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霍酒词僵硬地坐下,暗自思量着,他们俩找自己做什么。眼角余光一扫,她看到了石桌上的请帖。
    裴雍轻轻叩着石桌,绥安侯府里的事,他略有耳闻,精彩至极。只能说,他对纪忱已经另眼相看了。“霍姑娘,你是真心实意与纪大人和离么?”
    “嗯。”霍酒词肯定地吐出一字。曾经,她对纪忱是有那么一点感觉,可这感觉的来源是裴知逸,并非纪忱本人。至于后来,她对纪忱只有恨,如今大仇得报,她连恨都没了。
    裴雍挑眉,问:“那你觉得太子如何?”
    “父皇问得好。”裴子渠单手托腮,认真看着霍酒词。
    这问突然又直接,霍酒词呆了一下,小声道:“太子殿下,他,他很好。”
    “很好?很好是什么意思。”裴子渠皱眉,直截了当道:“你就说自己喜不喜欢?”
    “……”相比于裴雍,裴子渠更直接,霍酒词垂着眼,细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她,是喜欢他的吧。
    裴雍看了这么多年的人,哪儿会连个女子的心思都看不懂,他按着桌上的请帖推过去,“来,你看看,朕找人算了成婚的良辰吉日,下月初六。”
    霍酒词往喜帖上一瞧,下月初六,还有十天,这也太快了。前几日她刚跟裴知逸说过,自己还没做好准备。
    “怎么,这个日子不好?”裴雍故作不解。
    “……”皇帝不愧是皇帝,他说出的字句中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叫人根本不敢拒绝他。霍酒词面露难色,也不晓得该怎么说,能对裴知逸说的话不一定能对裴雍说。“民女……”
    “父皇,你们在聊什么?”这时,裴知逸从小道上跑来,眼神清澈,嘴角带笑,像个寻常人家的朝气少年。
    裴雍吐出一口气,平静道:“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还这般不懂事。”说着,他继续看向霍酒词,“酒词,朕以为,你该晾太子一年,等他长大些。”
    万万没想到裴雍会如此说话,霍酒词当场愣住。
    裴知逸主动坐到霍酒词身侧,目光触及石桌上的请帖,将方才的事猜了个大概,“小医仙什么时候嫁,我就什么时候娶。”
    “小医仙?”这个称呼好听。裴子渠阖了阖眼皮,眸中似有羡慕之意。
    霍酒词侧头看去,裴知逸正冲着她笑。她回忆起晨起的事,心生歉意,“皇上,民女觉得这个日子很好,就这个日子吧。”
    “你答应了?”裴知逸双眸一亮,正要伸手搂霍酒词,奈何有人在场,于是生生忍了下去。“听夕鹭说,你过来得匆忙,没好好用早膳,再吃点。”
    边说,他边拿了一碟子肉松糕放在霍酒词面前。
    “嗯。”霍酒词捏了一块送入口中,谁知肉松糕刚下口,胃里便起了干呕的感觉,“呕!”她飞快往旁侧去,用衣袖挡住自己的脸。
    “这是……”裴子渠瞪大眼睛,使劲拉了裴雍一下,不可思议道:“五嫂,你有身孕了?”
    裴雍:“……”
    “我要当爹了?”裴知逸满脸欣喜,激动地拉了霍酒词的手把脉,“……”他面上的惊喜瞬间凝固。
    裴雍心下了然,不禁想笑。
    “五哥哥,怎么了,五嫂肚子里的胎儿不好么?”裴子渠紧张地凑了过来,满眼关切。
    霍酒词疑惑地望着裴知逸,他会看病么?而且这才多久,能把出胎儿好不好?不过看裴知逸这脸色,她还真有些慌了,“有什么问题?”
    裴知逸不答,暗道,她答应得这么快,估计也是以为自己怀孕了。倘若她知道自己没怀孕,那……
    “没有问题,胎儿一切正常。”
    “是么?”霍酒词将信将疑,瞧他方才那奇怪的样子,不像是胎儿正常,反倒像是不正常。
    “嗯。”裴雍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既然你们俩都有孩子了,还是快些成亲吧,省的叫有心人做文章。明日朕便会将你们俩的婚事昭告天下。”
    “谢父皇。”裴知逸舒展眉眼,搂过霍酒词便要走。
    霍酒词推了他一下,矮身对着裴雍行礼,“谢皇上。”
    两人手牵手走出凉亭,漫步在御花园里。时值十月底,小道两侧开满了大片的木芙蓉,粉白一片,高低错落,各自摆弄姿态。
    “小医仙,你想不想做休夫的第一人?”走着走着,裴知逸问了这么一句。
    “我不是休了么?”霍酒词反问。
    “对,你休了纪忱。”裴知逸举起霍酒词的手,改为十指相扣,“我想将你休夫的事写进榜文里头,有你开头,说不定与你差不多处境的女子便不会再强忍着委屈过日子了。”
    “好。”霍酒词点头。确实,她来帝都一年,还真没听过有人休夫的事,而男子休妻则传了几百年,估计他们的观念都没转变过来,有她开头也好。
    俗话说,人jsg逢喜事精神爽,尤其是成婚的喜事。
    裴知逸将霍酒词送回东宫,第一件事便是骑马去帝都城最大的茶楼。昨日,他已将霍酒词的事说予几位有名的说书先生,就等他们今日开说。
    *
    今日休沐,纪忱早早来了主街道上摆摊,照样是拍卖自己的一幅画,价高者得。近来,他每日都会画一副,但也就第一天挣得最多,后面几天的价格并不高。
    果真,霍酒词说得对,有些东西就是少才贵。
    一念起霍酒词,他心头的后悔之意便如同石子落入湖水一般,层层荡开,搅得思绪烦乱,连带手也不听使唤了。
    他想着霍酒词,手上也跟着画起了霍酒词的模样,毫无知觉。
    “纪公子,你这画的不是我们家小姐吧?”丫鬟越看越不对劲儿,忍不住出声提醒。
    纪忱回神,一看画像上头的人,急忙撕了画框上的画纸。“贾小姐,对不起,我这便重画一副。”
    没一会儿,一群人相互簇拥朝茶楼涌去。
    “快走快走,今日笑谈茶楼的说书人要大说特说绥安侯造孽的荒唐事。”
    “绥安侯府的荒唐事?真的假的?”
    “比黄金还真,街上都传遍了,想听的赶紧收摊,不然一定挤不进茶楼。”
    ……
    行人一个带一个,一个带两个,全往笑谈茶楼涌去,他们一走,道上的人流顿时少了大半,冷清非常。
    纪忱不是聋子,自然是听到了那些话,且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奇怪,说书人为何要说他们绥安侯的事。
    造孽?荒唐事?
    他潦草地画完画像,叮嘱池渊收拾好东西,自己跟着人流去了笑谈茶楼。
    期间,行人路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议论,他被看得不舒服,只得买了斗笠遮脸。
    众人相继进入茶楼,有钱的去了二楼雅座,没钱的挤在一楼。
    说书人端坐在案前,衣冠整齐,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他拿起扇子,猛地一拍醒木,“今日,我们便来讲一讲,绥安侯干的狼心狗肺事,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
    纪忱混在人堆里,一听这话,气血直冲脑门,恨不得上去将说书人抓去衙门。奈何这会儿人多,他若是这般做了,只会惹起民愤。
    第52章 丢脸到家
    “大家都晓得, 这纪三公子是我们帝都三俊之一,还是排名第一的那个。”说书先生惬意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摇着折扇,一手做出夸张的动作, “后来, 太子殿下回城,我们帝都便有了四俊。”
    众人听得不甚明白, 高声议论。
    “不是说绥安侯府的事么, 怎的扯到太子殿下身上去了。”
    “快说侯府里头的事,我们都等着听呢!”
    ……
    “各位各位, 安静,别急啊。”喧哗声中, 说书先生抬手示意,“且听我慢慢道来。我们帝都城可大, 算来有一百多万人, 其中,小有名气的人不少,而最出名的无非就那几个,女子占三。一是已故的先皇后,先皇后的事迹我之前讲过, 今日便不说了;二是锦灵公主,她是我朝唯一一位公主,刁蛮任性, 不讲道理;三便是纪三公子的前妻, 霍老板, 也是前桃夭布庄的老板。今日, 我们主讲霍老板。想当年, 霍大人与绥安侯结义金兰,约定生一儿一女则结为亲家,老天开眼,两家还真生了一男一女。霍老板与纪三公子就这么定了亲,他们俩成婚那日,我还去侯府喝过一杯喜酒。当真是男才女貌……”
    此刻,裴知逸坐在雅间里头,听得“男才女貌”四字便开始不快,他不记得自己有让这人说些有的没的。
    等他说完,他定要扣他的钱。
    第一段后,人群中掀起一阵浪潮。
    “纪三郎与霍老板早和离了,什么郎才女貌,不配就是不配。”
    “对对对,昨日还是前日来着,我还看到纪三郎舔着脸去拦霍老板的马车,人都不理他。”
    “据说是侯府做了不体面的事。”
    ……
    纪忱默然听着,暗暗回想当年的这个时候,他娶霍酒词没多久,看得出来,她对自己自己是有情意的,会想方设法跟着他,会想尽法子与他偶遇,很是上心。
    某日后,她变了,再不会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也不会抓着时间与他相处。
    是哪一日,让他想想,大概是在母亲给他下药的那晚,他拒绝了她,也误会了她。
    “啪!”眼看场面即将不受控制,说书先生再拍醒木,“众所周知,纪三公子有位美貌的通房丫头,而这通房丫头与纪三公子自小一道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纪三公子的一颗心全放在通房丫头身上,即便娶了霍老板,也从未去她房里过夜。”
    “娶了人又叫人独守空房,什么道理。”
    “霍老板可是大美人啊,纪三都瞧不上,难道那位通房是天仙?”
    “不是天仙,我之前在桃夭布庄里见过,她如今是纪忱的妾室,美倒是美,就是小家子气太多。在我看来,她不如霍老板。”
    “这说明什么,说明纪三公子是个专情之人。”
    “专情可以不娶,为何娶了又叫人守活寡,这叫脑子有坑。亏我之前还买了他的字画,呸!”
    ……
    霎时,人群中骂声一片。
    越听,纪忱心里越气,君子重诺,他娶霍酒词是不愿父亲失信,何错之有。他的付出,这些人又如何会晓得。当时,他心里只有画眉,自然不会与霍酒词行周公之礼。但他也明白,如此是对不起霍酒词的,所以他早早与她说了。
    说书先生继续道:“后来,青阳郡主觉得对不住霍老板便将桃夭布庄交给她打理,大家都晓得,桃夭布庄在霍老板手中生意有多好,花色好价格低,还有那套霓裳羽衣,我至今难忘。唉,她做得好,侯府里却没人夸她,更没人帮她,而我们的纪三公子,日日只晓得去关心那位通房丫头……”
    众人更气。
    说到此处,说书先生大肆感叹,“你们说,霍老板有没有能力,反正我觉得有,青阳郡主也觉得有,所以她又将侯府里的大小事务交给了霍老板,至此,霍老板是布庄要管,侯府也要管,身心疲惫。之后,你们猜怎么着,霍老板爹娘惨死严州,严州人来帝都讨债,霍老板平日从不拿布庄的钱,自然也拿不出钱赔偿,当时,绥安侯屁话也不敢说,只看青阳郡主的脸色,青阳郡主是给了钱,嘴上却说自己不是给是借钱,让霍老板一年之内还清,你们说,她还是人么!”
    他一问,群情激奋。
    “不是人,太不是人了!”
    “都说绥安侯怕青阳郡主,这么一看,还真是怕啊,没种的男人,我要是霍大人,就在夜里去侯府带走他。”
    “真想不到,青阳郡主竟是这种人。”
    “纪三公子一句话都没说?”
    “他能说什么,你们忘记前阵子的事了?那通房是因怀孕才升为妾室的。”
    “我记得我记得。通房先正妻怀孕,这种没规矩的事纪三也做得出,枉为读书人。”
    “那位通房长得娇娇弱弱,男人都喜欢,相反,霍老板不是这长相,吃亏啊。”

章节目录

通房文里当正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御书屋只为原作者余生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余生怀并收藏通房文里当正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