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不疑有他,一闪身,飘到了老头面前。
    老头手指微动,结印,轻触铜镜。
    一瞬间,如跑马灯似的幻影便从铜镜镜面上闪现过去。
    好久,空气中一片安静。
    老头道:“你可看见了。”
    铜镜话音有些迟疑,“看见了,但是看不清,只见最后一片火光。”
    老头:“看不清就对了。”
    铜镜:“何意?是他们的因果强到我无法参透?”
    老头:“也许是因为你没有开会员,只能开流畅。”
    铜镜:“……”
    天光熹微,厚实的云层似乎被钢笔墨水晕染过似的,透着阴翳。
    带有几分湿腻的风大作,追得已经关严实的床仍然嘎吱作响。
    李寒山醒来时只觉得一阵头痛,喉间也有些发痒,压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将几分困意尽数咳散。
    室内阴森的冷气侵蚀着周身,他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现实世界里确实已是深冬了。
    他看了眼时间,十点三十分,已经快到中午了。
    李寒山洗漱了下,走到了套房客厅,却见周如曜已经醒了,似乎在打电话。
    “嗯,解决了。”
    “在哪里?关你屁事。”
    “阿行不在,挂了。”
    周如曜挂了电话,一手拿起餐桌上的甜甜圈又咬了几口,嘴巴撑得像只松鼠。
    李寒山扯了下嘴角,“没有人跟你抢。”
    “不一样,这不一样!”周如曜表情痛苦,眼里似乎都有了热泪,“回想在铜镜世界里的生活,我真的,感觉现在的我何其幸福。”
    李寒山懒得搭理他,问道:“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找阿行的?”
    “周玦。”周如曜十分嫌弃地提起这个名字,又道:“可能铜镜世界对我们之外的人还是有些影响的,周玦打电话过来说他好像梦到了什么模模糊糊的东西了。”
    李寒山怔了下,道:“等下,铜镜在哪里?”
    “嗯……?不知道啊,我们穿越之前,它应该就扔在附近吧?”周如曜想了下,突然一拍大腿,“啊!不对,那个时候它已经被方必成拿走了!”
    周如曜跨起了个脸,“这怎么办啊?我们之后还要拿回来吗?”
    李寒山沉吟几秒,道:“让他留着吧,倒也有了由头。”
    什么由头周如曜没问,也懒得问,只是百无聊赖地搓了搓胳膊,“好冷啊,阿行还没起床吗?我去叫一下,这么冷就适合吃火锅。”
    “没胃口。”
    李寒山正说着,顾之行便出了房间。
    他望过去。
    顾之行穿着休闲外衣,披着件黑色风衣。灰色的针织帽压住蓬松的黑发,显露出一双眼角微微挑起的修眸,愈发显出几分不羁俊美来。
    虽然是日常穿搭,但李寒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想了几秒,道:“你要出去?”
    “你出去干什么?”周如曜探出脑袋,一嘴的巧克力屑,“这么冷的天,你感冒了怎么办?”
    李寒山没忍住道:“刚刚周如曜还说要吃火锅,不然我们和酒店预订下怎么样?”
    “嗯,不了。”顾之行顿了下,表情云淡风轻,“我有约了。”
    她扫了他们几眼,表情有些怜悯,“明月找我有事。至于火锅和打游戏,嗯,你们搞吧。”
    顾之行话音轻飘飘的落下,一出门,走了。
    酒店门关上。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周如曜:“你想吃什么锅底?”
    李寒山:“……”
    他扶住周如曜的肩膀,指了指门口,“门在那里,出去吃吧。”
    周如曜:“……”
    周如曜:“一个人吃火锅怎么算吃,算了,我还是出去把阿行拽回来吧。”
    李寒山眉毛跳了下,深呼了口气,伸手把想追出去的周如曜拎回来了。
    周如曜转头,“干什么?你改变主意了?”
    李寒山从周如曜手里拿他的手机,拨弄了几下,打通了一个电话。
    周如曜:“你给阿行打电话了?”
    李寒山:“你自己聊。”
    他话音落下,转身也回了房间。
    周如曜歪头,接了电话,道:“阿行,你别去找明月了,跟我吃火锅吧?”
    没几秒,一道冷淡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傻逼,我是周玦,你打错了,滚。”
    周如曜:“……”
    李寒山,你算计我!
    顾之行到关明月的公寓时,天已经更阴沉了,狂风几乎要将公寓旁的树连根拔起似的。几道闷雷响彻天际,直让行人心慌。
    “小姐在二楼的琴房。”
    开门的佣人打算引她前去。
    顾之行摇头拒绝了,“我知道路,自己去就行。”
    她将长柄黑伞递给佣人,兀自走向了二楼。
    公寓里开了暖气,温和燥热的暖流温柔地包裹着她,努力帮她卸下一身的寒。
    顾之行刚走到琴房门口,便听到一阵激昂慷慨的乐声传来。她伸手推开门,躁动的风陡然袭来,吹得顾之行额前的发都乱了。
    顾之行看过去,钢琴旁的窗户大开,关明月仅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纤瘦的身子伏在钢琴上弹奏着。她动作的幅度很大,白皙的肩膀晃动着。
    肆虐的风吹得她黑发飘扬,连带着她指尖下的音符都变得愈发愤慨狂躁。
    顾之行没有说话,走到钢琴旁关上了窗户,又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在她动作的瞬间,关明月也停住了演奏。
    顾之行没理,只是道:“风大,就不要开窗了。”
    关明月一转身,抱着了她的腰,肩膀微微颤动。
    顾之行:“找我来,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梦见了。”好久,关明月才抬起头,眼睛微微发红,握着拳头狠狠擂了几下顾之行,“你做的事情我都梦见了,你觉得很好玩吗?”
    关明月用力睁着眼睛,不让颤动的泪水从眼中流出,“就算在梦里,你也宁愿把我推给周玦,用命令的方式强迫周玦讨好我是吗?我是什么物品吗?是可以随便被扔给别人的东西吗?你以为你在做好事当大善人吗?顾之行?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了?我的感情就这么廉价可以把玩吗?”
    顾之行蹙眉,沉默不语,然而这却更激怒了关明月。
    她站起身来狠狠推开顾之行,情绪近乎歇斯底里,“你说话啊!不要把我逼成疯子之后一声不吭,仿佛是我不讲理一样!”
    顾之行眼睛微微发红,声音沙哑,“明月……”
    关明月:“小说看多了吧你,给我好好说话,”
    顾之行:“不是,是你捶得我太疼了。”
    关明月:“……”
    第87章
    顾之行幽幽的话音传进关明月的耳中, 她立时怔了几秒,再反应过来,那些笼罩在心疼的愤懑与难过便不上不下了起来, 梗得她难受。
    关明月气笑了, 眼泪挂在眼睫上,不知该怎么发作。
    顾之行并不打算乘胜追击,也不说话,慢慢将她缠在自己身上的手卸下,随后撩起衣服后摆坐在了她身旁。
    关明月转过身看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顾之行看着黑白分明的琴键, 沉吟了下道:“《梅菲斯特圆舞曲》?”
    关明月吸了下鼻子,被眼泪浸润的眼眸显出了几分疲惫。
    顾之行思索了下,纤长白皙的手指接上关明月刚刚停下的地方继续弹下去。舞曲的高昂已经告一段落, 乐曲舒缓中带着小调的俏皮。
    梅菲斯托圆舞曲改编自歌德的戏剧《浮士德》,讲述了对生活感到乏味痛苦的知识分子浮士德成为了上帝与魔鬼的赌注,被魔鬼梅菲斯托引诱签下出卖灵魂的故事。
    阴暗的天空将灰色投射进琴房内,斜长的雨水划过窗边, 洇湿了飘荡的风又刮入室内。未被捆好的窗帘兀自散落绽放, 浮动的光芒投射在顾之行的侧脸上, 她微微抬起下颌, 迎上了关明月的目光。
    关明月在这一瞬间捕捉到了她眸中那未被藏住的漫不经心和淡漠,一如既往。
    在某个同样的雨天里, 顾之行躺在病房内, 遥遥地望着窗外。那时, 她的黑发还有些长, 垂落在眼前, 只留给关明月一个近乎脆弱忧郁的侧脸。于是, 只是那一瞥,关明月从此再没有忘记。然后,她就狠狠吃了一个教训,这个教训告诉她,同情与怜悯带来的任何情绪只会伤害自己。
    这张脸此刻的冷漠与记忆中的脆弱重合起来,关明月只觉得脑子“嗡”了一声,神经在酥麻中跳跃得愈发厉害,眼前的景物灰了一个色调。她原本趋于稳定的情绪再次以此为引线点燃,发热的耳朵和脸逼迫着她快步走过去。
    “梆梆梆——”
    关明月突伸出手狠狠拍打着钢琴,嘈杂吵闹的噪音迫使顾之行停下了弹奏。
    顾之行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你需要冷静一下。我去楼下等你吧。”
    她的语气中并没有什么抱怨,只是语气平淡的询问,但这会儿在气头上的关明月耳中却只听出来了不耐。
    “怎么了?不怎么啊——”关明月陡然抬高的调子刺得人耳朵生疼,“我只是在想,我当初怎么会觉得你的手受伤了可怜。你顾之行怎么会可怜呢,路途坦荡光辉的顾氏集团继承人会仅仅因为失去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爱好而可怜吗?不如说,按照你这心机深沉的样子,用这个小爱好换条好狗是多么值钱的买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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