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的顶头上司,沈阳总兵满桂抬手道:“昆山,你先别说话,我看看这家伙有什么话说。”
    薛来胤嘿嘿一乐,放下水碗,却还没打算说。
    给众将领都急的团团转,一旁参将曹变蛟大声嚷道:“我看一准是啥也没捞着,没什么话说吧?”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的哄堂大笑。
    薛来胤立即起身,正打算解释,却见到众人纷纷噤声,大堂上转眼间寂静一片,便知道是谁来了。
    “参见台台——!”
    “你小子,是不是又卖关子了?”熊廷弼一边咧嘴笑一边走进来,当仁不让的坐于北侧,随后问道:
    “追击到奴酋了吗?”
    薛来胤摇头,随后满脸兴奋:“虽说没追到奴酋,但这一仗,也真是扬眉吐气了!”
    “末将率领本部人马,从沈阳城郊追出,一路杀到抚顺城下,配合抚顺守军,狠狠割了一批鞑子们的麦子!”
    “割了多少首级?”满桂问道。
    “少说得有三五千了!”薛来胤的部将之一回道,满桂闻言大笑,“好啊,打得好!”
    薛来胤点头,坐在下首一个位置,说道:
    “还得是台台指挥有方,让大家把奴酋放进来圈着打,还给他们留出一道口子。”
    “不过台台,您是不是太过谨慎了,以建奴现在的实力,就算是狗急跳墙了,又能如何?”
    满桂也收起笑容,道:“是啊台台,我也觉得,咱们这次就应该直接把奴酋困死在辽东,简直是便宜了他了!”
    曹文昭说道:“现在辽东已经被我们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奴酋是打不进来了,什么时候去上奏陛下,反攻建州啊!”
    这句话一出,简直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众将领纷纷起身,你一言我一语,有人还是手舞足蹈、比比划划,恨不能现在就杀入老寨,取了奴酋的项上人头,献与京师。
    看见众人的表现,熊廷弼心下暗自点头。
    人心可用,大事可期啊!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待众人全都安静下去,道:“薛总兵的战功本督会如实禀明圣上,除此以外,今日有三大喜事。”
    众将领闻言,纷纷对视,但却没人搭话,因为他们都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玩笑,什么时候不应该插嘴。
    熊廷弼很满意,竖起一根手指,道:
    “第一喜,是我军沈阳大捷,击溃奴酋五万大军,该报功的报功,该请赏的请赏!”
    “谢督师!”众将领齐声说道。
    熊廷弼又竖起第二根手指,“是于前日,本朝册立皇太子,京师举行了册立大典。”
    “储君位定,皇朝稳固,这不仅是我军大喜,更是陛下、大明之喜!”
    众将领反而对册立太子这件事没京师文臣那么大的动静,这一帮大老粗似乎不怎么理解朱由校这一步的意义之重大。
    看着这些常年跟自己打打杀杀的将领,熊廷弼对他们的表现倒也不无意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这第三喜,便是我军即将反攻,收复失地!”
    这话说完,场内寂静了半晌,然后猛地爆发出一阵叠浪式的欢呼声,由里到外,许多辽军将士都听了个真切。
    “台台,是京师来的旨意吗?”
    熊廷弼点头。
    “何时反攻啊?”
    “不必等其它部队了,我们辽军出击,就能在旦夕之间,拿下老寨,被掳走的百姓们可等不了这几天!”
    将领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直到熊廷弼逐渐板起脸来,一声不吭,才是安静下去。
    “都不说话了?”
    他冷眼环视,肃声说道:“我熊廷弼镇辽二十余载,所为的,正是反攻的那一天!”
    “真要说起来,我比你们,要更激动。”
    “但反攻谈和容易,建奴真实情况我们知道多少,切勿不可走漏了风声,你们只需要知道,这是本朝起始以来,动兵规模最大的一次作战便行了。”
    “此役,不仅有我们辽军,朝廷还要从九边、中原卫所调大军出关,少说也在三十万人!”
    “此役之成败,关乎我辽地之存亡,大明之盛衰,不可有一点的轻敌、大意,萨尔浒之败才多少年?”
    熊廷弼这一番凌厉的训斥下来,众将火热的心底都凉了半截,都是默不作声了。
    散了会后,曹文诏留了下来。
    熊廷弼问道:“文诏怎么还不走?”
    曹文诏默然许久,问道:“台台往日不是这样的,如此重大之事,朝廷刚有风声,未见圣谕,便告诉了诸将。”
    “台台就不怕…”
    “文诏是想说本督就不怕有人走漏了风声,因而使得建奴提前准备吗?”熊廷弼微微一笑,说道。
    见曹文诏点头,他笑道:“我早就说过,只要安稳守过一段时日,建奴自会不战瓦解,现在正是时候了。”
    曹文诏点头,继续听下去。
    熊廷弼起身,来到沙盘前,看着赫图阿拉的方向。
    “建州素无多少田亩,被赶出辽地后,我辽东军严防死守,没有让他们占到半点便宜。”
    “今年建州一带,颗粒无收,奴酋这次来犯,为的不是沈阳,却是抢粮。我部辽军将士奋勇当先,未能让奴酋奸计得逞。”
    “奴酋退回老寨后,建州必定人心惶惶,以目前辽东情势来看,只要守住边境,就算我们不去打,其灭亡也只在这十年二十年间了。”
    对于这一点,曹文诏十分认同,说道:
    “台台所说极是,近年来,我部频向建州散播斥候,对其内已经了若指掌,田庄,便是鞑子们打压我被掳掠汉民之处。”
    随后,他叹息口气:“今岁建州无甚收成,这次又铩羽而回,只怕汉民们,又要遭受鞑子的非人虐待了。”
    熊廷弼闻听此言,面上也不怎么好受。
    在辽东打仗的,上到他这个督师,下到普通的将士,谁家没有被鞑子们残害过亲人,又有谁不抱着血海深仇呢。
    “现在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金人,而在我军之内。”
    曹文诏闻言,恍然大悟。
    第八百九十六章:后金现状
    全军大败,许多随军出征的贝勒也是身负重伤,甚至于被称为勇士的波尔图还在赫图阿拉城下不治身亡。
    据说,波尔图是在一名叫薛来胤的明朝总兵手上受的重伤。
    熊廷弼估计的不错,消息传回后金,是怎么样也封锁不住的。
    一时间,到处都是人心惶惶。
    赫图阿拉的汗王殿后花园里,皇太极的正妃,来自于蒙古科尔沁草原的博尔济吉特氏·哲哲,正低声吟唱着一首科尔沁人广为传唱的民谣。
    几名汉人包衣,正穿着清宫戏里的宫女和太监服侍,在一旁似懂非懂的听着。
    这旋律,自从科尔沁部被明朝联合漠南、塞北诸部讨灭后,便时常在赫图阿拉的汗宫内出现。
    现在皇太极的汗宫里,为了联合蒙古部落而进行的政治联姻者不在少数,而现在,她们的地位非常尴尬。
    先是塞北,再是漠南,最后就连漠北的强部土默特、科尔沁部都保不住了,她们的存在也就失去了意义。
    消息传来的那几日,哲哲终日以泪洗面,许是因为愧疚吧,就连皇太极都来得少了。
    好在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传出大汗要赶她们出宫的消息。
    即便如此,也并不能阻止这些无甚事情可做的后妃们坐在这里,终日的乱想胡猜。
    “奴婢请大娘娘金安。”这时,一名宫女垫着脚走进来,一见面,话音未落,便是三跪九叩的大礼。
    看那样子,下跪的动作显然是极其熟练了。
    哲哲默然道:“起来吧,什么事儿啊?”
    那宫女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奴婢听到消息,说是辽东有消息传回,大汗召集了各王公大臣,已经商议了好几日了。”
    “什么消息,这么兴师动众的,明军还能打过来不成?”一旁有个女子轻笑一声。
    哲哲看过去,冷哼一声:
    “我当是谁呢,是永福宫的大玉儿?”
    “我说呢,跟她爹宰桑一个德行,不知天高地厚的,怪不得自打去年入宫了,大汗碰也没碰过一次!”
    “还不一边退下,大汗这些日子打了败仗,龙体欠安,看不得没规没矩的东西乱跑、乱说。”
    宰桑,是科尔沁部的长老之一,和哲哲的父亲属于竞争对手,把布木布泰送进皇太极的汗帐,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威望。
    毕竟,奥巴自从被皇太极再次扶上科尔沁汗位以后,就没做出过什么政绩,内部已经有很多人对他不满。
    随着一阵呵斥,布木布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原本只是打算缓和一下紧张气氛的她,再一次被哲哲当做了出气筒似的冤枉了,愣愣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粉色的旗袍,婀娜的身材,压在白嫩的颈子上,又是草原女人的长相,愈发显得娇弱与强悍分明。
    略施粉黛,却显得比其余的后妃们更胜一筹。
    倒也怪不得是科尔沁部的第一美人儿,连皇太极看了一眼都挪不开眼睛,破天荒的娶了两个科尔沁的女人。
    看来,大玉儿才是皇太极的心有所属,而她哲哲,不过是一场日久生情的政治联姻罢了。
    越想这些,哲哲心里便是越气。
    随着科尔沁部覆亡的消息传来,哲哲便再也没有往常那种与大玉儿貌合神离的样子,连装都懒得装了。
    不过这回,布木布泰也是真的受不了了。
    受不了这长久以来,哲哲对自己的冷嘲热讽。
    “大娘娘,您这话就不对了,您是科尔沁部的,我也是科尔沁部的,你我的血统一样高贵,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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