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办公室本来就低沉的气压显得更加低沉。
    “苏葵同志,这件事你看怎么处理?”郑云和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学校是没想到乔海燕会做这种事情,虽然好多人都不会相信,但坏的影响还是传出去了,也总有那么一两个不了解情况的心里感到不平。
    苏葵已经做好了准备:“校长,我会让人把所有入选同学的名单和试卷全部公示,公示期三天,期间对考核结果有任何问题的都可以来找我们。如果举报属实,被录取的同学取消资格。如果举报不实,也请举报人承担应有的责任。”
    苏葵进来后没有看过她一眼,当然也没看胡芳。但乔海燕就是觉得苏葵就是在说她。
    郑云和沉沉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这种风气绝不能放任。
    她要是只交匿名信还好,还能说一声她是为了公道,但直接张贴出来,那就不是这个意思了。乔海燕自认为聪明,可在校长面前根本不够看,满肚子的算计一眼就能看穿。
    乔海燕听见两人的对话心里有些慌,忍不住开口向苏葵解释:“我只是、只是怀疑……想给大家一个公……”
    “是想讨公道还是嫉妒别人想拉人下马你自己心里清楚。”苏葵直接摆手,“既然你那么喜欢公告,那把自己的检讨公告出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另外,做错了事情,道个歉应该不难。”
    对上她冷然的目光,乔海燕想反驳却硬是没敢开口,眼泪憋在眼眶里却不敢流。
    “对、对不起……”她实在不敢惹苏葵。
    “还有一个人。”
    她脸色僵住,好半晌才非常屈辱地转身,咬了半天嘴唇才对胡芳挤出一句:“……对不起。”
    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转身就跑了出去。
    乔海燕后悔了,不该一时冲动做这件事情的,现在大家全都知道是她做的,让她以后怎么在同学间抬头?一想到这些,她整个人都灰暗了。
    “唉……”郑云和深深叹口气,心里也在检讨自己,是不是他们只顾着教书没想着育人,才让人变成这样?
    苏葵根本懒得跟乔海燕这种人废话,过来雷厉风行的就解决了问题。看校长在那自责又开导他几句并且道歉说给您添了麻烦。
    胡芳也觉得非常抱歉,让苏葵从一开始就没有好过的脸色给吓坏了,连声给苏葵道歉。
    “这事不是你的错。”苏葵不会搞迁怒,反而对她道,“部里还有事我要先回去,京大的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处理了,能做到吗?”
    她今天有好几样工作堆在一起,还是中午休息这会儿抽时间过来的,为乔海燕这个人耽误她的工作,也难怪她刚才那么不客气。
    胡芳惊喜点头,郑重保证:“我一定处理好这件事。”
    *
    三天后胡芳来外交部报道,说所有资料已经公示,没有人再对考核结果提出异议。
    “检讨贴了吗?”苏葵顺口问了一句。
    “……没有。”见苏葵看过来,胡芳的脸色有些沉重,“乔海燕她出事了。”
    “怎么回事?”
    胡芳告诉苏葵,公示以后,学校里也公布了对乔海燕的处罚结果,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要写检讨,于是她每天都躲着人走。
    “那天我去找她贴检讨,但大家说她自己出门了。后来……后来学校里收到消息,说她在路上不小心被车撞了,情况有点严重。”
    她说的严重是真严重:“听说当时人直接被撞出好几米外,车从她两条腿上碾过去,脸上划了好大一条口……”
    说着说着,胡芳已经说不下去了。
    即便她们两个有这么深的过节,但她也从来没想过乔海燕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她现在还在医院里没有醒过来,老师说还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醒,不知道醒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
    苏葵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反常。
    被车撞了?如果是现代还好理解,毕竟车祸确实很多。可现在的话不是她说没有,而是小汽车真的非常少。
    现在的京城街道也非常宽阔,大街上频率很少地才能驶过一辆小汽车,连个红绿灯都用不着的那种。而且开车的速度是真的不快,苏葵坐过好几次外交部的车,都是四平八稳的。
    把人撞成这样的重伤,这得开多快?那么宽的路这得人直接冲上去才会被撞到吧?
    “是谁撞的查到了吗?”
    “没有。”胡芳摇摇头,说乔海燕当时不是在大街上,走的那条路比较偏僻,车子撞了人就跑了,还是有人路过的时候发现了她,不然连医院也不用去了。
    苏葵皱了皱眉,汽车那么显眼数量又少,应该很快就能查到才对。主要是现在汽车基本没有私人的,全是公车。
    几个刚来的京大学生也在说这件事,从小到大谁也没见过这么惨的场面,说起来都觉得心有戚戚,不知道她怎么就遭到这种飞来横祸。
    胡芳的情绪也非常低落,也没说以前的过节了,就盼着公安赶紧把肇事者找到,也希望她赶紧醒过来吧。
    可苏葵觉得,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愿。
    果然,半个月时间都过去了,都已经到了国庆前夕,竟然还没找到肇事车辆。当然,人也没有醒过来。
    “其实这也正常。”跟苏葵说话的是交通科的刘同志,这事他也知道,“虽然咱们现在的汽车不多,但管理也确实没那么严格。”
    交通科在家属楼南边,外交部总共三四十辆车,基本都是从国外进口回来的,看车开车修车都是他们在管。
    每位领导配车不一样,部长副部长级坐“吉姆”,司局级坐“伏尔加”“华沙”,而这位刘同志是负责开“奔斯”的(70年代后才开始叫奔驰),开的还是外长的座驾奔驰600,据说这车全世界不超过十辆。1
    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手了,苏葵常常过来安排领导出行,跟他已经很熟了,就问他怎么说?
    他点着根烟,指着两辆车跟苏葵说:“咱们这里车是有数的,但有时候也能多两辆,其他地方还真是难说……”
    他指的是两辆吉普,当初几位军队来的领导是自己连车带司机带警卫员一起过来报道的。以前的冯师长,现在的副司长冯立国的车就在这儿,大部分都是当初他们在战场上缴获的。
    苏葵听明白了:“所以是难找了。”
    基本每个部门每个单位都有自己的配车,说多不多,说少也好像不少。管理没有那么严格的情况下,多几辆少几辆好像也没那么清楚。
    最关键的是现在还没有监控,当时也没有目击者,查案手段也不丰富。而且周围也是偏僻的地方,很多人怀疑这是故意的。
    别管是不是故意的,反正这样恶意伤人又逃窜的事公安不可能不管。
    可即便是沿着周围查,一个一个排查过去,那工作量得把人累死。而且这么久过去了,谁也不知道车是不是到了其他地方,甚至可能找地方一藏,那他们就真的要抓瞎了。
    照这样下去,别说半个月,就是半年都可能没有结果,而且还不知道人能不能撑半年。
    胡芳几人刚刚去看过。
    “医生说她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让家属做好准备……听说她家人当场就晕过去了。”
    “她爸说要让人直接抬回家,不在医院里浪费钱了,但她妹妹还不肯放弃,一定要在医院里医。”
    “老师带领我们给他们捐了一笔钱,剩下的……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几人说起这件事后来都沉默了,好好的活生生的同学就这样生死不知谁心里都不好受。
    *
    “公安还在那一带查吗?”
    “放心,绝对查不到我们。”说话的是很久不见的三爷,他冷嗤一声,“反正那群蠢货往哪里查都是白费功夫。”
    而周平却脸色冰寒:“我让你给她一个教训,没叫你杀了她。”
    “斩草不除根,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彻底。三爷也是脸色不虞,但还是向他解释,“她看到了我的脸,不让她闭嘴我就要有大.麻烦了。”
    别看现在风头是过了,但他的通缉令从来没有撤销过,要是这人把她抖出他不就完蛋了?
    “可你给我找了更大的麻烦。”周平的脸色更加阴沉。
    这事确实是他的失误,但他也是计划好的,唯一出了问题的就是没把那个女的完全解决就来人了,好在没人看到,那个女的也没法说话了。
    “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三爷说。
    周平冷笑:“你解决?是让她彻底消失再招来一堆公安,还是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怎么,你是嫌自己现在的处境太好了?”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三爷忽然说道,“是你让我叫她学会说话的,现在她不会说话了不是更好。”
    “我要做什么难道没有告诉你?你说不想要她的命——”
    三爷对上他的眼睛:“你自己信吗?”
    话音一落,室内一片寂静。
    他看不透周平在想什么,但一定不会忽视他当时的暴露出来的杀意和那种粘稠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1.《外交部老部的“印象”和记述》——孟京生
    第120章
    今年的国庆和往年也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虽然不是整周年,首都的民众还是自发庆贺起了祖国的生日,各大建筑上都飘扬着一面面鲜艳的红旗, 远处隐约还能听见人们的欢声笑语。
    “我们的国家在越变越好了。”又是一场会议后, 给首长担任翻译的贺红峰发出这样的感叹。
    “是啊, 会越来越好的。”窗外不知是哪里开始放起了烟花,接二连三地许多烟花都冉冉升空, 给首长和煦的脸上又染上了几分温和。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首长是个十分关心同志的, 看他努力将佝偻的身体站直,连忙请他坐下说话:“红峰同志,这几天辛苦你了,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他还亲自给两人倒了杯茶,他的警卫员和贺红峰都不让,首长却坚持自己动手。
    “感谢您关心,我那些都是老毛病了, 治不治其实都一样,没什么不好的。”贺红峰和首长相处好多年了,感受到这一幕还是觉得慨叹。
    贺红峰是革命的老同志了, 当年是跟着部队干过的,也是在当时落下了些病根,现在就有站不直的毛病, 子嗣也比较艰难, 很久才得了贺旭东一个。
    首长不赞同他的说法:“什么老毛病也得及时治,不然谁知道会以后会不会变得更差, 明天我再找医生给你看看。”
    听见他此时有些沙哑的声音, 首长让他赶紧喝口水, 又微叹了一口气:“听你现在说话我都有些不习惯,其实我最怀念的还是你以前讲话的样子。”
    贺红峰笑起来:“您是说我第一次给您当翻译的时候把您吓一大跳的事情吧?”
    他第一次给首长当翻译紧张得不得了,加上他自己声音又大,到他翻译的时候就跟首长当时说的一样,像个炸雷忽然在耳边响起,把人当时就震住了。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老了,倒是时候将天下交给年轻人了。”
    贺红峰今年快五十岁了,虽然不太看得出来,骂人还是一溜一溜的,但确实可以说是老了。
    “首长,我之前跟您说的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之前他向首长提议,要找人来接他的班。
    其实这件事早就应该进行了,当时中央规定的是四十岁以上就不再担任首长身边的翻译工作,他们大多转行外交出使别国去了。
    但当时国内的翻译人才一直缺乏能挑大梁的,贺红峰也没意愿再走外交,首长又习惯了身边有他,就又干了好几年。
    他如今确实是有些力不从心了,每次会议虽然会给翻译人员安排座位,但他依旧要让自己努力挺直脊背,长时间下来确实有些吃不消。更别说之后马上要迎来的大事,工作量实在太大,所以他今天又提了出来。
    首长其实早有让他休养的想法,闻言考虑了一下就点了头:“也好,你认为哪位同志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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