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太年轻了。向墨在心里感叹。
    生活那么美好,时间那么宝贵,是有多想不开,非要去谈恋爱?
    “我……”男人被噎了下,想必也是思绪混乱,莫名把矛头对准了向墨,“那为什么是他?他有什么好?”
    看来还是听信了杜池的鬼话。
    老大爷能有什么好?老大爷当然是助人为乐了。向墨无聊地心想。
    “哦,他是一名艺术家。”杜池懒洋洋地瞥了眼怀里安静的向墨,“我就喜欢艺术家。”
    向墨算是发现了,当杜池的语句中出现漫不经心的“哦”时,那就是他在胡扯的时候。明明艺术家是个褒义词,不知怎么从杜池嘴里说出来,向墨就总觉得有调侃的意味。
    或许还是色情艺术家后遗症。
    “什么艺术家?我也可以——”
    “够了,叶星。”杜池打断了那人的话,“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大体来说,向墨觉得杜池还是比他更有人情味。要是谭宋对他死缠烂打,他只会送上拉黑套餐,根本不会耐着性子劝他回去。
    “走了。”手腕突然被人拉住,向墨听到了杜池语气自然的声音,“回去看看你整理的房间。”
    说得好像真要给他看似的。
    演戏演全套,向墨任由杜池拉着他往前走,等拐过拐角之后,世界仿佛彻底清静下来,不等向墨提醒,杜池便自觉松开了他。
    直到这时向墨才发现杜池穿的也是人字拖,两人趿拉着拖鞋往回走,“啪嗒啪嗒”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默契的夜间随想曲。
    杜池身高腿长,步子较大,迈腿的频率比向墨慢一些。尽管两人的步调不一致,却始终保持着并肩前行。
    “谢了。”远离拐角后,杜池解释起了刚才的前因后果,“今天他生日,非要我把自己送给他。”
    “生日你对人家这么残忍。”向墨不咸不淡地接话。
    其实他不怎么关心这事,只是离家还有一段距离,既然杜池主动提了起来,那他也不介意跟他聊聊。
    “我送了他生日礼物。”杜池没劲地耸了耸肩,“他不满意。”
    向墨猜测这两人应该很熟,毕竟他连谭宋的生日是几月都不知道。
    他没有立马接话,兴许是怕他乱想,杜池淡淡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我不是渣男。”
    这可说不准。向墨随口问道:“你之前睡的不是他吗?”
    如果不是,那说明杜池至少和两个人纠缠不清;
    如果是,那说明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都还没有解决,杜池就跟人家发生关系。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他。”杜池说道,“说好了不谈感情,谁知道他来真的。”
    好吧,向墨收回他刚才的想法,看样子感情纠葛对杜池来说是意外状况。
    或许有很多人都无法接受只谈性不谈爱的关系,但向墨觉得还好。
    他和谭宋成为固定床伴之前,都去医院检查过身体,并不像某些约炮的人那样随便。
    他是在认真对待这事,也正因如此,当谭宋有越界的举动时,他才会觉得恼火。
    毕竟身心健康、人品不错的固定床伴真的不好找。
    既然杜池的情况跟他一样,那他自然没什么立场说别人。
    但话说回来,他本来就没打算认真跟杜池讨论这事。
    “哦。”他学着杜池漫不经心的语气,总算找着报复的机会,“渣男。”
    杜池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向墨问:“你在学我?”
    向墨没有再接话,因为两人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淡黄的路灯照进院子里,和白天的雅致相比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屋内,本就不是太熟的关系,自然也没必要再继续聊下去。
    脚步声伴随着木楼梯的“吱吖”声,惊动了已经睡着的三妹。她看着两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接着又闭上了双眼。
    向墨在微光中注意着脚下往楼上走,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看向身后的杜池道:“对了。”
    “嗯?”
    杜池明显在分神,如果向墨没有看错的话,在他回头的瞬间,杜池的眼神正停留在他的腰上。
    老洋房的木楼梯又窄又陡,向墨在前,杜池在后,两人只隔了两三级台阶,杜池只要微微垂下视线,就能看到向墨的腰臀。
    “周末的素描课,”向墨没太在意,木楼梯的结构如此,他又不能让人闭着眼往上走,“能让学生画你的摩托车吗?”
    “可以啊。”杜池大方道,“随便画。”
    笔墨画室的规模很小,工作日只接待五个学生,周末如果有向墨以前的学生来带课,那会多接待一些。
    周六下午是惯例的高级素描课,李大爷准时来到了画室。
    尽管向墨安排他坐在摩托车边上,算是换了个不同以往的新背景,但仍然有熟悉的学生抱怨道:“怎么又画李大爷啊。”
    “画我怎么了?”李大爷端正地坐在板凳上,理了理颈前的领结,“想当年我拍广告的时候,那可是——”
    “风、靡、全、国。”学生们异口同声地打断他。
    “哼,知道就好。”
    尽管已经年近七十,李大爷仍然身姿挺拔,身上有股绅士劲,光是坐在那里,就非常符合老洋房的气质。
    但学生的抱怨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的确给向墨当了很久的模特,不仅学生画疲了,就连向墨都发现,他已经摸清了李大爷的衣柜里有几套衣服。
    “向老师,要不下次让学生画你吧?”
    课程结束后,孟芸一边收拾着画具,一边跟向墨闲聊道。
    她曾经也是向墨的学生,现在是自由插画师,周末人多的时候,偶尔会来帮向墨带课。
    之前在朋友圈里发向墨正脸板绘的人,就是她。
    “我当模特那还怎么上课?”向墨把乱七八糟的椅子摆好,心血来潮地看向孟芸问,“或者你牺牲下?”
    “我可坐不了三个小时。”孟芸赶紧拒绝,“不过真的可以考虑换个模特了,我上课那会儿就是李大爷,都不用看着他,你直接让我凭空画他都行。”
    向墨道:“那是你水平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向墨也觉得,毕竟是开门做生意,还是得照顾下学生的感受才行。本来画画就是枯燥的事,保持兴趣也很重要。
    关上画室后,向墨回到房间中,打开了电脑。
    已经很久没有写过东西,他看着文档的光标闪了好一阵,才慢吞吞地按下了键盘——
    招聘模特
    要求:性别不限,年龄18岁以上,有明显的个人特征,能稳坐三小时以上。
    价格:100元/小时
    等等。
    向墨突然觉得不对劲,模特是人,怎么能用“价格”一词呢?搞得好像什么不正经的交易一样。
    他把价格二字删掉,改为薪资,觉得有些简单,又补充了一句:特别优秀者薪资可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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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优秀者就在你楼上
    第6章 优秀者
    招聘启事刚一贴出去,李大爷就找来了画室。
    他手上拎着新鲜的小葱,应是刚从菜市回来,虽然往返不过几分钟的距离,他却穿着锃亮的系带皮鞋,尽显老绅士的精致与讲究。
    “向老师,你要换掉我的话,也该跟我说一声吧?”
    李大爷站在小院门口,跟向墨说话的语气中略带抱怨,像是在说向墨不懂事,不该擅自做决定。不过他整体态度还算客气,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
    “没打算换掉您。”向墨解释道,“我只是想另外再找个人,跟您交换着来。”
    这不是假话。有时间做美术模特的大多都是闲人,如果来应聘的人都是已经退休的大爷大妈,那向墨指不定还会不会找新模特。
    反正画李大爷是画,画王大爷也是画,都是画老年人,换人也没有太大意义。
    因此如果最后实在找不到人,向墨就当没有这回事,还是沿用李大爷。而这也是他没有提前跟李大爷商量的原因。
    “另外找什么人?”李大爷显然被向墨说服,不再纠结找新模特的事,反而提起了意见,“首先得说好,你不能随便找,这样会拉低画室的模特水平。”
    向墨不禁觉得好笑,他知道李大爷一直以美男自居,自然不乐意被划分到普通人的范畴。但事实上没有人要求美术模特就一定得眉清目秀,他在招聘启事中写的“优秀者”,虽说有当然最好,但没有其实也不影响。
    “好的,我会好好选。”向墨说道。
    “还有你可不能选老张。”李大爷又说道,“那个假洋鬼子,成天操着一口二流英语,还以为老太太都吃这招?大家都背后笑话他呢。”
    李大爷口中的老张,年轻时是名英语老师,向墨大概知道一些,这两人老早就不对付,一直在争老洋房这片区域的“区草”。
    有些时候,老年人比小孩儿还要幼稚,向墨心里感到无奈,但表面还是微笑着说道:“张老师没有来报名。”
    “哼,他还有些自知之明。”李大爷露出满意的神情,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对了,隔壁那条街的王阿姨不错,要不我——”
    李大爷的后半句话没能说完,因为这时杜池牵着三毛走了过来。
    他穿着无袖的运动上衣,露出起伏的手臂线条,下半身是一条紧身运动长裤,外搭宽松的运动短裤,腿部的肌肉在膝盖处骤然收紧,像是蕴含着爆发力。
    “早。”杜池主动跟两人打招呼,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画室招牌旁边的招聘启事上,“向老师要招模特?”
    “招模特的事改天再说。”向墨终于逮着机会,故意装出找杜池有事的模样,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腕就往院子里走,“杜先生,你家的床还是在响,你看是不是……”
    不知是不是刚晨跑完的缘故,杜池的皮肤温度很高。他莫名其妙地迈着步子跟在向墨身后,就像是一只被主人牵着往前走的大型犬。
    关上一楼画室的大门,成功逃过李大爷的啰嗦。
    向墨松了口气,放开杜池的手腕,解释道:“李大爷想推荐他的朋友来。”
    另一边的三妹从桌子上跳下来,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三毛身边,然而当三毛埋下脑袋,想用鼻尖蹭她时,她又毫无预兆地给出重重的喵喵拳,接着一溜烟地躲回了桌子下面。
    不过这次三毛没再发懵,拔腿就朝三妹追去,一猫一狗在画室里玩起了跑酷。
    桌椅板凳发出碰撞的声音,弄得向墨有些头疼,他正想让杜池管管,却听杜池突然说道:“我的床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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