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把云安的皮肤浸润得玉质通透,纤长的睫羽和柔顺的短发镀上淡淡的光晕。
    “他”的坐姿端正到古板,脖颈细肩膀薄。凌昼扬不知怎么地,看出了两分楚楚彷徨的味道。
    啧,这么个病秧子。他用五成力道一推,估计都扛不住要倒。
    凌昼扬再一次由云安联想到远在四玖市的堂哥凌斩棘。那个药罐子也是病歪歪的,性格行事如阴沟里的老鼠……操,想到就恶心。
    “我住在哪里是我的自由。”云安心平气和地说,“我保证,尽量不影响、打扰到你。”
    凌昼扬长指插.进耳后的短发,姿态懒散,开口却是张扬的恶意:“我一看到你就烦。你住进411,很碍我的眼,就是打扰到我。”
    啪嗒。后桌同学的自动铅笔掉到地面,轱辘滚到云安的桌子底下。
    云安目测了一下位置,弯腰伸手去捡,用餐巾纸擦了擦笔身表面沾到的灰尘,递给后桌的女生。
    “谢……谢谢。”先前只顾着“听墙角”而不小心撞掉东西的女生,不好意思地接过笔。
    云安:“不客气。”
    然后才继续和凌昼扬对话:“你觉得烦是你的事,我没有办法。”
    “现在不搬?”凌昼扬扯了下唇角,“我很快会让你后悔地搬出去的。”
    云安做了一个稍深的呼吸。因为身体不好,她从小就被妈妈告诫,不要生气不要有激烈的情绪。
    “请问,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吗?”云安轻声地问,对上凌昼扬的目光。
    “他”的脸没比巴掌大多少,眼眸仿佛笼罩着雾,瞳仁的颜色偏浅——事实上,在“他”脸上根本找不到深浓的颜色,好像每一处看起来都是清淡的。
    此时“他”的神情是清晰的诚恳和好奇。
    凌昼扬顺着云安的问题稍微回想了一下,“他”压根没有做过一件让他讨厌的事情,而自己反感“他”,纯粹是类似于“厌屋及乌”的心理。
    这样讲也不怎么准确,云安这个病秧子和远在四玖市的凌斩棘哪里有半毛钱的关系。
    凌昼扬难得良心发现地认识到,是自己的问题。
    他轻“啧”一声,不说话了,打了个哈欠,将英俊的脑袋往压在桌面的胳膊上一枕。
    被单方面地结束了对话,云安缓缓地眨了眨眼,在心里猜测这位纨绔少爷是什么意思。
    第004章
    这个上午之后的时间,凌昼扬和云安再没有半句交流。
    中午,凌昼扬依然没有回411寝室午休。
    云安午睡起来,发现太阳很灿烂,于是把枕头套和床单挂在阳台外面晾晒。
    下午第八节 下课后,云安在教室做完了数学和物理作业,回寝室的时间晚了点。
    411的门是开着的。
    云安的眸色微凝,走进寝室。
    下一秒,听到阳台方向传来凌昼扬的声音:“这什么玩意儿,这么娘这么丑。”
    自言自语般的吐槽。
    云安抬眼一看,他说的“玩意儿”不是别的,正是她晾的床单和枕套。
    她喜欢的浅蓝色和米黄色为主色调,排列整齐的大格子纹,这个样式很丑吗?
    在云安这里,对凌昼扬的印象分,在零分的基础上又降了一截。
    随即,凌昼扬的身影出现在云安的视野里。
    他正由阳台往内室走来。
    甫一看去,高个少年全身上下仅有一条宽松的中裤,宽肩,窄腰,大长腿。
    大概是洗过澡,他上半身泛着水光,从月匈前到腰腹,肌肉微微鼓起却不膨胀,腰间的沟壑延伸进裤头里。
    初成熟的男性荷尔蒙,和年轻的蓬勃张力,仿佛有实质般地在他周身流淌。
    云安脸上平静无澜地别开了眼。
    “你在阳台晒的东西太占位置了。”凌昼扬压根没有一丁点吐槽完被当事人听到的尴尬,反而还格外理直气壮,“快挪开,我要晒衣服。”
    云安:“嗯。”傍晚了太阳下山了,她索性直接把床单枕套直接取下来,抱回床上。
    见云安抱着对折后有“他”单薄的身板那样大团的布料,凌昼扬心里有些好笑:这个病秧子真瘦小。
    然后是鄙夷:感觉他更加娘了。
    枕头边的手机发出一声“咻”,伴随着振动。
    凌昼扬扯了条洁净的干毛巾,搭在头顶,单手随意擦拭湿漉漉的短发,另一手抓起手机查看新通知。
    看了一会儿推送的关注的球赛新闻,凌昼扬自然而然地坐在最近的椅子上。
    “凌昼扬同学。”停顿在床梯上的云安。
    凌昼扬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页面,“干什么?”
    “你能不能,”云安的语气礼貌得无可指摘,“把上衣穿上?”
    凌昼扬想都没想就回了句:“不能。”
    云安:“那你能不能去坐自己的位置?”
    凌昼扬:“?”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坐的这张椅子现在有主了。
    “坐一下椅子都不允许?”凌昼扬站起来了,嘴上不认怂,“这么小气。”
    云安不想和他吵,专注地铺床单、套枕头。
    这天晚上,凌昼扬依旧没有回寝室休息。
    所幸云安的妈妈在中午时来学校送饭,云安通过和她的肢体接触,得到1点健康值用于抵消这天的消耗。
    第三天晚上,第四天晚上,凌昼扬同样没有回寝室睡。
    住校的学生如果没有请假条,在周一到周五不能出校门——凌昼扬这样不守规矩的人除外——云安在学校度过了第一个星期,每天晚上“独守空房”。
    星期六,结束上午的课,云安背着单肩包回到家。母亲云清清已经做好了午饭。
    “在学校住得习惯吗?”云清清夹了一块鱼肚嫩肉到云安的碗里。
    云安咽下口中的食物,“挺习惯的。”
    “和室友相处得好吗?”这不是云清清第一次问了,给女儿送饭的时候也问过。
    云安:“还行。这几天他们都没住寝室。”
    云清清微拧着眉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掩不住担忧地说:“他们迟早会住寝室,你一个女……和男生住在一起,我总觉得不放心。”
    “我会小心不让他们发现。”云安喝了一口冬瓜排骨汤,心说,她倒是希望凌昼扬快点回寝室住。
    云清清:“在家住不好吗?为什么要去住学校呢?”
    自称名为“长命百岁”的系统三令五申,不许云安向任何人透露它的存在,云安不能告诉云清清有关系统、健康值的一星半点信息。
    “快进入高三了,我认为住校更有学习的氛围。”云安只能扯其它方面的借口。
    云清清柔声:“先不说你住进男生寝室不合适,单就说你的身体,随时可能头疼脑热不舒服……”
    “如果出现不舒服的情况,我会去找校医。妈妈,你知道的,我们学校的校医原先是省人民医院的医生,她的水平是公认的不错。”
    云安接着说:“如果校医看不好,我会去医院的。我带着手机。有什么事,都能联系你或者医生呀。”
    云清清见女儿态度坚定,再加上之前确实是答应了让她住校,出尔反尔不好,就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不再劝阻。
    母女两人吃完午饭,云安自觉地帮妈妈收拾、清洗餐具。
    “不用你来,快去沙发坐着休息。”云清清惯来心疼女儿,怕她累着。
    云安手上的动作不停,“一周就这两天能做家务,你就让我洗吧。”
    毕竟妈妈每天长时间工作赚钱也不容易。
    云安只有妈妈,没有爸爸。云安从来没听妈妈或妈妈的几个亲友提到过她的父亲,记忆里也找不到“爸爸”的半点痕迹。
    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云安可以说是和云清清相依为命。
    十二点半,云安喝过日常要服用的温补调理中药。云清清从房间里取来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褐色的小圆丸,连同温水递给云安。
    “到三个月了?”云安吞下圆丸,随口一问。
    “差四天。”云清清柔美的眼眸里含着些无奈,“你的声音听起来偏女孩子了,所以得提前吃。”
    女扮男装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云安除了要做穿男装、理短发这些比较表面的功夫,还必须掩盖女性特征,比如裹胸、变声等。
    云安每三个月吃一次这种褐色的小圆丸,为的就是把声线变粗,更像男音,同时让喉结凸出——即便如此,她的喉结还是不如普通男生明显。
    星期一晚上,云安按通知去参加学习委员会议,没能上后两节晚自修。
    散会后她直接回了寝室,洗漱换衣,卧床闭眼。
    快沉入黑甜乡的阶段,隐约听到有声响,砰砰几下,过一会儿,又砰砰几下。
    云安挣扎着醒神。
    砰砰。原来是有人在敲寝室门。
    凌昼扬回寝室了?
    云安快速整理好睡衣,下床走向门边。出于安全考量,她先问了一句:“是谁?”
    “我,凌昼扬。开门。”门外人的语气明显不耐烦了。
    云安拉开插销,打开寝室门。
    “没事你锁什么门,敲半天不开。”凌昼扬边走进来边抱怨。
    云安往旁边让,“我以为你又不回寝室休息。夜里开着门不安全。”
    凌昼扬反手关上寝室门,走廊的灯光和月光阻隔在外。他打了个哈欠,点亮手机电筒光,顺便按开空调。
    “你一个男的,在学校里有什么不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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