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圣上面上的喜色却只是一闪而过,最终还是坐在下首的杨谢氏打破了沉寂,起身向皇帝敛衽一礼:“娘娘既然身体不适,不妨请太医来瞧一瞧。”
    她是皇后的嫡母,由她来说这种话自然是最合适不过,圣上也颔首,也不避群臣,干净清爽的手虚环住她的腰肢,却轻声责备道:“皇后这两日便是太过操劳内廷事,也该注意保养自身,难怪肠胃要不适。”
    杨徽音自己便是没做过母亲,现下成了婚,其实也会往那处去想,圣上自然不大懂这些女子事,她略忐忑,有意出言提醒,却察觉到圣上环住她腰的手似乎微微在颤。
    她心思微动,低头虚心受教,道了一声是,却暗暗握住他手,捏了捏,示意她很明了圣上的激动。
    即便不是,圣上开口就没往那边去想,臣工们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按下心中的不安,一起暗暗等待。
    杨徽音在圣上怀中微微觉得有些羞窘,她也怕这样的事情会叫圣上落空,容易有些难堪,因此镇定心神,将这些时日的情状细细回想,到底有什么可以佐证的不妥。
    然而除却她因为事务繁忙小小烦躁了一点点,其余时候倒没有太多不适,除却月事的一点问题,完全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内侍监不待圣上吩咐,就已经让人去请太医,紫宸殿的人手脚快,中间其实相隔也不过半刻钟,然而即便如此,殿中的人却觉得这每一分每一秒都难捱得紧。
    皇后若是没有身孕,那不过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小插曲,谁也不敢明面嘲笑皇后,但是若真有了,旁人家便是再没有半点指望,没有人会愿意叫皇位传给不相干的外人。
    太医搭脉,他知圣上匆匆传唤为何,神色亦凝重,然而细细诊治了片刻,面色便缓和下来,起身向天子行礼,微微笑道:“圣人,事情太重,不妨再请几位太医共诊。”
    圣上听闻此言,便知道是九成定准,只是皇后入宫尚不足两月,恐怕月份太小,太医也格外谨慎。
    杨徽音觉察得到身侧人的喜悦之情,她也有些迷茫意外,然而这孩子既然有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笑吟吟道:“圣人,不如就依太医之言,咱们再请几位好了。”
    这两月之间,两人几乎没有任何顾忌,便是有了,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杨徽音也稍有些后怕,她与郎君未免也太不顾忌了。
    圣上握紧了她的手,淡淡向下一瞥,“那就再辛苦几位也无妨。”
    太医署里能诊断妇人的太医自然不会短缺,足足经过三位太医的手,才向圣上道了喜讯。
    “皇后娘娘有孕,已然一月。”为首的太医恭贺道:“脉象虽浅,但应该不差。”
    杨徽音下意识扶住小腹,缓缓摸了摸,她觉得稍微有些梦幻,一个孩子,原来可以来得这样容易,悄无声息地便在母亲的腹中生根发芽,不过这也不妨碍她欢喜。
    圣上尽管方才已经有了准备,然而这样重大的事情,直到太医笃定,才敢在大殿之上流露出自己的欢喜来,他低低唤了两声“瑟瑟”,目光从她的面颊慢慢腾移到她的小腹,目光热切,叫杨徽音怀疑自己是否怀揣了什么惊世的东西、
    她含羞,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郎君怎么欢喜成这样,前些日子还说将来若是没有,便抱养也好。”
    那是他事后觉得怀孕间难熬时说的戏语,虽然确实存了这个心思,然而当他们有了自己的骨肉,那份欢喜无以言表,圣上竭力克制自己的声音,近乎有些抖,但那份欣喜与甜蜜还是能听出来的。
    “约莫就是上元节那几日,”圣上握紧她手,轻声回忆道:“朕那两日也休假,是为瑟瑟多注了几次,你都有些恼朕为什么不去书房了。”
    她恼怒极,最后却又欢喜地气笑了,“臣子们都等着呢,圣上光顾着与我说话做什么,这些可是私房话呀,你当这满殿里没有坐人么?”
    多亏别人离得远,而两人说话也有些分寸,从不高声,臣子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要不然圣上与皇后整日整夜地不从紫宸殿或是立政殿里出来,还不叫人将牙笑掉?
    圣上这才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环顾四周,面色微赤,惹得身旁的女子轻笑。
    臣子们见圣上果然十分沉静,三十岁末才得了第一个孩子,居然还能沉得住气,与皇后低声交谈片刻才受臣下的酒,言笑谈乐,不觉疑心,圣上是不是早早就知晓,但却非要故意演戏给旁人看,迫不及待告诉旁人天子已经有了骨肉。
    然而杨徽音在一侧瞧着却轻笑,她的郎君怎么欢喜得像是孩童一样,一知道她有孕,欢喜得什么都忘了呢?
    她平日里最爱捉弄郎君,不过她听得众人恭贺,与圣上谈笑应答,私底下却与他十指紧扣,省得圣上因为方才的失态而紧张。
    毕竟,她孩子的父亲也是爱面子极了的。
    作者有话说:
    正文明天全部完结了,会从几个预收里挑一个来写
    《罪臣之妻》
    姜兰妩十五岁的时候新君御极,赐了一批宫人还家,她贿赂了掖庭令,得以出宫嫁给表兄。
    郎君是个光风霁月的男子,他们成婚之后夫妻和美,举案齐眉,孰料一场科考舞弊案,夫君含冤入狱,阿妩四处奔波,却求告无果,眼睁睁看着夫君被流放千里,自己被叔伯扫地出门。
    一筹莫展之际,一位偶然路过的贵人收留了她和婆母,只是作为报答,须得她去伺候一位贵人。
    恩公说,只要她伺候好了贵人,她的郎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陛下拥有的女人何其之多,待大赦归来,她依旧可以是江夫人。
    行宫夜半,美人沐浴过后,只披了一层薄纱,把夫君血书的陈情信呈给了圣上。
    圣上却不急着看信,反而打量着眼前万千春色。
    “久闻夫人之美,世所罕见。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虚。”
    她不记得自己何时招惹了这个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子,但皇帝却始终惦念着她
    《承君恩》男主重生
    郑氏有女观音,容色绝艳,入宫后却被皇后发去西苑道观从事洒扫活计,没有面圣之机
    不过今上宠幸方士,她想要面圣也并非全无办法
    后来她使了些手段,引诱一温和年长的道士与她往来,那人出身宗室,她进一步能接近天子,退一步也有终身依靠
    有一日她偶然误入西苑道观他静修寝殿,竟发觉许多工笔美人图,上有天子御印,画作陈旧,但画中美人神态音容,与她无一不像。
    郑观音骇然欲逃,却瞧见那风神俊秀的道士自外步入,将她正好堵在了房中。
    御榻之上,美人与画中一般无二,然而她双手为天子玉带所缚,足踝锁链精致,被道袍堪堪覆住风流
    帝王褪去了温情脉脉的伪装,俯身捏住她下颚,风轻云淡,眼中却含戾色:“音音,你不嫁朕,还想嫁给谁?”
    世人皆知魏帝醉心长生,不近女色,然而却并不知道皇帝十年之间,夜里的时候常常在画一幅美人图
    他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却不想再次重逢,鬼使神差,又将衣袍披在她纤弱肩上
    哪怕前世早知道她绝色之下的凉薄与心机,然而当她梨花带雨,赌气似的要他走开,他却无法挪动分毫
    昔日冷硬的天子换了一副衣装,小心翼翼地伪装成她心悦的端方君子,瞧她欢喜地伏在自己膝上,满心算计栽在她这里一次不够,又栽了第二次
    *
    以为恨你入骨,实则思之如狂
    《帝台春》
    新帝继位,第一道诏书便直斥先帝中宫,以私通之罪废去嫡母名位
    兰陵公主姬婉不顾夜雨如瀑,散发跪于紫宸殿前,自请为庶人,交还封邑,以己身代母受过
    她心存侥幸,然而昔日宠爱她的兄长如今高高在上,不复从前温和,将她下狱,以同党论处
    从此,艳极一时的兰陵公主不知去处,而天子身畔却多了一位私藏的美人
    那夜紫宸殿,灯火通明,天子自卧榻披衣而起,怜爱抚触昏睡中的佳人,喟叹一声:“茜茜若早能如此乖觉,废后也就不必受这许多苦楚。”
    美人身上被盖了“天子御制”的印章,视为掌中之物,藏于深宫把玩,却不料她从未有一日真心柔顺,欲借助昔日未婚夫之力逃出宫闱
    是夜马车刚自长安而出,车中改作农妇打扮的顾婉便听得外间一声巨响
    她掀帘去看,车辕边,情郎当胸中箭,尸身轰然倒地
    身着骑装的天子自林间策马而出,居高临下,笑吟吟道:“朕素有夜间猎野狐的爱好,不会吓到茜茜了罢?”
    “茜茜,你总是这样任性天真。”
    他轻轻拭去姬婉腮边珠泪,“日月所照,莫非王土,皇后怀着朕的骨肉,只凭一只野狐相随,还想逃去哪里?”
    *
    先帝在世时,常怀抱幼年兰陵公主,顾东宫而言:“朕疾甚,若年不永,你当善抚姊妹,择佳婿许之。”
    东宫至孝,每每伤感,惟伏地涕泣,不能应承
    而后数年,东宫践祚,细数先帝皇后罪行,废兰陵公主为庶人,出宗谱,囚于天子殿,强占入怀,昔年有意尚主者,一一为帝所诛
    他本少年有德,被世人称誉,却在她的身上不肯退让丝毫,落得满身罪孽骂名
    “若坐上这个位置,尚且不能随心所欲,又何其无趣?”
    《回来后我又嫁给了暴君》
    年龄差/一见钟情/前世今生/双向奔赴
    传闻中暴君弑杀父兄,铁蹄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御极二十年,除先皇后外,无女子敢亲近
    但是殷云岫却格外大胆,特地求了新阳公主,携她一同往上林苑去
    皇帝站在高台之上,极尽远眺,只是山河尽收眼底,却愈发落寞
    唯独见到她那一瞬失神片刻,惊喜唤了一声素素
    朕第一次遇见素素的时候长她三岁,再娶她的时候已经长她二十岁有余
    她永远像是一头戴着花环的小鹿,年轻活泼,朕却已经年近不惑,当不得她一声二郎
    *哪怕过去了十五年,我依旧会像当初那样在芸芸众生中认出你,跨越一切阻碍来到你身边
    “我愿做陛下发上的冠,身畔的风,纵行万里,亦如影随形。”
    你怎知此刻闭上眼睛,不是在另一个世界睁开眼睛?
    第63章
    皇后遇喜,这自然是极大的事情,圣上便是缓过来最开始那份劲,然而那由内而外的欢喜却是掩都掩不住。
    他时不时目光便要落在妻子的身上,便是臣下恭维说话,杨徽音也能瞧得出来,圣上的心思仍然在自己身上。
    当着满席来参加皇后千秋与公主生辰的臣子宾客,她还稍微矜持些,被圣上的欢喜,要不然便借口先回殿里去,却又觉得是否太小家子气了一点,见他难得这样欢喜,想起终究他也是三十余岁才有第一个孩子,说不得还是将来的东宫储君,于是也便宽心。
    那卖汤圆的父子恭维话倒是也没有说错,一个月,可不就是上元佳节那几日么?
    朝阳长公主含笑讨赏道:“圣人不赏我些什么吗,才同娘娘说起来或许今年宫内便要有皇子的,这便来了,可见我今日这张口是开了金光的,说什么都灵。”
    “既然朝阳这样说,若真生了是个皇子,朕有好些东西赏你,”圣上唇角一直都是微微上扬的,也有心与她玩笑:“若是个公主,就你来看顾,朕当年可没少受你的磋磨。”
    带一个年幼的妹妹玩耍,那确实是耗费心力的事情,朝阳一直将这件事情铭记在心,于是爽快答应,玩笑道:“有这么一个玉雪可爱的侄女,也是圣人赏我了。”
    杨徽音虽然知道圣上不过是说笑,然而却也难免担心若真的生个女儿出来,圣上会失望,轻声嗔怪道:“圣人就这样盼着皇子,太医只能诊得出月份,也诊不出男女来。”
    他若早早膝下有子,希望落空或许还不是那样失望,但是她这一胎万一真是女儿,圣上心中便半分焦躁也没有吗?
    圣上听她这样说,案底下的手却握得更紧,目光柔情似水,将她瞧了又瞧:“诊不诊得出有什么要紧,公主也是朕唯一的骨血,怎么能不喜欢呢?”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旁人也在听着,杨徽音的心也能安一点,等饮甜水时才悄声道:“那到时候生出来,你可不能翻脸,女儿也要一样疼宠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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