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晖猛地吸了一口气,久久回过神来,“原来如此....那你的意思是?”
    刘吉冷笑道,“谢清晏是什么人,王相岂不知?他向来机关算尽,怎么可能不计生死去营救敌营之人,只有一个可能,他心悦容语。”
    “谢堰此人老谋深算,毫无破绽可寻,而容语是他唯一的软肋....”
    “既是如此,那咱们便用许昱对付容语的法子,来对付谢堰。”
    “容语对殿下不设防,咱们只要骗着殿下给容语下了软筋散,一切可成。”
    王晖胸膛被这则消息剧烈地激荡着,长长吁着气,“刘公公,你有把握吗?”
    刘吉满脸志在必得,“这个念头我早就有了,实话告诉王相,殿下对容语求而不得,日日犯愁,我正打算一箭双雕,既让容语心甘情愿跟了殿下,也设下圈套,围杀谢堰。”
    “若谢堰不上钩呢?”
    “放心,他一定会来的....”
    第62章
    闷夏的午后,雷声轰隆隆滚过,乌云压城,雨却迟迟落不下来。
    容语今日晨起与礼部核对好去李府下聘的单子,午时过来东宫探望朱承安,被留下用膳。
    一桌子山珍海味,却没动几筷子。
    容语看不下去,亲自夹了几块朱承安往日爱吃的酸鱼片,置于他面前的小碟。
    “殿下,吃一些吧,近来事务繁忙,身子要紧。”
    朱承安大婚将近,如此失魂落魄,定是思念周如沁的缘故。
    朱承安枯坐在八仙桌后,沉默一阵,茫然地抬起眸,“卿言,你陪我饮几杯酒如何?”
    容语没有拒绝,吩咐人去取酒,刘吉意念一动,深深看了一眼容语,轻声问朱承安,“殿下,您要喝什么酒?女儿红只剩下一坛,西风烈倒是还有不少。”
    朱承安眼神忽的一黯,“就西风烈吧。”赶在容语阻止前,凄凉地笑道,“表兄不是爱喝西风烈吗?”
    容语嗓音一梗,熠熠的眸眼也在一瞬间惨淡下来,她沉默地坐下,往嘴里扒了一口干饭,嚼了片刻,问朱承安,“殿下是因阿兄伤怀,还是因周姑娘....”
    朱承安捏着酒盏没动,白皙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柄,青筋蜷起清晰可见,他喃喃道,“卿言,我真的很想很想表兄.....所有人要我以大局为重时,唯有表兄告诉我,自己开心也很重要....若是不畅怀,得到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容语一怔,没有接话。
    看来还在惦记着周如沁。
    不多时,刘吉着人搬来六坛西风烈,容语脸色一变,王桓喝一坛便酩酊大醉,何况朱承安。
    她偏首去看朱承安,忽然瞧见他那双寥落的眸如同枯木逢春般,溢出一丝鲜活。
    回想他刚刚所说,到嘴了话又吞了回去。
    干脆舍命陪君子。
    容语主动拔开酒塞,替他斟了一杯。
    刘吉默默看着二人,将门一掩,挥手屏退内侍,独自立在雕窗外等候。
    西风烈被誉为酒中之王,入口炽烈,后劲霸道,容语在军中,鲜少见人喝满三坛,她酒量算好,喝个两坛也得醉醺醺,容语打算先将朱承安灌醉,让他好好睡一觉。
    朱承安连喝了三杯,大呼痛快,只是喝着喝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像是陷入泥潭的人,一身精神气被抽走,只剩躯壳在无力挣扎。
    容语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不好受,低声劝道,
    “殿下还惦记着心里那个人吗?”
    朱承安心仿佛被拂尘轻轻扫了一下,艰难的移目在她脸颊,她此刻的眉目是柔和的,带着些许温情,仿佛是褪去一身锋芒的玉,
    “是啊....”他惨烈一笑,
    明日礼部便要去李府下聘。
    他与她如隔天堑。
    她应该是不愿意为妾的,应该是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奔来一股山洪,冲垮他心中横着的那块堰堤,将他所有求而不得一泻而下。
    容语微微叹息,喝了几杯,面颊浮现一丝红晕,她轻轻一笑。
    眼底的光是清淡的,也是潋滟的。
    朱承安的眼也随之一晃,似有昳丽的光耀入他心底,也跟着笑了。
    容语一心当差,不太能理解朱承安的求而不得。
    她连着喝了几杯,壮胆劝道,“恕臣冒昧,殿下为何这般痛苦?您登基在即,回头一道圣旨下去,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周如沁还未成婚,未必没存着等朱承安的心思。
    在容语看来,朱承安这是庸人自扰。
    朱承安听了这话,如同得到了鼓励,“是吗?”眼神如钩子一点点钻出来,视线落在她清致的眼一动未动,“那卿言呢,可有喜欢的人?”
    容语一口酒险些洒出,茫然看着朱承安,“喜欢的人?”
    师傅教了她一身本事,甚至也教过人情世故,却唯独没提过感情。
    “喜欢一个人会怎样?”她好奇问道。
    朱承安低低笑了一声,抬手敲了敲她脑门,只觉有趣,“卿言,你这是没开窍呀....”心里不知不觉舒坦一些。
    容语讪讪一笑,十分不好意思,“殿下,臣是什么身份,哪有心思儿女情长?”
    “那我来告诉你...”朱承安半伏在桌案,手撑着额目光融融望着他,似吐真言,“喜欢一个人呢,你会时时想要见到她,一闲下来满脑子都是她....”
    “将自己打扮得得体,做一切令她喜欢的事....”
    “担心她的安危,在乎她的喜怒,若她眉间有忧愁,便恨不得去抚平.....”
    容语一字一句听来,嫌弃地摇摇头,这些她通通没有。
    “偶尔见到她会心虚....”
    容语眼神嗖的一下直了,“心虚?”
    每每遇见谢堰,便心虚,
    她心突然慌了,“殿下您弄错了吧?”
    朱承安没有答她,笑着将酒盏里的酒一点点饮尽。
    容语狠狠押了一口酒,压压惊,默默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她担心许鹤仪吃不饱,害怕朱赟不开心,每每想到王桓便心痛,照朱承安这么说,她难道喜欢这几位兄弟。
    绝不可能。
    至于遇见谢堰心虚,应该是欠他太多人情的缘故。
    一口口酒往喉咙里灌,将肺腑烧得灼烈了,方才舒服,不知不觉二人已喝完两坛半。
    朱承安果然半醉半醒,也不知是酒劲壮胆,抑或是彻底糊涂了,他拽住了容语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容语摁住他胳膊,皱着眉,
    “殿下.....”
    朱承安醉醺醺地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蓄势已久的种子,一股脑子破土而开,
    “卿言你别拦着我....我不想娶李思怡,我想娶你....”
    容语脑子里轰了一下,混混沌沌的,绞成一片。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殿下...您说什么呢?”
    朱承安拽着她,灼热的呼吸寸寸逼近,一字一句道,“我心悦你,卿言,你愿意吗?”
    容语木了一阵,缓缓回过味来,将手从他掌心抽出。
    虽是微醺,脑子却还清楚。
    所以,朱承安这一年多来,绞尽脑汁不肯成亲,是因为她....
    心中没有任何波动,甚至是生气的。
    她扶着额默然片刻,
    “殿下,在臣眼里,您是君,臣对您没有半丝男女之情,还望殿下及时止住不该有的念头....李姑娘名门之后,是满城百姓亲眼见证的太子妃,您既然生在了皇家,便得担起这个责任,赐婚圣旨已下,您这么做,实则是辜负了李姑娘。”
    朱承安闻言心头如同浇了一盆冷水,连酒意也去了大半,他眼底冷清清的,似被掏空一般,茫然望着她,视线一点点模糊。
    也不知该想什么,更不知该做什么。
    视线移到酒坛,仿佛寻到发泄之物,往前抱住一坛,扭开酒塞,一股脑往嘴里灌。
    大片的酒水顺着他脸颊滑入衣领,浇在他心头,原先充滞着爱慕的心房,此刻如同被火燎原后的荒地,一片荒芜。
    容语见状,伸手将酒坛给夺过来。
    朱承安不理睬她,又开了另外一坛,这回他没径直往嘴里灌,而是一杯杯,像是续命似的,慢慢地抿。
    入口全是苦涩。
    灼泪伴随汗水,浸透他眼眶,刺痛了他的目,他闭上眼,仿佛有一丝鲜红自眼角渗出。
    容语心头咂摸不出什么滋味,只觉浑身不自在,当说的话也说了,径直离开,又于心不忍。
    她辅佐他这般久,已习惯事事将他放在先。
    于是,将他手侧那坛酒给擒起,往她自个儿嘴里灌。
    替他将酒喝完,他便该消停了。
    容语原先是不懂,如今明白了他的心思,便有了主意,往后这东宫,能不来则不来,这一坛酒权当与他作别。
    朱承安浑浑噩噩看着她喝,也没拦着,只低声询问,
    “卿言不喜欢我,那喜欢谁?什么样的男人能入卿言的眼,谢堰吗?”说到最后,带着不甘与嫉妒。
    容语听了这话,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头疼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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