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陵仙尊竟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纪绮罗是他的“锁”,这个女孩子并不知道她是自己灵魂中的弱点。现在她说这些话,竟让青陵仙尊生出了一种被自己的“锁”生生抛弃的感觉。
    这般温柔淡定,妙语开解,竟好似最生疏的冷漠。
    但是,但是这一切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他不甘愿自己为人所制,哪怕是纪绮罗,他也不愿意跪在女孩儿的石榴裙边。
    现在纪绮罗那一双眸子镇定而锋锐,已无年少时的懵懂依赖。
    青陵仙尊忽而生出一个念头,她在梵行止身边,应该是很辛苦吧?
    所以女修才磨砺出这么一副冷静且实在的性格。
    可是那时候他笃定梵行止不能造次,就像纪绮罗说的那样,如果真有事自己必定会出手相救。他以为纪绮罗只是受了些心性上的打磨,而且日常明面上也不会受苦。
    可绮罗以为她只有一个人,所以现在她变了一副样子。
    不,不,刚刚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刚刚纪绮罗以为自己是血魔,她可不是眼前这副懂事样儿。那张面孔明亮甜润,宜嗔宜喜,无比的灵动可爱。说到要搞事情时候,纪绮罗明明还笑起来,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可现在她对着自己,却分明换了一副面孔。
    那副动人的面容,竟似只有血魔能看,根本没有自己的份儿。
    一股陌生的,异样的情绪迅速涌上了青陵心头。
    那是嫉妒,是发了疯的嫉妒!
    第92章
    青陵仙尊捏着玉佩的手已经轻轻垂下, 攥紧玉佩的手也掩在宽大袖袍之下。
    他总是这样,心里有什么情绪也不肯说出来。
    这倒也不是因为青陵仙尊跟梵行止一样心机深沉,而是因为青陵仙尊并不愿意将自己心思道出罢了。
    ——若让人看透自己心情, 那他心底就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之意。
    哪怕他化身银雪, 也总不愿意将心中之意这般透出来。
    既然纪绮罗在自己跟前端方有礼,那他自然绝不能失了风度。
    然而心头一丝酸意泛起时, 青陵仙尊却忍不住想起了些过去的事。
    那时候银雪将这枚玉佩放在绮罗的手心, 让她好好收藏。纪绮罗那么时候年纪还小,故而银雪也没说出什么许婚之意。
    可小姑娘察言观色, 已经瞧出这枚玉佩的重要性。
    她那时候为了讨自己欢喜,说什么会将这枚玉佩当作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如果真是最重要的,她也不会这么风轻云淡。
    可自己也没有怪罪她的资格, 不是吗?
    是自己默许纪绮罗交出这枚玉佩,总不能再怪罪纪绮罗不够珍视。但他那般算计时,其实已经知道绮罗不会拼死守护什么的, 所以能预判纪绮罗能安然无恙。
    所以现在, 他除了一派沉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点儿极微妙的心思就这般在青陵仙尊心口泛开。
    青陵仙尊慢慢的倒了一杯酒,又一饮而尽,双瞳隐隐透出了几许酒色。
    “那你觉得, 这些日子紫宫府府主所作所为, 又该如何?”
    他口中说的紫宫府府主, 自然正是血魔。
    青陵仙尊本来就是个很闷的人, 如今有些话当然极之含蓄, 并未挑命。
    他说的虽不是自己, 可旁人听见, 却禁不住生出一缕微妙的误会。
    直播观众听不出来, 纪绮罗却明白青陵仙尊的意思。
    若换做旁人,纪绮罗嘴里没一句实话。可对着青陵仙尊,她想了想,并没有随便应付。
    “我觉得他很好,也让紫微宗发生许多变化,而且也没什么不好。”
    青陵仙尊眼中隐怒越浓,亦喝下第三杯酒。
    他从前滴酒不沾,很多事情都不可以做,哪怕是心爱的姑娘也是生生放弃。这么多牺牲,换来一个大仁大义的血魔?
    “很好?他有什么好?外表光风霁月,可私底下却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能让梵行止狼狈不堪的人,心中不知道多少算计,其心思之深简直难以形容。这样的人,你信他表里如一?又或者这一切,是因为他有别的计划,故而方才暂时做个好人。”
    “人心,你便能瞧个明白?”
    弹幕更对青陵仙尊这番话分析起来。
    【宝,不兴这么黑自己的!】
    【不准黑仙尊,我就喜欢白切黑,要是仙尊真是个纯纯大好人,就一点意思都没有。】
    【想要权势怎么了?有事业心的男人是最帅的。】
    【这叫真爱,对杏眼恶贼动了真情,才会坦白自己黑暗的另一面。】
    更有人禁不住煽情起来。
    【别人只看到他光鲜干净一面,他却对真心爱上姑娘剖析自己的污秽!】
    【生怕她看到自己污秽,当初避而不见。可终究,仍是避无可避。】
    【求求你!接受我!】
    本来在场气氛是有点严肃的,纪绮罗生生被弹幕搞得唇角抽搐一下。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同人文会怎么写了。
    这世间磕的cp都是假的,谢谢。
    酒气染上了青陵仙尊的双眼,他的愤怒和嫉意一点点的凝聚于眼底,竟似要汇聚成海。
    他深深凝视眼前的女修,其实他这几年根本没有细细的看纪绮罗。
    是因为他不敢。
    女大十八变,短短三年光景,纪绮罗已经是生得更加俏丽动人。
    她鲜润的唇瓣就像是最好的朱果,笑起来时候甜润妩媚。
    瞧着这张面容,青陵仙尊心尖儿生出了酸意,更隐隐有股酥意。
    银雪在及笄礼上生出的情丝,自己那切片曾内心叫嚣,绝不能让纪绮罗躺在别的臂弯之中。
    可是,那只是一个没有完整意志力的化身,本不能代表自己的,不是吗?
    修士界的美人儿实在太多了,多得让人数也数不过来。可无论有多少美人儿,纪绮罗都有一股独特的风韵,令人为之心驰神摇。
    青陵仙尊感觉自己沉溺在自己“锁”之中。
    纪绮罗对他而言是与众不同的存在,他简直快要疯了。
    面对青陵仙尊的质问,纪绮罗唇瓣渐渐化出一丝不以为意的笑容:“是,又如何?如果梵行止都可以成为掌门,别的谁也不会比梵行止更差劲。”
    一个人怎么样的为人,是论迹不论心的。
    青陵仙尊嗤笑!
    “现在不过是梵行止还在,也许有一天,他就不愿意做做样子,露出真面目。”
    绮罗还是个孩子,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妖魔多虚伪和可怕,对方也没有对纪绮罗展露獠牙。
    那他这种态度,就让纪绮罗有点儿不高兴了。
    纪绮罗并不是个真正性子性子柔顺的人,她此刻倒也不是生气,只是忽而有些不耐烦。
    她都有些想念那只妖魔了。
    妖魔多可爱,总是甜甜的说话,将自己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跟他在一起总是令人开心。
    可青陵仙尊就是另外一种人,他还是自己义兄时就管东管西,什么都要管,什么都不准。
    自己在他面前,真的像是汇报工作,他百般挑剔也不肯满意。
    而且青陵仙尊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啊。他肯定把自己代入那种大仁大义的角色,什么嘴笨说话不够好听啊被人嫌弃的苦情角色。
    纪绮罗心里就在叫救命。
    她可不耐烦这些。
    小孩子是需要听家长的话,但是现在她也是个英明神武的一方府主了。
    她想要什么,准备选择什么,心里是有自己判断的。
    纪绮罗心里有些不顺意了,那说话就故意杠青陵仙尊。
    “更何况追随他的人,并没有受他胁迫,没有像梵行止那样用利益和把柄加以挟持。如果他真的紫宫府府主若是形象受损,做出一些不符合人设的事,我相信别人也不会继续跟随。我也相信,他根本不屑随意欺骗人心,更不会是梵行止。”
    说到了这儿,纪绮罗内心对青陵仙尊也还有一丝小小的怨怪!
    青陵仙尊隐忍多年,也不管管梵行止。
    她不知青陵仙尊有什么苦衷,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所以她明明知道青陵仙尊不快,却是将血魔夸夸。
    她也留意到青陵仙尊眼底深处流转一缕错愕的怒色,心里却暗戳戳有些欢喜。像她这样的小坏蛋,当然就是故意的。
    血魔就像是她的影子,有一些跟她十分相似的东西。青陵仙尊那么厌恶血魔,也讨厌自己不守规矩。从前银雪就是这样儿,想她当个规规矩矩的小淑女。
    青陵仙尊只觉得脑内那根弦忽而断了。
    一股难以遏制的崩溃感涌遍了他的全身。
    下一刻,咔擦清脆两声,竟是青陵仙尊生生捏碎了手心的瓷杯。杯块扎破了他的手掌心,扎得鲜血淋漓!
    眼前的女修甜甜笑着,却毫不畏惧看着自己。
    谁也不能教纪绮罗做事。哪怕,青陵仙尊是为了她好。
    纪绮罗那双甜甜带笑眸子深处却隐隐带着锋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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