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康熙自从孝庄太后离世后,也愈发不再掩饰自己真正的喜好,这两年宫里多了的答应常在之流也都是汉军旗女子,这一回选秀自然也不例外。
    底下负责采选的太监更是卯足了劲儿,寻了好些容貌出色的女子来,其中陈氏,高氏,刘氏等人最为出色,被选入了内宫。
    因着这回选秀康熙并未叫几个妃位共同协理,所以元栖干脆私底下问了康熙这几人的位份和待遇如何安排。
    康熙摆摆手,随意道:“只按着往例安排便是,等入了宫,叫她们都来给你请安。”
    元栖愣了下,知道康熙说这话自然有别的意思,起身行礼道:“晨昏定省,那是对着中宫的礼仪,妾身断不敢受。”
    康熙抬手扶她起来,带了几分赞许道:“你主理六宫事务多年,事事周全,连皇额娘都对你赞不绝口,不过是叫嫔妃来给你请安罢了,有什么受不起的?”
    元栖听他如此说,又牢牢扶着自己,当下也知道推诿一次便足够,利索应了,又道:“那不如将每日的晨昏定省改作每月初一十五,您也知道我素来睡得久些。”
    她心中奇怪,康熙一贯不插手后宫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忽然提出要晨昏定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没过两日,她才知道原来康熙提了太子的奶父凌普去内务府做事,主管的就是毓庆宫的事务,而且毓庆宫自此往后的一切用度都和后宫的分离了出来,由凌普和太子宫中的人一同掌管。
    虽说一应东西都还是内务府供给,太子那边顶多算是多了个中转站,但康熙此举还是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这一日正好是十五,六宫嫔妃以及那些新人头一回来永寿宫请安。
    惠妃坐在了妃位第一人的位子上,若不是她先前也险些被牵连进毓庆宫的事儿里,她必得把这件事翻出来说一说。
    陈氏,高氏和刘氏从门口进来之时,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停留在了她们三人身上。
    俱是玲珑有致的身段,雪肤玉肌,云鬓花颜,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更是带着一股子朝气,发饰不过简单的银饰绢花,但这个时候,哪里还会有人注意到这些呢。
    永寿宫实在放不下满宫的嫔妃,因此嫔位以下的早早在院里磕了头便回去了,留下来的是惠,宜,荣,德,宣妃还有佟妃,以及安嫔,良嫔等五个嫔位。
    在坐的不是生育有功,便是熬出了资历,地位稳固,自然不会和小小的答应之流过不去,然而眼前三人这般出挑的容貌,还是叫她们心底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默了片刻,德妃面色僵硬道:“还是皇贵妃娘娘眼光甚好,这几位妹妹的容貌这样出众,本宫瞧了都觉得自惭形秽呢。”
    元栖心中微叹,这倒也怪不得德妃。
    只因先前孝庄太后在的时候,底下人挑秀女还不敢这么挑,都是拣着家世不错,眉眼端正的来,连康熙在乾清宫幸的宫女也有许多没有正经位份的,现在这几个秀女可不是一般的出挑。
    其中陈氏和刘氏也就罢了,她们还都是官吏出身,高氏的阿玛只是个普通旗人,可见她是凭着容貌被选来的。
    元栖笑笑,只道:“你也太自谦了些。”
    说罢便将高氏等人叫起,问了两句话,又瞧着她们给惠妃等人一一见了礼,才赏了些东西叫她们下去。
    德妃仍有些不甘心,皇上素念旧情,那些低位份的嫔妃也没有格外得宠的,所以她每月还能再自己宫里见着皇上几次。
    可这几个答应都是皇上喜欢的类型,想必要得宠一阵子,不免就挤占了自己往日的时间。
    元栖微微冷了脸,“本宫不替皇上选几个出色的,难道你要等皇上自己挑不成?”
    不用动脑便知道,她选出来的只是自个儿认为好的,不一定全然符合康熙的心意,宠一阵子也就罢了,要是康熙自己来选,指不定宫里有要出一个宠妃了。
    德妃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便只得罢休了。
    只是若是叫她知道现在内务府小选时也愈发仔细,生怕漏了哪一个资质不错的宫女,只怕德妃要更加恼火了。
    元栖想起自己为数不多去过几次乾清宫的所见,不说是御前几个侍候的宫女,就是跟前洒扫的粗使宫女,也比她跟前的青玉几人都要清秀许多。
    换而言之,能每日在康熙眼前出现的,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而她给康熙选美人的原因,也正是他待机时间实在太长了,一直到康熙五十多年,宫里竟然还有阿哥出生。
    元栖如今有两子一女,已经足够了,她是真不想再有孕了。只可惜宫中太医不敢配避孕之药,即便有,她也不敢喝,谁知道这年头这东西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与其整日担心,倒不如叫别人分散分散康熙注意力,说不准还能消耗下康熙的精力。
    一个嫔妃和子嗣如此之多,每日还要花费一大半时间处理政务,抽空各种北巡南巡,御驾亲征,还能如此长寿的皇帝,若能叫他提前几年退休,元栖只怕会喜出望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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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
    阿哥所内,四福晋几乎是天一亮便醒了。
    盈安昨日进府,按着规矩,她和盈安今日得早些去永寿宫请安。
    身边的宫女替她梳洗了,似是无意道:“阿哥昨儿便歇在了侧福晋房里。”
    四福晋面上淡淡的,以她现在的年纪,起码还得等个几年才能圆房,如今盈安已经进了府,就算是她肯和自己一块儿等着,四阿哥不也迟早要收用旁人。
    她瞥了那宫女一眼,话语里带了几分冷意:“盈安是汗阿玛亲赐的侧福晋,你该唤她一声安福晋才是!”
    话毕,便又有人来禀告:“今儿早上,安福晋院里要了碗药。”
    四福晋微愣,她自然知道这药是什么,这是出身微贱的格格承宠后,正室若不想她有孕,便会赐下这样一碗药下去防止有孕。
    可盈安是皇额娘的侄女,她又何必如此呢?
    四福晋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同为女子,她自然不想瞧见盈安为了避讳,而伤了自己的身子。
    盈安来请安时,四福晋挽着她的手吩咐了几句,道:“瞧你面色有些白,过几日我请太医来给你把脉,养好了身子,才能给爷绵延子嗣。”
    盈安只推辞道:“我额娘说,我现在年纪还小,倒是不担心这个,过两年再说也不迟。”
    四福晋一笑,默了片刻,终究道:“那药吃着对身子不好,你听我的,以后不许再吃了。”
    盈安还要说话,四福晋却没再给她这个机会,招了嬷嬷过来道:“往后只许给安福晋院里送养身的药,其他那些乱糟糟的不许送!”
    只是四阿哥前头事务繁忙,也就是在盈安入府的前两日去过她房中,之后便常常宿在书房,无论是盈安还是四福晋,都不免松了一口气。
    盈安先前喝药,其实也并不都是因为不愿在嫡福晋前头生子,而是元栖特意叮嘱过她,十几岁的年纪不适合生育,又拿康熙前头几个孩子都未能成活下来的例子告诫了她。
    而四福晋虽说面上不大在意,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担忧,如今大阿哥和太子争斗不休,也有一个居长,一个是嫡,互相不服气的原因,她自然也不愿自己的孩子往后面临这样的难处。
    永寿宫中,定嫔和章佳贵人前来请安,想到前两日十三阿哥病了两日的事情,元栖便也大致知道了她的来意。
    章佳贵人想起昨日十三阿哥苍白的脸颊,忍不住落了泪,哽咽道:“前两日胤祥吃坏了肚子,太医说让他膳食清淡些,那之后送去他那儿的膳食都是些白粥,他人微言轻,怕给我添麻烦,足足忍了两日没怎么进食,今天若不是我派了人去瞧他,只怕要生生饿坏了!”
    元栖皱眉,奴大欺主,在不得宠的阿哥那儿都是常事,加上如今宫里进了新人,章佳贵人被分了宠爱,十三阿哥也必然受了牵连。
    不过,章佳贵人还是安嫔宫里的人呢,怎么不见她来?
    她也没问,只道:“你别急,本宫自会命人去查明此事,到时候把那些懈怠职守的宫人一并都罚了。”
    章佳贵人见好就收,擦拭着脸颊,道:“多谢皇贵妃娘娘。”
    而后的定嫔亦道:“妾身前些日子发觉,十二阿哥那儿的月例似有不对,今年送去的好些料子,都是陈年的,本想着不该为这些小事扰了娘娘,只是近来连十二阿哥的膳食,也远不如从前了。”
    一下子两个阿哥被宫人慢待了,元栖直觉便想到了才从内务府分了一部分东西出去的毓庆宫。
    等到贺儿问了话回来,果然证据直直指向了太子的奶父凌普。
    她这两日也听说了,凌普在内务府声名很不好,仗着自己身后有太子撑腰便作威作福,从内务府拿了不少好东西去,最后都进了自个儿的腰包。
    今年贡来的不少好东西,毓庆宫都拿了超出自个儿份例的许多,反倒是永寿宫这儿少了些许。
    只是这些东西说多不多,为了这么点东西专程去给康熙告一状,或是闹得太大,倒显得她这个做长辈的不仁慈,小题大做。
    元栖也不是没叫人去内务府问话,只是凌普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自然也能把理由编得有模有样的。
    事关阿哥所和毓庆宫,元栖便把事情远远本本告知了康熙,儿子们之间的事儿,还是叫他自己去处置吧。
    果不其然,康熙听罢之后召来太子一顿训斥,把凌普免了职,另外换了旁人。
    这人虽说明面上是太子宫里的,但和太子远远不如凌普那般亲密,依着康熙如今对太子的观感,也说不准那人就是康熙的。
    给毓庆宫单独派发份例一事,外人说起来是康熙宠爱太子,重视太子的表现,可这样一来,毓庆宫无论任何动静,在康熙眼中也就显露无疑了。
    宠爱还是堤防,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康熙在乾清宫召见过太子,便带着满身的怒气来了永寿宫。
    元栖不想触他霉头,示意身旁的宫女全数退下,给他奉了被温热的茶水。
    康熙喝过,便将杯子重重往身边一放,眉头还是皱得紧紧的,怒道:“出了平妃和李氏的那件事,太子到现在居然还识人不清!任由凌普这等人欺上瞒下,仗着太子在宫中作威作福!”
    元栖并不言语,到了现在,康熙还是没有怀疑过太子,他气得不过是太子识人不清。便是这会儿生气,处置了太子身边心怀不轨的奴才,过阵子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某种角度而言,这也是康熙的自负之处,他觉得自己教养出来的太子千好万好,即便是一时荒唐做了什么,也是被身边的奴才引诱出来的,只要处置了那些奴才,太子就仍然是贤明的太子。
    也许只有将来他切身意识到太子手中所掌握的权力威胁到了自己,他才能拂去对太子的那层滤镜。
    气过一阵,康熙便也不再提这些,转而又道:“算来没几个月便是你的生辰了,前些年都未曾大过,这一回便大办一次吧。”
    元栖的生辰在正月十六,年宴没多久之后,元宵节的后一日,宫中往往也都有小宴和灯会,因此往年的生辰,元栖也只是和四阿哥,小十还有宁楚格一块儿用膳,康熙政务不忙之时,自然也会前来。
    余下便是各宫的贺礼,还有太后和康熙的赏赐。比起旁人来说热闹许多,但比起康熙初年定下来的后妃生辰待遇,那便要差上许多了。
    提起这个,元栖不免就想起,自己今年已经三十有一了。虽说这个年纪并不算大,她现如今的容貌也保养得当,和二十多岁的女子无甚不同,但三十这个整数仿佛是个坎儿,一过了这个年龄,她就觉得自己仿佛老了似的。
    康熙见她摸着自己的脸颊,怔怔地不说话,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元栖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总觉得年纪大了,眼角都有皱纹了。”
    “是吗?”康熙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了一阵,手指从光滑紧致的眼角拂过,一直到丰润如玉的面颊,忍不住上手捏了捏,笑道:“我怎么瞧着还和从前差不多呢?倒是我,我可足足大了你七岁。”
    元栖下意识在心底算了算,康熙历史上可是活了一个甲子之多,这么一算,他还能再接着活二十多年。
    她估计要到五十多岁才能当上太后,那时候,估计已经是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太了。
    幸亏没穿成乾隆朝的后妃,乾隆可是比康熙还长寿二十多年呢!
    元栖叹了一声,兴致缺缺。
    康熙只以为她在忧心年纪,故而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日,便有内务府的人来奉上了她生辰的待遇,元栖细细翻看过去,之间上头抄列着的条条项项,居然都跟皇后的千秋节没什么区别了。
    宁楚格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只见内外命妇都要行大礼和诸王进筵宴牲酒这两项,便高兴道:“汗阿玛是不是要让皇额娘当皇后了!”
    元栖把册子放在一边,示意她动静小些,道:“别想太多,你汗阿玛要是真有这个意思,那应该一块儿把凤印和中宫笺表送来。”
    如今只是把她生辰的待遇往高提了一截儿,想必是做给太子一派瞧得,她在后宫地位愈发高,四阿哥自然也水涨船高,康熙这是动了要用四阿哥压制太子的心思?
    不过这对四阿哥而言并不算什么,反正前头有个大阿哥吸引太子的目光和火力,四阿哥反而能趁此机会锻炼一番。
    傍晚时候,浑身脏兮兮的宁楚格被宫女们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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