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天地,新娘和新郎分了两路,傲世在前方迎客,若儿往了喜房而去,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后头传来一阵嗤笑声,有几名女眷在了前头叽喳道:“我还说是哪里来的乡野丫头,才刚进了门,就迫不及待自己掀了盖头,还真是有几分好笑。”
    若儿听了前方的几名女子都应声笑了起来。若儿对了这样的嘲笑场面也是习惯了,心里只是记得了这几名女子的声音,隐约看了个高矮胖瘦。
    她这时身旁又守上一群婆子,都碎碎念叨着,数落着先前她先前的那番举动的,又说着齐堡里头的规矩众多,需要好生调教。
    幸好春韭这时多了几分机灵,一人跑到了前头,将那些人都赶了出去,嘴里说着:“各位婶婶婆婆也是辛劳了一天了,到了前厅,坞里有打赏,你们都快些过去,以免落了个空。“
    那群三姑六婆果然跟着跑了出去,只是一回眼,身后静坐着不出身的嫁娘又掀开了红帕。
    春韭先前也是惊住了,这大小姐怎么这么不懂避讳,这一日两揭红帕,很是不吉利,她却不知道,若儿这已经是三揭喜帕了。
    见春韭想说又不敢说的憋屈样,若儿只觉得有些好笑,嘴里安慰着:“你也不用担心了,我先透口气,等到待会人来了,再盖上去。”
    听了这话,春韭还嘀咕了几句,若儿润了口温水,心火燎燎地推开了窗,打量起了外头来了。齐堡不比芳菲坞,院落里头,草木在了铺天盖地的红色中更见萎靡之像。
    若儿看了一圈,独独院落中也植了簇竹从,让她有些喜欢。春韭跟着她探出头去,也是“啧啧”几句,说着芳菲坞的好,突又想了起来:“表小姐送了几盆红蔷过来,说是料到了齐堡这样的地,一定少了花色的滋润,改明个空闲的时候,我就将它们搬到院落里头。”
    若儿点了点头,又打量着身后的喜房也是一屋子隆喜之色,连窗缝子里头都填上了红泥。若儿回头看了眼朱木喜床,也床柱子上雕着鸾凤和鸣的吉祥图像,双头凤枕摆放在了正中,她没来由的就红了脸。
    见了这床,她突然想起了件事,张口正要问,见旁边的春韭踮着脚往了外头张望着,整一个孩童的样子。这话也不用多此一问了,只怕她比自己还要不知世事些。
    春韭看了眼若儿,见她脸上飘红,眼又不住地往床上飘去,明白了过来:叫道:“哎呦,这可怎么是好,本来是要让喜婆和小姐说些今也夜的事情,奴婢一时嘴快,居然是将人轰走了,这可如何是好。”春韭临出门时,还被老妪特意叮嘱了,刚一忙,就将事给忘了。
    若儿却不慌不忙地坐在了床榻上,似乎闭目养神了起来。春韭知道,修炼之时,才需心平气和,怎么到了这会儿功夫,小姐倒有心修炼起来了。她不敢出声,只在了旁边等着,也是年岁小的缘故,今天又是劳累了一天,春韭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来。
    若儿正和黑玉议论着,“姐姐,男女的事情,你可是了解?”
    黑玉险些被呛着,支吾着:“我只是一个树灵,你说的事哪能知道。”她见若儿没了声音,一脸的可怜模样,只得不情愿的说道:“你往人之思上瞅瞅,些许还有些门道。”
    若儿这才想了起来,看了眼已经靠在了椅背上的春韭,摸出了人之思。早些年看得那些简单的内容都没了踪影,她翻到了“情爱篇”,心里也是琢磨着,好像之前并没有这个篇章。
    人之思还真该改名为“若儿之思”,简直是和自己通了灵般,才是一会儿,上头还真的出现了些图像。
    若儿才翻看了几页,脸上就青红相间,这算是怎么回事,上头的“欲”字后,尽是些男女的赤条身子,缠在了一起,男上女下,她又不敢叫醒春韭一起研究,只能是闷不吭声地看着,阴阳相合,若儿“嗯”了一句。
    她看了半天,得出来的首要之事,是先要除了衣物。她想了下,看看身上的琉璃喜,想着这衣服穿着有些麻烦,待会还是自己先脱了,男子的衣物倒还简单些。
    前边传来叫喊声,“新姑爷入洞房。”原来若儿只顾着观摩,天色已经晚了。这一声悠长响亮的呼喊声,将春韭惊醒了过来,若儿不慌不忙地将书塞在枕头边上,再由着春韭给自己盖上了喜帕。
    018 夫妻之交淡如水
    春韭忙侯在床榻旁,突又叫了起来:“糟糕,小姐你可是忘记了吃东西,听说新婚之夜,可是要费上大力气...”
    她话没来得及说完,房门被推了开来,春韭连忙噤声缩在了旁边,学着小姐一般低眉顺目了起来。
    这持续了一日的喧哗,到了这会儿才被彻底阻隔在了外头。春韭见了迎面走来的姑爷,心神一个恍惚,“姑爷长得可真是好看。”
    傲世见了房中的冷杯冷盏,再看看在床榻上端坐着的若儿,低声吩咐道:“房中有我就是了,你先下去。”
    春韭听了,连忙退了下去,只是房中的喜烛跳动了几下。若儿的心却紧锣密鼓敲了个七上八下。
    前方红影摇动,空气里头送来了声轻叹。若儿听得心底一惊,也不知傲世为何叹气。红烛泊泊,泪红坠落,滴湿漉了喜案。
    傲世并没有上前挑起喜帕,也并未离去,坐在了桌前,枯坐不动,若儿振了振嗓子,问道:“傲世,你可是累了,那早些歇息吧。”
    她说了这话,脸上一阵赤红,心里又想,该是我让他脱衣,还是我自个儿先脱了,这想来想去的功夫里头,前方的傲世还是不作声。
    她心里有些急了,这一日到底要自己揭喜帕几回才罢休,今个儿先是从树上摔了个狗吃屎,这会儿傲世又如同吃了闷棍般,这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喜帕最终还是若儿自己揭去的。眼前的傲世手中正捏着一封信,眼神看着烧得正旺的烛光:“若儿,你的喜帕还是要交给真心疼你爱护你的人,我不配。”
    烛火之下,那方很是柔软的喜帕飘落在了地上,平平地铺了开来,她低下头来,看着闪着光亮的喜帕,问道:“是因为她么?”
    “无关乎任何人,”傲世走到了她的身前,捡起了那方帕子,将那封书信和帕子都搁在了若儿的膝头。琉璃喜慢慢变成了蓝红色,最后成了天空般的蓝色,她的脸色被映衬得有些苍白。
    展开信时,上头的“离书”两字,笔墨未涸,透着阵墨香,喜房之中,满是红饰,唯独那这煞白的纸,漆黑的字,触目惊心。
    对了今日的婚事,傲世早就做好了打算,他并不拒绝了炎阕令也没有抚了齐堡的意思,而是将这门婚事束之高阁,夫妻之名而已。
    “无关乎任何人么”,若儿瞄了离书一眼,说道:“傲世哥哥,既然无关他人的事情,那你心间还是空着,如此,就由若儿先霸着吧。”
    她的嘴角勉强拉出了些笑意,成婚之事,本就不关乎他人,自己对傲世的喜欢,也一直是一个人的事情,和之前一般,喜欢着也就罢了,她并不知婚嫁到底有什么作用,只要给了自己个名分,在了他的身旁,她就能心安,看着眼前的人,她就能心喜。
    绯云城中,她有了栖息之枝,无论是如何的高处之枝,只要是停妥了,莫要再脚滑了就是了。
    她想到了这茬,看看愕然的傲世,笑红了眼:“傲世哥哥,这信可是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我就收下了。”
    傲世原本想说,他日你有了合意之人,就可签字画押,齐堡定然不会干涉。
    傲世看了看愣了片刻,再看向枕头边上,隐隐露出了边角的书籍,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还不懂男女情爱,我也不能束缚了你,这封信你可是要收好。”
    若儿听得发愣,再看看那封信,眨眨眼说道:“我可是一辈子都不会用上这封信的。”她说罢,接将那封信,折叠的整整齐齐,从枕旁拿出了人之思,将信夹在了里头。
    傲世看看她脸上哪有半分难色,心里也舒服了几分。哪知若儿偏过头来,发问道:“先前那位拦路的姑娘姓什名什,家住在了哪里。”
    傲世一愣,若儿见他不答,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这人先前为难自己,连自己的大婚之日也来捣乱,迟些时候,一定要托人好好留下神。
    婚房里头的蜡烛点的通明,新嫁娘和新郎官谁也不敢先合上眼,她又不敢先睡了过去,只能是熬着肚中的那阵子饥饿,将眼前的傲世瞅了个够。
    傲世被看得有些尴尬,又不敢离房,只得是坐在了喜案旁,喝起了酒来,若儿看得有些眼馋,也挨着他坐了下来,跟着喝起了酒来,却不敢动筷。眼前慢慢地晃悠了起来,若儿只看到眼前的傲世成了两个人,她想着今日的丑事,不知觉笑了起来,浑噩中已经醉了过去。
    这一夜,喜烛含着笑,又似带着泪。若儿的手腕上,那心珠又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醒来之时,若儿已经睡在了喜床上,傲世却没了踪影,她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好如初,身旁已经多了一床被褥,此时已经是折叠好了。
    她慌忙起了身,见了身下铺了块白绸,上头是片血色,她看着那摊血,查看起了周身,也没见什么少伤口,正是纳闷时,春韭走了进来,也不服侍她起身,却喜滋滋地抽走了那块落红绸,出去讨赏去了。
    新婚夜,竟然是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
    齐堡的第一天,看来也是有些不寻常,她身上只觉得松散,只是一会儿,又进了一圈人,原来是要服侍着她去了前头拜见几名长辈。
    这也是麻烦,在了芳菲坞里可从来没有这么个规矩。酒醉可真是会误事,新婚的第一夜自己就喝了个醉醺醺,还真是有些失礼。
    梳头打扮的人完事之后,却没有退去,而是外头和春韭站在而来一起。今日中奴仆前来时,见了新嫁娘全身软绵,两颊坨红,也是掩嘴轻笑,并无多少惊奇。
    带头的大丫鬟再上前说道:“奴婢们分别是从太上房里和大房三房派过来的,前来打理二少夫人平时的日常起居。”
    若儿刚想说自己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手,只用春韭一人就好,这时齐家老太派来的两名长侍中的一名说道:“二少爷这院里头也是窄小,不比另外几房的宽敞,我看两位妹妹还是回了各自房里,这里有我们两人帮忙着也就够了。”她说话的语气很是客气,却让大房三房的两人变了脸色。
    若儿看说话的婢女生了个玉盘圆脸,说话之时神情里头带着几分说教的意味,看来在四人之中,也是主事的人。原来齐堡之中,除了傲世娘亲星尘娘家单薄,没有陪嫁丫头以外,其余几人的婢女丫环都是娘家带过来的。
    唯独齐太上的房里的丫头,都是由齐老太手把手调教,除了一般的礼数,更会写术法武功,在了奴婢中也是高人一等。
    若儿见有人替自己打了圆场,也就不再发话,大方三房的两名婢女只得悻悻地走了。
    两名婢女又上前替若儿整扮了片刻,领着她去各个院里问候。
    原齐堡里头,若儿要每日拜见的不过是三主房,正是齐家太上的太一房,齐放和大房所在的中正房,和齐堡几名弟子所在的下肆房。照着礼数,若儿和傲世两人在了各个房中都走了一圈,这第一家就是太一房。
    太上房修在了主堡之中,里头焚香阵阵,两名老者也是笑脸相迎,若儿眼前一见,果然就是那日茶所所见的两名老者,这时看到她,两名老者也是欢喜。想来是那日自己在了茶所很得他们的喜欢。
    若儿看看身旁的傲世,对着两名老者时,也是毕恭毕敬,只是无多少亲近。再就是齐放的中正房,这房坐落在了齐堡的最正中位置,昭示了房中主人齐放的声势地位,大房和三房的院落则分别坐落两边。
    若儿也知自己现在所居的位置也是当年傲世的娘亲的住所,只是不知为何,那里地处偏僻,而不在这中正房中。
    最后就是下肆房,这里头又分了好几家院落,里头住着的也都是齐堡多年的老弟子,拖家带口,这些人见了两人,言语也是生疏,并不亲厚。
    一番走了下来,两人最后才到了齐天和齐熏之的住所,这两兄弟都是嘴上客套了几句,并不将傲世放在眼里。
    若儿正准备告辞时,外头嬉笑着走进了一名少妇。听着来人的声音,若儿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那新婚之日,嘲笑着自己是名乡野丫头的正是眼前的女子。
    齐天的妻氏南依依佩得馒头珠钗,身上穿得是绫罗香绸,臂上环绕着镯环响动,很是招摇。齐天算起来也都是孙子辈的主事人,南依依又是商家出身,平日最喜与人媲美。
    她见了若儿,两眼斜视,连个正面都不瞧上一眼,显然不将她放在眼里。若儿见了她的模样,也不动气,只是叮嘱着身旁的春韭送上了薄礼,正是前些日子老妪差使她带过来的香氛。
    她送给南依的这香氛为杏桃氛,才一打开,香气就萦绕满屋。南依依脸上立时换了些颜色,芳菲坞的这种香氛听说还只是几国王室中有些流传,还没到到了市面上,这时得了一瓶也是意料之外。
    时间一过也就是小半年开了春又入了夏,齐堡里头的日子,也是清清淡淡地过着,齐堡虽是帝都中的显贵,但因为齐家老汉平日就喜听老太的话,在了齐堡当中女眷地位也是不轻。和一般的大户人家,女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不同,若儿得了允许,可以经营些芳菲外坞的事情。
    绯云城不愧是崇尚火元之都,一道夏季更是酷热难耐,若儿在了冰原可是从没经历过这般的闷热,在齐堡里头呆的叫苦连天,暑气蒸她和焉了的树木般,整日无精打采。
    碧色在外坞忙活了一阵,到了六月的时候,总算是有了些空闲,两姊妹又聚到了兰所里头,只是热茶在了冬日里还好卖,到了夏日也就麻烦了。
    连着几日下来,生意日渐冷清,两人想想还是该买些冰茶更好些,这样的时节,又不比在冰原时,连深宫里头,都难以找到冰镇的冰块。她在城里热得难受,也就委屈求全着躲到了“冰棺”里去了。
    才到了城外,发现过往竟然是有好些车马在“冰棺”的那条冷僻山路上行走,若儿几人看着也是目瞪口呆,原本名不传的“棺材铺子”的生意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往来的富人都来定制灵柩,原来冬日还没什么,这夏日里头,尸体可就停放不住了,都说这冰馆里头的寒冰可保死人容颜。这些人爱惜了家里的脸面,也不稀罕那么几个钱财,就纷纷找上门来,原本门庭冷落的冰馆,这时却是热闹非凡。
    “冰棺”虽然出得偏远,但大户人家,哪个不是备足了车马,通行也是无碍,若儿和碧色见了季节更替,北原竟然赚起了死人财,心里也不禁佩服起了北原开铺的巧妙。
    若儿之前嫁人之时,想到了自己在了名分上也还是北原的弟子,她还有些担心人违背了冰原的禁忌,问起这事来,秋膘的话让她宽了些心,北原嫁人是不碍事的,冰原又不是一些尼姑和尚庙,不管这档子男女闲事。
    见若儿等人避暑竟然到了这死人铺子里来,秋膘又是一阵取笑,
    这时陆竹轩在旁笑道:“你来得也是凑巧,我刚得了件好东西,也该合你用。”
    他很是神秘的送上了本书,若儿翻看一看,”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碧色凑前一看,脸立刻红了起来,心里骂着陆竹轩没有长辈的样子。
    陆竹轩还是洋洋得意着,春*宫书也算是市面上少有,深闺中的女子想来也是没有见过的。
    若儿则将丢还给了陆竹轩:“这书我早有了,只是自个儿看着一直琢磨不通。”她这一番话,反倒让陆竹轩的厚脸皮都羞红了,只是咳着说:“这书你得和齐家的少爷一起看才通的。”
    秋膘则笑着说:“你真要明白这事儿,还是要去了一地,在了那里,请教了过来人好些。”
    若儿于是忽还真的听了这阵子指教,心里合计着那地方还真该去上一去。她闲事说完,看着满目的冰棺,又看着陆竹轩叫着几名新请来的伙计,不断地往店铺里头抬氺。
    再逐一投入了“凝冰珠”,若儿涎着脸求着秋膘,总算是要了些“干净”的“凝冰珠”过来,只是秋膘也是个认钱的主,嚷嚷着要若儿付上些好处费,却被她搪塞了过去。
    兰所很快就改了门面,开起了冰茶铺子,只是若儿和碧色将“凝冰珠”的事情掩得老实,这也不是怕别人眼红,只是如果别人知道了这冰和那造冰馆的是一样的材料,这冰茶还真是要卖不出去了。
    这夏季很快也就过去了,那冰茶铺子也很快在了各个世面上流传了开来。
    两人一边在小小的茶所里供应各类冰茶,一边又在了各个集市里招揽人手。入了七月,这日趁着手中空闲,碧色缠着若儿询问了起来,这不外乎也就是她在了齐堡中如何。
    若儿愣了片刻,讷讷说道:“他待我很是客气,只是这些日子傲世也忙了起来,也不知为何他和下肆房的人也熟悉了起来。”
    碧色努努嘴:“谁问你这些,我的意思是说,姐夫和你平日里...可还亲热?"
    若儿瞪了她一眼:"我们日日一起饮茶吃饭,都挺好的。"
    “唉,姐姐,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就是前些天,陆前辈说的,要不我们去那地方瞧瞧?”碧色也不嫌害臊,缠着问了起来。
    019 偷师不成窥窃玉
    入夜之后,傲世依旧是去了书房,若儿假装早早睡下了,遣退了那两名丫鬟,自己在了里头黑灯瞎火,偷溜了出门。
    齐堡的墙头可不比芳菲坞好攀爬,她用上了子带才攀出了墙头,慌张着寻到了碧色。
    碧色对了这样的夜行外出,也是头一遭,两人也不乔装打扮,携着往了闾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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