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抬头,扬了扬手里的保温袋:“我妈让我来给你送饭。”
    她还是站在楼梯拐角没移步,说完觉得态度太软于是又补了句:“你要是吃过了,我就走了。”
    暖光在玻璃窗上晕开,给男人周身镀上一层薄薄的光圈,映得整个人更是清隽如玉。
    他眼底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周身的态度都软了不少。
    “刚下手术,”他迈步朝她走来,“还没吃。”
    他侧身替她挡住面前刺眼的白光,忽地摘了口罩垂下眸子来看她。
    他的眼睛本来就好看,现在融了笑意更是漂亮得如同春江水,看得周晚意心神微荡。
    她有些耳热,于是转移话题:“那去你办公室。”
    保温袋很大,里面菜品不少,宽带子在周晚意手腕上压出几道红痕,男人视线顿了下,立马从她手里把保温袋拎了过来。
    “走吧。”
    他个子高,单手抄进白大褂兜里,率先迈开脚步。
    看着他高瘦颀长的背影,周晚意微微牵了下唇角,然后抬步追上去。
    大办公室里的医生挺多的,三两个围坐在一起吃外卖,见江厌进来便贴心地让了把凳子出来。
    一个和江厌差不多年纪的医生说:“老江,今天老杜点的外卖有点翻车,但没办法一点半下一场手术就要上,咱只能将就着吃点了。”
    他边说边转头,话音刚落时正好瞥到江厌手上的保温袋。
    “你自己点了外卖?”
    江厌:“不是。”
    他把保温袋放到自己办公桌上,接着又把桌子上的病例和片子往边上扫了扫,空出一大块位置。
    等他做完这一切,周晚意才姗姗来迟。
    干瘪瘪的外卖和汤汁鲜美的菜肴放在一起,简直是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几个医生见到她,纷纷卖惨:“有人送饭真好啊,不像我们这群单身狗,只能可怜兮兮地吃外卖。”
    之前周晚意经常来他们科室,已经基本上混了个半熟,闻言莞尔:“菜很多的,你们也来一起吃。”
    他们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拉了凳子围坐过来。
    其中年纪最小的实习生小李伸手,想要掀开保温袋的帽顶。
    江厌捏了支笔在他手背一拍,“无菌原则你忘了?”
    小李吃痛,立马撒手,他刚刚凑过来的时候眼睛有些痒,就用手揉了揉,只是没想到江厌的眼神这么好,也这么较真格儿。
    男人虽然眼角的笑意并未褪去,但看着还是有些威严,“过来跟我一起洗手。”
    小李立马跟上。
    他被盯着将消毒液挤到手心,然后老老实实地来了套七步洗手法,仿佛回到了大学实操课上老师压着进行第一次外科手消毒一样。
    洗完手后他挺不自在地说了声:“江老师我好了。”
    江厌弯腰冲掉手上残存的泡沫,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你先走吧。”
    “好的。”
    小李如获大赦般地走了。
    办公室离值班房很近,江厌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来钥匙,在新换的门锁上转动了两下,“咔哒”一声开了门。
    这个时间点值班房没人,江厌绕过椅子来到第一排的最里面的那个柜子。
    骨外科科室氛围很好,储物柜只是拿来放一些上班时不能放在身上的小物件,因为不贵重所以都很少有人锁柜门。
    江厌的柜子是这一大面柜墙里唯一一面上锁的。
    他有一个专门的钥匙串,很素净的银圈挂着零星几个小钥匙,他长指拨了拨其中一个,然后将之插入钥匙孔打开柜门。
    里面摆着的都是之前周晚意用同城快递给她退回来的东西,江厌目光落在那个藕粉色的丝绒礼盒上,垂在身侧的食指弯了弯,最终还是将它拿了出来。
    等他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保温袋已经被打开,菜香溢了满室,那群人像是没吃过饭一样的一通哄抢。
    女人撑着额头浅笑,听到门声轻响,侧头看来。
    走廊外人来人往喧闹非常,两个隔着两道办公桌遥遥对上目光。
    周晚意的丹凤眼好看又勾人,眸底水光潋滟,盯着看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全世界就只剩下你的错觉,很难不让人深陷其中。
    江厌捏着丝绒盒的手指紧了紧,那一瞬间感觉好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一切都还未开始的时候。
    六个月前的初夏,她也是这么看着他的。
    但很快,周晚意唇角的笑意敛住,脸上的情绪归于平淡。
    她起身理了理衣摆,淡声说:“江医生的饭我送到了,下午还要上班,我该走了。”
    她拉开大门,与江厌擦肩而过。
    周晚意身形纤薄且瘦,不怕冷地穿了件薄针织外套,脖子下面露出来一大片皮肤,看得江厌眉头一紧。
    他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的工位将挂在椅子上的长款羽绒服拿起来,然后出门去追周晚意。
    “他们俩咋回事?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疏离了?”
    小李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吧。”
    饭点电梯拥挤,周晚意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安全通道。
    骨外科在三楼,并不难爬,但就是窗户外面爬满了爬山虎,绿油油地遮了许多光亮,显得楼道有些昏暗。
    地点特殊,再加上踏足的人少,更加显得安静诡异。
    周晚意紧了紧手心,加快下楼的脚步。
    马上就要到二楼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下楼的脚步声,男士皮鞋踩着水泥地面,步子像鼓点一样,听着有些急。
    周晚意并没在意,只是稍微往楼梯里面侧了点,给来人让路。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她害怕被撞到,于是又继续往里面侧了点。
    却没想到下一秒,直接被一件混杂着雪松清冽香气和消毒水味的羽绒服盖住肩头。
    人在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其他触觉总是格外灵敏,周晚意闻出来,这是江厌的衣服。
    她的肩头被他顺势扣住,然后一把带到怀里。
    周晚意重心不稳,肩膀直接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男人温热的呼吸从头顶落下来,落到周晚意耳尖。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
    然后她听到耳边男人轻飘飘地解释:“不好意思,用力过猛了。”
    虽然道了歉,却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
    二楼窗户的爬山虎长得更为肆意,将原本就不大的通风口彻底遮了个严实,楼道里昏暗一片,也静得出奇。
    周晚意发现,江厌这人虽然高冷,但不动声色使一些小心思的能力并不比她弱。
    就比如现在,趁着给她扣衣扣的功夫不动声色地将脑袋埋在她的脖子边,利落分明的下颌似有若无地碰到她的颈侧,每动一下都要掀起一阵细微的麻意。
    颤得周晚意脸上的冷淡差点绷不住。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最终还是咬牙狠下心来将她推开。
    “江医生,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做出这样亲密的关系恐怕是不太好吧?”
    江厌哦了一声,挺散漫地垂眸笑了声:“接吻都可以。”
    “扣衣服为什么不行?”
    第68章 飓风起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平日里看起来最正经的人耍起无赖才最为致命。
    周晚意被噎了一下,指甲抠了抠手心,回怼他:“江医生,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 很像酒吧堕落街边非礼小女孩的地痞流氓?”
    地痞流氓?
    江厌挑了挑眉,手上的力道却没松开半分。
    地痞流氓就地痞流氓吧。
    室外似乎起风了,爬山虎的枯藤上挂着的那几片半青不黄的叶子被轻轻吹动,正午过后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落在斑驳的白墙上。
    高瘦的男人倾身, 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鼻尖从身后轻轻碰了下周晚意的耳廓,发丝被风带到脸侧,麻痒感顺着耳尖一直爬到脸侧。
    耳朵是周晚意全身最敏感的地方,再加上她皮肤本来就白,稍微碰一下都能染上一大片红晕,所以她稍微有些不适地偏了一下头,躲开男人的触碰。
    她得赶在耳朵红之前, 赶紧走。
    “我要走了,”周晚意随口扯了个谎, “很快就上班了。”
    江厌的手还是捏着周晚意的肩头, 只是稍微垂了视线看腕上的表,“才一点,还很早。”
    是了,周晚意下午两点半上班, 从第二人民医院到桉树工作室的车程满打满算也不到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 还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这辆车, 周晚意翻得很彻底。
    耳上染起一阵绵长的热意,她藏不住了。
    静谧的楼道里,男人忽地轻笑了一下:“周晚意——”
    他喊她的名字,刻意拖出一道绵长的尾音。
    磁性,低沉。
    “你的耳朵好红。”
    周晚意心脏狠狠一条,被说中的耳际热意更甚。
    男人耍起无赖来真是致命。
    她颤了颤眼睫,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的飘忽,“是因为你离我太近了。”
    好看的光影打的白墙光影斑驳,临江潮湿,老外科大楼建了挺多年头的,墙头有些掉皮,角落边缘爬满了不少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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