事,一开始是选了三个日子,一个是今年的腊月,一个是正月,一个是三月。
    老实说,这三个日子哪个都不合季承安的心意,他恨不得把女儿留在家中一辈子,可思来想去,看着季雁来面上的笑颜,还是咬着牙选了三月。
    这件事就在天子的推动下迅速定论,坊间纵使有什么不好的言论,也很快消弭。
    在听说好几个背地胡说的人被禁卫司的人压进了地牢后,就再也没人敢胡言乱语了。一时间,入耳之中,只有天子和季雁来天作之合等言论,再无人提起这位即将成为皇后的人曾经的身份。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荣王忽然深居简出起来。
    相比他,宫中的太后却是一切如常,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位的心思之深。
    凤仪宫的修葺声势浩大,那位天子仿佛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何等的在意他未来的皇后。
    满宫喜色,都在为这座皇城即将要拥有女主人这件事儿欢喜。
    然而,太极殿中,气氛却有些沉郁。
    “季老先生的信到哪儿了?”寇元青沉默许久,半阖双眼问道。
    “已到泗水府,预计后日便能送往季家。”
    寇元青放在桌案上的手捏紧,默然不语。
    常信候在一旁,几乎以为天子会改变主意,可片刻之后,寇元青只是吩咐了一句,“明日是青阳的生辰,东西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老奴亲自看着准备的。”
    冬月廿八,季雁来二十岁的生辰。
    这天季承安和季正阳特意请了假在家,没有出门,满府下人都给了赏钱,又让人去城外送福包,就为了好好给季雁来过一个生辰。
    “恭喜姑娘。”
    “姑娘生辰好。”
    “祝姑娘年年岁岁,平安康建。”
    季雁来晨起去正院,走了一路,就听了一路的恭贺之声。
    她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十分高兴。
    “好久都没这样热闹过了。”她说。
    从幼时开始,每年生辰,家里就是这样,可自从嫁进荣王府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如今猛然感受到,她才觉得怀念。
    “姑娘以后年年都能这样热闹的。”采春笑着附和,话音刚落,前面婢女就匆匆往这边走。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一众跟在季雁来身后的婢女们都笑了。
    果然,小婢赶来喜笑颜开的说,“姑娘,姑娘,陛下来了。”
    “姑娘您看。”有陛下在,还能不热闹。采春虽然话没说完,可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懂了。
    “你这丫头现在也来打趣我。”季雁来嗔道,可走向前院的步子却快了许多。
    一众内侍和侍卫都候在正厅之外,见了季雁来全都弯腰行礼,道,“见过娘娘。”
    虽然这些日子来内侍都是这样叫她的,可季雁来还是有些不习惯,面颊微热,说了声请起,就匆匆进了屋,一抬眼就对上了寇元青含笑的双眼。
    “陛下。”目光扫过厅内的父兄,季雁来上前,福身道。
    “叫我藏光就好,起来,快坐下。”正要说话,寇元青看了眼季承安,略坐直了些,面带微笑,声音放轻,十分的温文有礼般。
    看他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季雁来眉眼流转,没忍住笑了一笑。
    季承安轻咳了一声,看不惯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勾搭自家女儿,最可气的是,自家女儿还上钩了。
    他瞪了眼季雁来。
    季正阳掩下眼中的惊讶,几乎都认不出眼前这温和的人是那位金殿之上的天子了。
    季雁来转身坐下,季承安和季正阳父子坐在左下手,她便坐在了右边。
    “听说你今天生辰,我便来看看你。”寇元青看着季雁来轻声说,满眼的柔意。
    “多谢陛下。”眼睫轻眨,季雁来抬眼看了眼寇元青,眼中都是笑意。
    “陛下有心了,老臣在此谢过。”眼见着两人旁若无人似的,明明坐着两个大活人,他们都好像看不见一样,季承安开口说。
    厅内无声却缠绵的气氛顿时散开。
    季正阳没忍住低头笑了笑。
    季雁来无奈的看着自家爹爹,寇元青也看去一眼,只好忍了。
    “伯父客气了,青阳的生辰,我自然要来。”寇元青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眼看着季承安还要说话,季正阳轻咳一声,说,“爹,我看管家在外面候了好一会儿了,是不是您早上吩咐他的事出了岔子?”
    季承安看去一眼,微微皱眉,才像寇元青告辞出去。季正阳也随之离开。
    两人一走,寇元青顿时毫不掩饰松了口气。
    “做什么这幅样子。”看他这样,季雁来只觉好笑,嗔他一眼。
    “岳父在侧,如临高山啊。”寇元青叹道。
    脸颊一热,季雁来顿觉不好意思,小声嘟囔,“谁是你岳父了。”她们还没成婚呢。
    “不过几个月而已。”寇元青笑着说。
    “那也还没到。”
    “青阳。”寇元青只是笑着看她,看到季雁来说不出话,才笑道,“生辰快乐。”
    “嗯。”季雁来应了一声。
    “抬手,”寇元青起身走到季雁来身前,从袖中取出一对红玉镯子,上前给季雁来戴上。
    季雁来下意识听了他的话,低头看着他认真的眉眼,腕上很快感受到了热意。
    “生辰贺礼。”寇元青握着那截玉似的腕子,抬眼笑看她。
    “不是给了?”季雁来来的时候可看见了,院中的内侍都捧着东西呢。
    “这才是我的心意。”寇元青轻笑。
    看着他含笑的双眼,不自觉的,季雁来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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