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做什么?”
    “太子至今只喝了些米羹,我想做些其他好吃的给他。”清晨的风很冷,空气里隐隐还有水患后的臭味,她忍不住捂了捂鼻子。环境如此,那阵阵气味时刻提醒着赫连晖灾情严重,难怪他根本吃不下。
    “小姐请跟我来。”小开领了她往后面走去,到了一个小帐子前,“这是专门给太子辟的,但是里面东西不多,物资匮乏,小姐只能看着办了。”
    霍漪澜点点头,掀了帘子进去,查看一番,也就一小袋面粉,还有小半碗剥好的豌豆,一旁还有些酸菜和豆腐。她想了想,让小开给她做面糊。
    小开看她用不惯,又叫了个人进来给她烧火,还想让人直接替她烧,却被她拒绝了。霍漪澜取了块破布来挡在腰上,炒了酸菜,加了豆腐块放汤,放了满满一大锅。
    霍漪澜穿越前也一直自己给自己做饭吃,这些事情都还会,只是这锅和铲子用得不顺手,因此看得小开心惊胆战的。
    面糊照着霍漪澜的吩咐做得很稀,待得酸菜汤沸腾之后,霍漪澜就取了两个汤匙来,和小开一点点舀到锅里。
    “面疙瘩?”小开惊讶道。
    “嗯。”霍漪澜点点头,看着白色的面糊下去,一会儿就浮了上来,“舀得小一些,比较容易熟。”
    “没想到小姐还会做这个,我小时候我姐姐也经常做给我吃。”小开说着竟忍不住抹起了泪。
    霍漪澜看他流泪,对于自己勾起他的伤心回忆非常抱歉,其实看他的脸庞,还稚嫩得很,轻轻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再过几日就满十五了。”
    “你跟在太子身边几年了?”
    “我六岁的时候,姐姐被村里的恶霸占了,是太子经过救了她。但是她自觉没脸再活,将我交待给太子,她就自尽了。”
    “你姐姐是个好姑娘,可惜红颜薄命。”
    小开看她一脸的怜惜,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说起来我还比小姐大一些,却在小姐面前哭鼻子,让小姐笑话了。”
    “无碍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为家人流泪是重情的表现,这样的男子才是有血有肉的。”
    “嗯。”小开点头,看着烧火的伙伴若有所思的样子,敲了他一下,“出去谁都不许说。”
    “知道了。”那人对他龇牙咧嘴一阵,“爱哭鬼。”
    “喂!”
    那人却哈哈一笑,看着锅里已经差不多了,就把锅底的大火给退了,快步跑走了。
    “小开,你给孟别端一碗去,自己也留点,剩余的能分几个人就分几个人吧。”霍漪澜盛了一大碗自己端走,吩咐道。
    “是,小姐!”
    “殿下,不好,妩姜公主来了!”
    霍漪澜刚走到帐子前,就听到云袤原在那儿跟赫连晖嘀咕着。
    “我知道。”赫连晖似乎只是含糊地答了一声。
    “她怎么就跑出来了,霍漪澜也不好好看着她,这不是来捣乱吗?”云袤原不满地抱怨。
    霍漪澜却笑了,掀了帘子进去:“妩姜现在在哪儿?”
    “咦,你也在这儿?”云袤原猛一个转身,惊愕不已。
    “我昨夜就在这了。”霍漪澜将面疙瘩放到赫连晖面前的桌案上,夺过他手中的折子,“用膳。”
    云袤原这下嘴巴张得更大了:“你们……”
    “对了,妩姜呢?”
    “在我帐子里,刚刚跟无头的苍蝇似的闯进来,被我捉住了。”
    “你把她绑了?”霍漪澜看他一直盯着面疙瘩,小气地盛了一小碗出来给他,“就这么点,其他的都是给阿晖的。”
    云袤原也好几日没吃着好的了,刚刚看到一大碗的面疙瘩就忍不住咽口水,结果被霍漪澜发现了,尴尬不已。他好想硬气地喊一声不吃“嗟来之食”,但是他的肚子在抗议。
    “袤原,你不吃我可抢回来了,这是漪澜第一次给我做的,她舍得我还舍不得呢。”赫连晖故意打趣云袤原,示意霍漪澜过去跟他一块儿吃。
    云袤原被他这么一说,黑脸更黑。
    “快吃,磨磨蹭蹭的。”霍漪澜将碗筷塞到他手里,坐到赫连晖旁边与他用一个碗。
    云袤原看他们俩倒是亲昵,叫着阿晖漪澜的,昨夜大概是同床共枕,现在又共用一个碗,真是羡煞旁人啊。
    霍漪澜看他嘴里呼呼地吃着面疙瘩,眼睛却一直在瞟着他们俩:“我刚刚问你妩姜公主是不是被你绑了,还没回答我呢。”
    “我不把她绑起来,可就翻天了。若是让人知道大金公主在这,那还得了。”
    “你快点吃了,放了她到我这儿来。”霍漪澜吃了半饱,抹抹嘴巴。
    “知道了。”云袤原撇嘴,喝尽碗里最后一点汤,咂巴着嘴,“这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难道还是你做的?”霍漪澜接了赫连晖手中的碗筷,给他一记白眼。
    “羡慕就赶紧找个姑娘结婚生子。”赫连晖站起身,毫不留情地戳破他那点小心思。
    云袤原的黑脸此刻也挂不住了,而且他说结婚生子,脑海里居然浮起了妩姜公主那泼辣样,将碗筷还给霍漪澜就匆匆跑出去:他大概是被妩姜公主荼毒得太惨,才会想起她。
    “其实妩姜公主还不错,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下得厨房。”霍漪澜有意气他,远远地还给他喊了这么一句。
    赫连晖也是哈哈一笑,出去将霍漪澜抱回帐子:“我已经下令午时拔营,你也收拾一下,待会儿就与妩姜公主在一块儿,看着她,别让她出错。”
    “知道了。”霍漪澜替他理了理皱了的前襟。
    “殿下,人带来了。”孟别说着领着两个人进来。
    霍漪澜诧异回身:“竹赢、竹胜?”
    “嗯,我另外有事让孟别去办,暂且让竹赢跟竹胜保护你。”赫连晖看了孟别一眼,孟别点点头便离去了。
    “见过殿下,见过主人!”竹赢和竹胜拜倒在地。
    “孟别跟你们说的,都记清楚了?”赫连晖一反先前的温柔,面色凛凛。
    “记住了。”
    赫连晖满意地点点头,让他们起身。
    霍漪澜跟他们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漪澜,以后你就是他们的主人,他们听命于你,有事尽管吩咐。”赫连晖将一个小药瓶递到她手中。
    “这是什么?”
    “他们吃了一种药,这是解药,需三个月服一次。”
    霍漪澜想着这大概是制约他们的药,心头顿时冒起一股不适:“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们?”
    “主人,我们甘愿的!”竹赢和竹胜咚一声又跪下了,齐齐说道。
    “这是他们自己表忠心时吃的,不关孟别的事。”赫连晖看她柳眉倒竖,解释道。
    霍漪澜听他这么说,脸色缓下来,将药瓶递给竹赢:“我不要这个,你们若忠于我,无论如何不会背叛。若是有异心,哪是这几颗小小的药丸就能威胁得了的,收回去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不许拿出来表忠心。”
    竹赢和竹胜先是震惊,听她说完,面有愧色,低头答道:“是。”
    “澜儿,澜儿!”
    霍漪澜正让竹赢和竹胜起身,就听到妩姜公主一路叫着她跑进来。
    “澜儿,你真是太坏了,居然撇下我一个人!”妩姜公主冲进帐子就把她抱了个满怀,“可怜我追不上孟别的脚步,今天才赶到,还被云袤原抓了个现行。”
    “你嘴唇怎么了?”霍漪澜从她怀中挣出来,盯着她肿起的红唇,边上还有刚结的血痂。
    “我刚刚和云袤原对骂来着,他骂不过我,就咬了我一口。”妩姜公主摸了摸唇畔,但是动作太大,疼得她龇牙咧嘴。
    “他咬了你一口?”霍漪澜惊诧不已,赫连晖也停了手上的动作。
    “对啊,他咬了我一口才反应过来又跟我亲了小嘴,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正拿下面的人出气呢。”
    霍漪澜听了,哭笑不得,看一眼赫连晖,他却是一脸淡然,丝毫不觉得不妥。
    “澜儿,不如我晚上去把他办了?”妩姜公主忽而靠到霍漪澜耳边,语气里都是蠢蠢欲动。
    ☆74、道高一丈
    霍漪澜退开一步,斜眼看着她:“妩姜,云袤原不是你想办就能办的,但是有一个办法现在估计挺好使。”
    “什么办法?”妩姜公主听说有办法,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边物资匮乏,他最近也没吃着什么好东西,刚刚还在我这儿流口水,就因为我给太子做了份面疙瘩。我只分了小半碗给他,他好像没吃饱,你可以想想办法。”
    “吃的啊。”妩姜公主若有所思,随即面露难色,可怜兮兮地抱着她胳膊,“澜儿,我只会烤肉,烤羊肉,烤鹿肉,可是这边这样,我也不能给他烤肉吃啊。”
    霍漪澜听了,无奈戳她眉心:“再说吧,要拔营了,我给太子整理东西,你到一旁等着。”
    “恩哦。”妩姜公主撅着嘴坐到一旁的榻上,拧着眉发愁。
    午时过后,赈灾军队就随着赫连晖往谢家坳去。宏殷镇的镇长受了赫连晖的令,继续灾后重建。他想起之前的事情,感激涕零,拜倒在地。宏殷镇的百姓听闻太子要走,也都跪在尚显泥泞的大路旁相送。许多青壮汉子就跟在队伍旁跑着,希望能跟随太子到谢家坳去助他一臂之力。
    赫连晖对着百姓们抱了抱拳就打马飞奔,霍漪澜和妩姜公主怕连累他的脚程,就由竹赢和竹胜护着骑马跟在最后。
    赫连晖军队先到的谢家坳,霍漪澜赶到时,就被小开请到了一处小山顶上,穿了一套小小的蓑衣,戴上斗笠。天还下着倾盆大雨,洪水一直漫到山腰处,而民居全都已经被淹在了水下,只有一些建在高处的木屋还露着屋顶。所以放眼望去就如巨大的湖泊上冒出一个个小的岛屿,但是没有千岛湖的美丽,更多的是怵目惊心。
    无数的竹筏在黄色的水面上艰难划动,从树顶上,从屋顶上,还有浮木上接过攀附着的百姓送到一个个山顶上。
    她远远地看见赫连晖的白色身影在洪水正中的小山上移动,指挥着下方的赈灾军队。
    霍漪澜凝望片刻,听着身后许多人从竹筏上下来就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她将碍手碍脚的长袍下摆一扎,上前帮着扶过一些老人和孩子。妩姜公主从没见过洪水之灾,也没做过这种事。但是漪澜已经做了榜样,她就有样学样把裙摆收到腰际,咬着牙上去帮忙。
    竹赢和竹胜也时刻跟在霍漪澜身边,帮扶百姓。
    “竹赢,你会包扎吗,这位老奶奶的腿上被树枝刮破了。”
    “会!”竹赢声音清脆,到那边领了绷带跟剪子来干脆利落地给老太太包扎。
    “主人,你慢些走。”竹胜看霍漪澜只吩咐竹赢做事,却把他忘在一边,估计是嫌他年纪小,故意在她身边提醒还有这个人。
    “这孩子尚在襁褓,怎么就放在地上。”霍漪澜猛地听见一个孩子哇哇大哭,转身一看,襁褓中的孩子被放在临时搭起的帐篷下,也没人看顾,气愤道。
    “主人,大概是大家都忙,而他刚刚还睡着,所以放在这儿就忘了。”
    霍漪澜抱了孩子来哄,可是她从来没哄过,抱的姿势也不对,孩子越哭越大声:“竹胜,怎么办呐?”
    竹胜也不过十一岁,哪里会做这种事情,他挠了挠后脑勺。
    “这孩子我哄不了,你来!”霍漪澜深觉头疼,将他交到竹胜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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