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知知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镣铐。
    她假装从行宫逃走,被舅舅的兵马追上,然后慌张投降,便和一同被“俘虏”的玄虎兵一起带进了都城。
    云哲君不仅要她投降,还要她毫无遮挡地穿行游街,以公主之姿向百姓展示失败。
    到宫城前,板车停下,一个士兵走过来,粗暴地抓住鹤知知的镣铐,要将她扯下来。
    身旁穿着侍卫服的玄虎兵终于忍不住,挡在鹤知知前方,和那士兵对峙起来。
    眼看要起纷争,鹤知知平声问:“为何停下,不进宫城?”
    那士兵轻蔑地瞧她一眼:“罪人怎能入宫?宫中全是你们女子阴气,晦气!在这儿等着,晚间陛下会抽空来见你。”
    士兵挥刀一指旁边的府衙。
    云哲君这么快就自称陛下了。
    鹤知知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下了板车提步走入府衙。
    玄虎兵和她被分开关押。
    分开时,鹤知知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玄虎兵首领。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算顺利。
    若能按计划行事,明晚便是动手的时机。
    只要打开城门,云哲君便是瓮中之鳖。
    只是没想到,当晚云哲君没有来,却是改了主意,把鹤知知单独押进了宫里去。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公主进了宫,玄虎兵不敢妄动,只能连连暗中传消息,按捺等待。
    鹤知知走进宫城,这里就比宫外惨烈得多。
    到处都是被砍切烧掠过的痕迹,唯有云哲君住着的宫殿做了修整,看起来富丽堂皇。
    宫殿周围全是最精良的军队,就为了防备一个手无寸铁的鹤知知。
    鹤知知心中不断敲着鼓点,却也不妨碍她觉得奇怪。
    她已经束手就擒,为何舅舅还如此如临大敌。
    而且,舅舅分明对她们厌恶至极,连一个小小兵卒也胆敢当着她的面说晦气,又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急着把她召进宫来?
    鹤知知垂着头,走进殿中,跪坐在蒲团上。
    面前厚重的帘子稍稍撩起,露出云哲君的面容。
    他浑身包裹着厚厚的铠甲,除了一张脸,别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垂眸俯视着鹤知知,不知为何面色有些青白。
    只是匆匆看了一下,帘子便被重新放了下来。
    接着里面传来苍浑威严的声音:“元柔公主,你要向朕奉还的玉玺在何处?”
    鹤知知倏地一愣。
    这声音……
    很像舅舅,但绝对不是舅舅。
    舅舅急着跟她见面,但又不能跟她说话?
    鹤知知心里猛地一跳,有了一个猜想。
    云哲君,是不是受了重伤,快要死了。
    第54章
    母后失踪之后,鹤知知就一直没有得到母后的消息,也不知道那日在宫中,母后和舅舅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以母后的个性,绝不可能束手就擒,即便是做出坐以待毙的样子来,也绝对是要狠狠咬下敌人一口肉的。
    如今云哲君避不见人,行事怪异,若真如鹤知知所猜测的那般,是因为和母后争斗时受了重伤,那对鹤知知来说是极大的好消息。
    不仅有利于她行事,也从侧面证明了,母后那晚并没有吃亏,很可能现在安然无恙。
    鹤知知心中一阵急跳,面上却不显。
    跪坐在蒲团上,一副认错的模样,试探道:“舅舅,难道你真的一点亲情都不顾了。现在我来投诚,你也不见我。”
    厚重的帘子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还不等鹤知知凝神细听,那把苍浑的声音又响起来:“成王败寇,朕如今只讲这个道理!其它的话不用多说了,交上玉玺便是。”
    鹤知知叹息一声:“舅舅,你怎么好似变了一个人,原先你那样疼爱我,现在却这么冷漠无情。”
    大约是这话戳痛了帘后那人,他沉默一阵,似是回忆起云哲君往日对鹤知知不容作伪的纵容和疼爱,才变了变语气,道:“若不是你母亲刚愎自用,非要强占皇权断了亲情,朕也不至于如此。”
    倒是挺会找台阶下。
    鹤知知心中冷笑,想了想,再度开口道:“舅舅,母后在哪里?你说,我把玉玺交给你之后,你就会让我和母后团聚,是真的吗?”
    帘后人道:“自然是真的。你母亲就被关押在地牢之中,只要你交出玉玺,朕就会把她放出来。不仅如此,你还能继续当你的公主,毕竟你是朕的亲外甥女,绝不会亏待你。”
    那语气谆谆善诱,很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鹤知知低声说:“可是,我想亲手交给舅舅,不想假手于人。”
    身后“铮铮”暗响,殿中侍卫已经悄悄拔出了刀。
    看来她的猜测竟是真的。
    鹤知知心中暗道。
    今日是绝不可能见到云哲君的了。
    “放肆!”帘后之人怒道,“你已经是阶下囚,还想提什么要求?”
    鹤知知咽了咽喉咙,淡淡道:“舅舅,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不信任你身边的这些太监宫女。”
    “他们亲眼看见你闯入宫城,大肆屠杀,关押母后,断了他们的生路和前程,难道他们会真心服侍你?我既然已经入了宫城,就是诚心要与舅舅讲和,不想再多惹其它纷争。所以这玉玺,还是我亲手给舅舅吧。”
    “云哲君”半晌不语。
    他自然能听出鹤知知这个借口的纰漏,但是他却不敢用力反驳。
    因为他越是反驳,便越是容易露馅。
    他还想遮掩,却不知鹤知知早已看透了真正的云哲君重伤的事实。
    “哼,你小小年纪,心思倒复杂,跟你母亲一个德行。”帘后人讥讽道。
    鹤知知眉梢动也不动,她并不在乎这几句难听话,这无非是他在无能狂怒而已。
    “行了,朕也想着你不会那么乖巧,就这么简单地交出来。明日朕要在百姓面前受封,你到时亲手在百姓面前,将玉玺给朕!”
    鹤知知心中一紧。
    明日受封?
    云哲君连她的面都见不了,还能受封?
    鹤知知心头又犹豫困惑起来,口中应道:“好。听舅舅吩咐。”
    帘后人冷笑一声,让太监把鹤知知带了下去,关进了金露殿里。
    金露殿也被砸毁大半,原先鹤知知熟悉的、惯用的东西都已经面目全非,甚至没有一张完整的榻可以坐。
    但鹤知知并没有心思去神伤可怜这些旧物。
    她绞尽脑汁思索着,现在的云哲君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想来想去,鹤知知终究还是偏信自己一开始的猜测,云哲君一定是有问题的。
    只是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找了一个声音同舅舅如此相似的人来哄骗她,甚至明日,还要当着所有百姓受封。
    云哲君的受伤应当是意外,是突然发生的,他们怎么能在段段时间内找到这样的替身?
    除非,是一开始就准备好了替身要取代他的。
    鹤知知喉头窒住,一时之间吞咽困难。
    按照大金律法,夫君死后若有妻子在,妻子皆可继承。
    若有父母在,其他兄弟才可根据父母分配继承。
    皇家也必须遵循此律法。
    太上皇和太后早已仙逝多年,所以其他亲王不能继承皇位,但若这大权已经落于毫不相干的外姓人手中,几位亲王再将其夺回,便是正义之举,是名正言顺。
    舅舅常年在北地,与诸位大臣、京城百姓并不熟悉,等到拿稳玉玺,他们便可以将舅舅除之而后快,用替身傀儡顶上,反正不会被人察觉。满一年后,再寻个由头,叫那傀儡替身退位让贤。
    如此,皇位便来得“干干净净”。
    但是这中间出了意外。
    云哲君受了伤,无法见人,所以计划被迫更改,那替身不得不提前出场,结果被鹤知知认了出来。
    鹤知知攥紧掌心,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提着茶壶倒了一点水在桌面上,用手指蘸着茶水画下众亲王的领地位置。
    十一年前几位亲王被逐出京城后,母后将他们全都派到了荒无人烟之地,严格控制着他们手上的人手,免得他们再兴风作浪。
    一个在东北角,一个在南部寨族,一个在高原上冷寒之地。
    但是若这些人马都汇聚到一起,再加上云哲君手里的兵……那数目就相当可观了。
    比鹤知知在行宫时派人查到的还要多出数倍。
    以鹤知知目前的部署,对上这样的兵马,鲜有胜算。
    鹤知知呼吸急促,抬手将桌山的图抹去,混成一片水渍。
    没办法了,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能破釜沉舟。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明日,若玄虎兵能顺利占据城门,抓紧时间攻破宫城,先控制住宫城内的叛贼,才有稍作喘息的机会,重新部署来应对新的敌人。
    鹤知知在殿中等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云哲君”选定的吉时差不多是在第二日傍晚,鹤知知在窗前坐了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便有士兵踢门闯入,将一套吉服扔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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