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墨确实想教。
    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手痒,就好像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向别人展现出来一样。
    但他上次和杜池提起这事时,话题可不是无缘无故就不了了之。
    “那你,”回想起杜池之前说过的话,向墨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万一起反应怎么办?”
    不管是不是玩笑话,向墨都得确认清楚才行。杜池这人太过随性,总有种难以把握的感觉,向墨不希望他的课堂上出现这种不确定因素。
    杜池正好冲洗干净手上的鲈鱼,他拧上水龙头,抽出一张厨房纸擦手,转过身来看着向墨,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就得看你了,艺术家。”
    “看我?”向墨微微一怔,立马明白了杜池话里的意思。
    如果他足够专业,在授课途中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那这场教学应该就能顺利结束。
    但若是他的笔触勾得杜池有了糟糕的遐想,那……
    还真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向墨不禁觉得奇怪,那又不是他的“小兄弟”,为什么他要为此负责?难道不应该是杜池自己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吗?
    “我会认真讲课。”向墨收起奇奇怪怪的思绪,“你也好好配合。”
    这个话题打从一开始就被杜池带偏,带上了几分不正经的意味。但实际上放到正常的工作环境中,向墨相信杜池还是会有分寸。就像私底下杜池会调侃向墨是艺术家,但当有外人出现时,他会立马收起不正经一样,至少在外人面前,他还是一只懂事的大型犬。
    晚餐是清蒸鲈鱼。蒸的时间恰到火候,葱姜蒜的香气充分融进细嫩的鱼肉中,搭配着咸鲜的蒸鱼豉油,每吃一口都是味蕾的极致享受。
    回想到中午随手做的番茄炒蛋,向墨吃着吃着,竟莫名吃出一股惭愧来。以杜池的手艺跟他搭伙,无论怎么看,都是杜池吃亏吧?
    不过看杜池的样子,好像并不怎么在意。向墨做什么,他就吃什么,一副很好喂养的样子。
    饭后还是赵小乔收拾了厨房。
    向墨在房间里待了一阵,等到赵小乔做完作业离开后,这才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夏日的夜晚没有什么比冲澡更舒服,向墨浑身清爽地从卫生间里出来,而就在这时,他听到楼下响起了门铃声。
    在画室的营业时间内,小院门不会关上,因为有许多向墨的学生进进出出。而一天的营业结束之后,几乎不会再有人来笔墨画室——除非是私人原因。
    向墨正觉着奇怪,来到楼下打开门后,发现站在院门外的人竟然是罗洋。
    “向老师,”罗洋手里拎着一打啤酒,伤心欲绝地看着向墨,“我杜哥在吗?”
    罗洋失恋了。
    他心心念念争取米其林推荐,其实是为了追求他曾经的师姐。那个师姐对他说,如果你的餐厅能获得米其林认可,那我就考虑和你处对象。
    这么些年来,罗洋一直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然而当他真正实现这个目标,回头再去找师姐时,原来师姐早已嫁做人妇,连孩子都已经上了幼儿园。
    “她只是在打发我。”罗洋仰头干掉手中的啤酒,液体从他的嘴角溢出,看上去颇为狼狈。
    坐在一旁的向墨递了一张纸巾过去,安慰道:“至少你事业很成功。”
    其实罗洋想要倾诉的对象是杜池,他不想让员工的情绪受到影响,又不想让其他朋友看到他的丑态,便想到了这位新来的邻居。
    如果不是因为有杜池在,向墨相信罗洋一定不会找来他这里。
    不过既然他正好也在,便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这场诉苦大会之中。三人一狗挤在小小的阳台上,多少显得有些拥挤。原本这里只有两张休闲椅,还是杜池去房间里搬过来他的办公椅,三人才勉强坐下。
    “可是我想要爱情啊!”罗洋又开了一瓶啤酒,眼角不争气地流下了泪水。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杜池拿走罗洋手中的啤酒瓶,“你悠着点喝。”
    “你们不懂。”手上没了发泄的道具,罗洋哭得更加厉害,“我好难受,我好想哭!”
    罗洋的身材少说也有两百斤,看他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向墨难免有些动容。他拍了拍罗洋的肩,感同身受地说道:“我懂。”
    伤心的时候,或许别人的悲惨经历就是最好的止痛良药。罗洋立马停止嚎哭,转过头来看着向墨道:“向老师,你也失恋过?”
    另一边的杜池也跟着看了过来。
    “我以前是学校的美术老师。”也不知是不是氛围使然,向墨破天荒地跟人聊起了自己的经历,“我开的画展被学生家长举报,那时候我真的很需要有人陪在我身边,但是我前任却拍拍屁股去了国外。”
    “你对象在你最伤心的时候把你甩了?”罗洋诧异地问。
    “差不多吧。”手中的啤酒几乎没怎么喝,向墨仰头喝了一口润桑,“我那会儿是工作没了,对象也没了。你比我好,你至少还有事业。”
    罗洋似乎有被安慰到,逐渐平复了心情,自言自语似的嘟囔道:“有道理,米其林推荐也不是谁都能拿。”
    说完这句,他突然看向另一边的杜池,问道:“杜哥,你失恋过吗?”
    老实说,向墨也有点好奇。诉苦大会本来就该每个人都说说自己悲惨的经历,没道理有人在一旁看热闹。
    “有啊,莫名其妙被甩。”杜池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但是也不怎么伤心。”
    “说明你根本就没有走心。”罗洋皱起眉头控诉。
    “拜托,那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杜池显然觉得有些冤,“后面嫌谈恋爱麻烦,就没再谈了。”
    “为什么会嫌麻烦?”罗洋紧跟着问。
    “你想待在家的时候,你对象非要拉你出去,你是出去还是不出去?”杜池随便举了个例子。
    向墨也跟着思考这个问题,不得不说,这种情况还真是有点烦。
    “我决定出去。”罗洋认真地说道,“因为谈恋爱本来就是要互相迁就。”
    杜池笑了笑,喝了口啤酒:“那你适合谈恋爱。”
    向墨听着听着,突然明白了他单身的最根本原因——他不愿意去迁就别人。看杜池的态度,显然跟向墨是同类,他们都同样不适合谈恋爱。
    “算了,我对爱情死心了。”话题又绕回了罗洋本身,“我决定不谈恋爱了,我要好好搞事业,开分店!”
    杜池把啤酒瓶还给罗洋,三人在空中碰了下杯。
    “话说,”罗洋抹干净脸上的泪痕,兴许是聊到事业的话题,他好奇地看着杜池又问,“杜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办公啊?”
    看样子不止向墨,其他人也不理解杜池的行为。往外走几百米,写字楼、商业公寓比比皆是,价格和蔼可亲,交通也要比这里便利不少。
    “因为我小时候住在这里。”杜池的回答极其云淡风轻。
    “这里?”不等罗洋有所反应,向墨便微微向前倾身,用食指指着脚下,看着杜池问,“这栋房子?”
    “对。”杜池越过中间的罗洋,迎上向墨的视线,“你现在住的是我以前的房间。”
    向墨:“……”
    “不是吧?”罗洋惊讶得瞪大了双眼,“这栋老洋房是你们家的吗?”
    “已经卖了,但是家具陈设都没怎么变。”顿了顿,杜池又把视线移向向墨,勾着嘴角笑道,“不知道向老师现在睡的是不是我以前睡的那张床。”
    “不是。”向墨想也不想便否定,尽管他也不确定是不是。
    “那你们家应该很有钱吧?”罗洋说出了正常人都会有的猜测,“你为什么还要工作呢?”
    这还是向墨第一次听杜池聊起自己家里的事。
    杜池的父亲是收藏家,他希望杜池回家去打理他那些宝贝,但杜池对那些老古董没有兴趣,便跟家里闹翻,跑出来做自己想做的事。
    还真是……任性。
    “那设计字体赚钱吗?”罗洋又问。
    “还行。”杜池说道,“我已经有字体在发行,只要有人使用我的字体,我就有入账。”
    “还是搞事业实在。”罗洋感慨地点了点头,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突然举起酒瓶道,“爱情就是狗屎!”
    失恋的人最大,向墨跟着举起酒瓶,附和道:“赞同。”
    一旁的三毛也跟着“嗷呜”一声,然而杜池却不给面子地说道:“你没有蛋蛋,你闭嘴。”
    罗洋聊尽了兴,看着时间起身跟两人告别。
    虽然他喝了很多,但完全没有醉的迹象,向墨和杜池便没有送他。
    月亮高高地挂在上空,照亮了周围的几朵云。远方的高楼大厦仍然灯火通明,但近处的老洋房片区却是一片静谧。
    向墨的手上还剩着最后半瓶啤酒,看看杜池,跟他差不多,就剩一点还没有解决。
    两人继续在阳台喝着酒,安静的氛围笼罩住了整个阳台。向墨觉得太安静了,便接着刚才的话题问杜池:“你为什么会喜欢设计字体?”
    杜池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会喜欢素描?”
    这倒把向墨给问住了,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就是喜欢做这件事。
    “我喜欢分解字体的过程。”见向墨不回答,杜池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把字体分解、调整、再组合,我会感觉我的设计是有生命力的。”
    向墨大概能懂这种感觉,因为他也感到他创作的过程,其实就是给画纸赋予活力的过程。
    “你之前说要分解几百个字,不会很枯燥吗?”向墨又问。
    “会有一点。”杜池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看着向墨问,“你要去我房间看看吗?”
    第二次,杜池邀请向墨去他的房间。
    向墨是真的很好奇,想看看字体拆解的过程,但他总觉得那里不能去,一旦去了,就会有越界的危险。
    犹豫的想法全都写在脸上,杜池久等不到回答,挑了挑眉问:“真不去?”
    向墨抿了抿嘴唇,突然想到杜池说他钓鱼,现在这情况,到底谁钓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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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池:掀开被子,拍拍身侧,老婆快来。
    第18章 糟糕事
    罗洋拎来的一打啤酒是小瓶装,大部分都进了他自己肚子。
    向墨本身不怎么喝酒,加上酒量也不太行,因此他自始至终就只拿了一瓶啤酒,而现在这一瓶啤酒也终于见了底。
    在微醺的状态下,本我能够轻易挣脱牢笼,凌驾于自我和超我之上,驱动着人们去追逐最原始的欲望。
    好奇最终战胜了顾忌,向墨放下手中空空的啤酒瓶,看着杜池说道:“去。”
    刚租下这栋老洋房的时候,向墨也曾去看过三楼的房间。
    和二楼的布局差不多,房间里有着衣柜和书桌,只是据说前任房东很珍视夫妻二人结婚时的婚床,卖房时没有留下那张床,因此和二楼比起来,三楼的房间看着空旷许多。
    现在杜池在房间里放上了一张简约的铁艺床,并调整了所有家具的摆放位置,休息区和工作区明显划分开来,小冰箱、懒人沙发都在休息区,而电脑、制图工具则占满了整个工作区。
    “需要脱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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