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雪梅感觉自己走了好远,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碰上其他人。
    难道这个本子就是要搞叁条支线任务的?她心中不免有些怀疑。
    还以为高叁生毕业就这辈子都不想再解题呢!原来不是。解题只要不跟成绩挂钩,而只是一场游戏的话,似乎就变得愉快许多。
    她毕业太久,那些数学和物理公式早就成了无人破译的甲骨文,曾经的相识是宿命的萍水相逢,现在互相觉得对方老旧而陌生。
    好在赵一藤大学学的金融,那些数学知识还没全部还给老师,好多她看得迷迷糊糊的东西,到了他手中就成了小菜一碟,叁两分钟就能成功走到下一个关卡。旁观着这样可靠的智力感,勾雪梅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种羡慕与崇拜。
    暗室的隧道狭窄而漫长,赵一藤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某个没有钥匙的木盒。
    他摸了摸,仍旧是最古老的钥匙开锁方式。可是来路上所有的材料他都注意到了,没有遗留任何一点要素。恐怕这东西虽然设置在他们这里,最后要开锁还得依靠其他同伴。
    他拎着盒子就往前走,东西拿起的一瞬间,旁边那堵墙就好像哈利波特的对角巷入口一样,砖块毫无规则地弹开,规则的声音在面前想起,明明是个中式恐怖本,莫名又加入一些西幻元素。赵一藤和勾雪梅开迷了眼。
    也就大概半分钟的样子,砖块跳跃结束后,一扇大门就此打开,昏暗的灯光在楼道间闪烁,路的那头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你想在这里等等我,还是咱们一起进去?”
    这里的危险基本已经排查,里头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赵一藤想知道勾雪梅的想法。
    阴冷的寒风从头顶的中央空调通气口喷出来,刚好灌入她的后颈,勾雪梅猛地一哆嗦,更加抱紧了赵一藤的手臂。
    “我们一起去!”
    “不怕出来新的npc?”
    “那也要一起,我才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两个人一起进去。就算是会被吓到,旁边也有个人可以依赖,总还是好过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
    她靠得离他更近,想要距离上获得更多安全感,恨不得直接贴在他身上。赵一藤也没跟她客气,上好的身体接触机会干嘛要推脱!他一伸手就直接将她揽住,双手和身体一起圈锁出一个安全的舒适圈。
    “还怕吗?”
    “怕,但是有好一点。”
    说话时她还总是要去拉他的手,死死地拽着,好像那种到了陌生场合有些胆小的小孩,绝不肯离开家长的保护圈。赵一藤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电影院上映恐怖片时,周围都坐的是情侣了。
    陌生而阴森的氛围下,人会本能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去索要安全感。就跟荒岛求生一个概念,偌大的未知与恐惧面前,我只认识你,我需要你,我依靠你。
    尽管这可能只是求生的本能,但是愿意求助,就至少表明她敢于向你托出一部分的真心与信任。依赖感是亲密关系中相当重要的一环,赵一藤很享受这种变身为保护者的瞬间。
    大概是这种无声的护佑给了勾雪梅信心,赵一藤忙于寻找线索时她也开始充当起小助手,只是初学者总是容易犯错误,在试探某个谜题的解答路径时,他们不小心触发了机关。
    幽暗的长廊里轰隆隆就冒出来许多魅影,四处逃窜,他们像是巡逻监狱一般在这条长廊的分叉路口边游转,最后竟然成群结队的来到勾雪梅身边。
    她当场就要大叫出声,赵一藤忽而发现,这些鬼魅的设定有些类似僵尸。小时候被林正英大爷熏陶过多次,他本能地就叫勾雪梅摒息静气,拉着她往旁边的门洞里躲。
    许多个门洞并列在这条长廊中间,如果没猜错的话,赵一藤想,这里的置景应该是某个废弃的火车轨道,那这些在此间游窜的人,或许就是车轨下的冤魂?他没来由地开启脑洞。不知不觉间,某个吞吐着雾气的鬼影就靠了过来,明暗交错的绿光好像镭射灯一样扫射着,他来到他们身边。
    勾雪梅想都没想,赶紧往赵一藤怀里钻,几乎已经贴在了他的身上。赵一藤扭转姿势,背对鬼影,将她更好地保护在自己和墙壁之间,那些恐怖得潮湿的诡笑,她再也不必看见。
    也不晓得是不是npc来了兴致,竟然一直就在这里转来转去,远方的声音渐渐消失,偏偏他尽忠职守地巡逻个不停。
    恐惧当前,勾雪梅缩在他怀里发抖,他却只想看到更多这样的弱小时刻,他甚至想着,等会儿出去之后给这哥儿们发个红包。
    奇怪的保护欲在此刻膨胀成一颗巨大的气球,吹气球的人还在怀里不停地打气。npc又过来绕了一圈,铁棍“嘭”地一声就敲打在生锈的铁箱上,有些黑社会讨债的气质。勾雪梅呜着嗓子就抖了两下,赵一藤赶紧将她抱住。
    左手搂在她的腰间,右手托住她的后脑勺,抚慰某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气声地抚慰她。
    “不怕,啊,咱们不怕。我在这儿呢。”
    声调温温柔柔,想给她最大的安全感。勾雪梅也不知道怎么了,在他胸口埋得更加结实,闷闷地就“嗯”了一声。一个简单的单音节,温声软语,赵一藤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
    “守夜人”渐渐离开,赵一藤感受到怀中的温热逐渐抽离。勾雪梅伸头就像探探,赵一藤却将她堵截在洞口。
    “他们,都走了吧?”
    “小勾老师,你胆子真的有点小啊!”
    “我从来就没说过我胆子大吧!怎么?你嫌我拖累你了?”
    “哪里!我就喜欢胆子小的。”
    “”勾雪梅抿嘴鼓眼,斜斜地向上看着,跟只愤怒的小白兔似的:“赵一藤,你是不是仗着我在里头不敢动弹,就故意油腔滑调的!”
    “我可不敢!”
    “我看你可敢了!”
    她说着就推开身前的人,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勾住他胳膊。
    “怎么了?”赵一藤欲擒故纵。
    “我我们还是一起吧!”
    “你不是嫌我油腔滑调吗?”
    “我那你要不要一起嘛!”
    “要!要!”
    他咯咯笑着,拍拍自己手臂上那双小手,覆在之上,算是抹去了刚才的小插曲。到了这种场合里,勾雪梅莫名地就降了年龄,赵一藤笑她跟返老还童,她就嗔怒:“我本来也不老!”
    他们很快在尽头的另一个出口遇见了章皓月和她的青梅竹马男同学,两人正在那里做物理实验呢,身后的门就哐啷一响,走出来好久不见的赵一藤和勾雪梅。
    “你们”章皓月胆子大,没被这动静吓着,倒是注意到了勾雪梅那双紧紧环绕的手。而赵一藤似乎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感,隐隐还有些乐在其中。
    勾雪梅当下就要松开,赵一藤却将她的手拉回来,夹在自己的身上:“躲什么!胆子小又不丢人!”说完,还拍拍那双发凉又冒着汗的手  ,有些不经意的宠溺。
    章皓月望向勾雪梅:“姐姐,你怕这个啊?早说啊,我们就不整那么恐怖的本子了。刚刚彭锐也叫唤个不停,差点没把我吓死。”说着,她顺带嘲讽起自己的搭档来。看勾雪梅表情不好,又问:“不过,你之前不是跳伞都不怕吗?还怕这个?”
    “这俩,不是一种感觉。跳伞,至少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突然跳出来吓人。”她想起那个跑到身边来无端怒吼的鬼影,还是有些渗得慌。奇怪的音乐忽然响起,赵一藤又将她拢过来一些,免得晚上做一场巨大的噩梦。
    章皓月看着,心情有些奇怪:“姐姐,这么害怕的话,我跟小赵哥过去看看。你和彭锐留在这里吧,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了。”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案,勾雪梅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胆小拖了大家的进度。
    赵一藤感到自己手臂上的力度渐渐变小,那寸雪白的肌肤就要向下滑落,他猛然就把她拉起来,牢牢地护在身边。
    “胆小的人凑在一块儿,恐怖会翻倍。我们还是一起去吧,没事,游戏就得一块儿体验嘛!”
    他把话说得囫囵,章皓月也没好意思强求,只是有些烦身后的彭锐。沿途撞见两叁个化妆恐怖一些的,就开始抖个不停,甚至还大叫起来。再回头去看勾姐姐,虽然胆子也小吧,好歹没叫得误伤队友。
    她看着那双搭在赵一藤胳膊上的小手,没来由地感到一些失落与心烦,偏偏赵一藤的目光就只落在勾雪梅身上,完全察觉不到她这些少女心思。此刻,彭锐的尖叫声就更让人想杀人了!
    剪不断,理还乱。不想就是最好的。
    他们一路闯关,在断桥边上跟队友会合,所有线索汇聚成依仗地图,他们终于在地图的指定位置找到一把小小的钥匙。赵一藤取过来,终于将木盒打开。里头是一封没能寄出的信件,来自一个被父母卖掉的少女。
    她怎么也没想到,情投意合的心上人功成名就之后,娶了某个大官的女儿,在繁华之地坐享富贵。而她,被弃了亲事之人难以再许好人家。父母说的要给她配上的好姻缘,竟然是要送去给地主家早死的儿子配阴婚。
    男阴女阳,放血混合,一口饮下,算是结亲。
    绞断秀发,藏于口中,缝合嘴唇,便是入了地府也无法申冤,免去怨气深重而前来复仇之灾,且阴极生阳,靠着口中秀发可福荫惠泽主家,一举两得。
    阳血泡桃木,四肢齐展开,钉死在棺材板上,魂灵便无法脱窍抽身,难入轮回再寻仇。
    最后,死人合衾,配婚成功,父母互相哭喜,她,则是活活闷死在棺椁之中。
    多么悲痛的故事,那些外在的手段只是折磨,压不住一个受尽苦楚的灵魂。
    哀戚的短笛是她的哭诉,高亢的唢呐是她的愤怒。
    一封未能寄出去的情书是过去的少女情梦,那条幽暗的火车长廊装满了她的诅咒——但凡郎君乘车回来光宗耀祖,那就要诅咒他,被她召来的鬼魂绞杀在这铁轨之下,由数千人踩压,任数万人践踏。永世长眠于黑暗之中,再见不到任何的光明。
    听到这个结局,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勾雪梅叹气,捏了捏赵一藤的臂膀,结实而有力,就在她身边。温热的吐息和若隐若现的心跳,都在她的身边。
    心安,她再度想到这个词语。然后想到苏轼——吾心安处是吾乡。
    乡,家乡,梦乡——归处。
    意识到某些漂泊的心情有了归处,她感到一阵未名的情绪在翻涌,抓着赵一藤时,再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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